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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跡之無界不滅

第四回 欲與君絕兮,豈吾所愿兮

前跡之無界不滅 何滿子007 5657 2021-04-03 20:00:00

  岳凌飛——

  “我有一件事要問你?!?p>  “我也有一件事要問你?!?p>  天祀日已過,沐瑤從絕云頂下來,穿過靈通門,眼里透著欣欣之意,等在那里的岳凌飛心里忐忑難安?!拔?、我先說吧?!彼麚屜日f。

  “不,我先說,”她走上來拉住他的一只手,附在岳凌飛的耳邊悄聲道,“你知道我今次去祭祀,得了一個什么啟示?”

  “啟示?天神的啟示嗎?”

  “對呀,是到第五日,媧母派龍王托夢給我的?!?p>  “他說什么?”

  “他說,讓你留在昆侖山,和我一起,”到底有一點(diǎn)點(diǎn)含羞,沐瑤臉頰微紅,看看四周無人,用更小的聲音說,“你得傳六合的劍法,便是歸入六合的起始,但是六合的功夫還寬廣得很,將來我們一同研習(xí)功法,求師于菩提、瀟湘、警幻、花蓮四居士,共同守護(hù)昆侖,好不好?”

  本該是他朝思暮想、做夢也想聽到的話,此時此景終于成了真,岳凌飛卻有如心里灌了千斤的鐵石,壓得他喘不過氣來。北沐瑤是他眼里心頭最愛最珍惜的人,可是前日從明淵鏡中看到中土那歷歷在目的恐怖畫面,也從此停駐在腦海里,睡著醒著、無時無刻不折磨著他。

  “我曾說過愛你,沐瑤,”岳凌飛反握住她兩只纖細(xì)的手腕,好像要把全部的感情都握在手里,“這是我第一次知道愛,也是最后一次。你要知道,你是我唯一的、永恒的、到哪一天也不會變的愛情。”

  手心里沐瑤的手腕微微顫抖,兩顆葡萄珠一般的眼睛瑩瑩亮亮,好像已經(jīng)感受到不祥的臨近??杀便瀣帥]有立刻回答,只是瞪著兩眼望著面前的岳凌飛,等著他繼續(xù)要講的話。

  她生來即是六合長老的女兒,這高貴的仙界身份使她對于愛情、乃至于這世間的一切都充滿了一種天真的跋扈。昆侖山是她的、昆侖山上的奴仆也是她的、山間的野獸和江湖里的蝦魚全是她的,這一切是那么自然而然。盡管她并不驕縱,卻習(xí)慣了站在世界的頂端;她不索取,因為她所能看見、能感知的一切,全都早已匍匐著將自己獻(xiàn)給了她,仙界的女兒。

  而她此刻熱烈地邀請自己心愛的男子,留在她的昆侖,和她一起守護(hù)人間最神圣的居所,統(tǒng)治人間最強(qiáng)大、卻也最善良的族群。這是任何一個凡人終其一生,所能想像到的最幸運(yùn)、最不可企及的邀請,任何人都會飛奔著擁抱這個夢想,可岳凌飛不能。他的血液里還流淌著沉重的問號,中土即將滅絕的生靈等待他的拯救,他所能做的決定、其實(shí)早已經(jīng)沒有選擇。

  “沐遙,”他以一雙前所未有的嚴(yán)肅目光直視著她的眼睛,“我真想留下來、和你一起在昆侖山直到白發(fā)蒼蒼?!?p>  “——可是我和你不一樣。你從生下來那一天起,命運(yùn)就給了你尊貴的父親和圓滿的歸宿,可我不是。我生下來、帶著的只有命運(yùn)給我的困惑和枷鎖。我隨著母親永無休止地遷徙和奔逃、在鹿臺山上看著野獸的矯健襯托我的羸弱,現(xiàn)在還有在中土、快要消亡殆盡的、我的族人。可我已經(jīng)花了人生里的前十幾年一步步朝我的使命接近,所以我真的不能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貟仐壩业募湘i,輕飄飄地和你共享快樂和寶藏。我無法允許自己堂而皇之地登上屬于別人的山頂,做一個舶來的王?!?p>  “可你沒有妙行靈草,怎么去地宮?”

  “除了靈草,傳說還有青雘丹雘兩種石頭,可以追尋到地宮。我只要到了地宮,以我在遺世谷練就的鷹爪劈和長老所傳的六合劍法,未必打不開那地宮的機(jī)關(guān)?!?p>  最后這一句,岳凌飛本來是不想說的。他要用她爹爹教給他的劍法闖地宮、他要帶著她給他的武功離開她,任是誰聽,都太過殘忍,更何況是一個愛他的人??墒撬雭硐肴?、實(shí)在找不到不殘忍的說法,索性一口氣吐露完全,然后急忙忙地轉(zhuǎn)過身,低著頭不敢看天,不敢看前方,更不能看她。他盯著地面上自己的左腳和右腳,每一刻都如同一個世紀(jì)般漫長難捱。

  “你決定了?真的還要去闖地宮?”沐瑤的聲音從背后傳來,孤獨(dú)得如同風(fēng)里一只折斷的風(fēng)箏。

  岳凌飛輕輕點(diǎn)頭。

  “那、那我陪你一同去,我陪你一起,好嗎?”她帶著哭腔沖向岳凌飛,從后面抱住他的脊背,近乎哀求地拖住他,“帶我一起去,帶我一起去吧?!?p>  岳凌飛一猶豫,空白一片的眼前忽然冒出那做過好幾次的夢里的畫面。一個纖纖女子的背影將他擋在身后,撲向通天的火焰,在熊熊的烈火里化成空氣里的塵埃。除了沐瑤、還會是誰?岳凌飛如夢驟醒,低下頭看著沐瑤的手臂還環(huán)在自己的腰上,從嘴邊擠出兩個生硬的發(fā)音,“不、不行。”

  沐瑤抱著他的雙手瞬間松了。“為什么?”

  岳凌飛張開嘴巴,原因無論如何說不出口。因為我做了一個夢,夢見你在地宮被燒死了。這是什么無來頭的鬼話,說出來有人會相信嗎?他的夢里那種令人恐怖的真實(shí)感沒有辦法向別人形容,他心里強(qiáng)烈的、預(yù)感著那夢要成真的不安更沒辦法向他人說明。他說出口,只能更像是一個糟糕透頂?shù)耐修o,一個拙略不堪的謊話。

  “我實(shí)在沒辦法向你解釋,沐瑤?!庇谑撬L吸了一口氣,對著面前的空氣說。

  “你……不想我跟你一起去?”難以置信的、夾雜著抽泣的聲音,“你……不想和我一起?”

  “不,我不能?!倍嗾f多錯,越說越亂,岳凌飛說完了『不能』二字就閉上了嘴巴,喉嚨干得像要立刻爆炸。走,快走,他告訴自己,真想時間在那一刻靜止,讓他瞬息飄走,就不會讓沐瑤看見自己的難堪。

  可時間一刻也沒有靜止。“你站??!”他背后傳來一聲嬌喝,帶了三分怒意,七分委屈,此種之外還有幾分迷惘惶惑。沒有人拒絕過昆侖山上的北沐瑤,也許她甚至都從來沒看過別人的背影。她一邊說,一邊從手腕解下一串紅繩,徑直打在他的后背。那是第一次見面他送給她的明珠,她這么多年一直帶在手上,現(xiàn)在發(fā)光的白色珠子掉在他的右腳邊,半顆埋在土里,艷紅的細(xì)繩染上一層污灰。

  “你站?。 彼种貜?fù)一遍,三個字里全是顫抖,他想她一定是哭了。剛剛認(rèn)識她的那一天,岳凌飛在心里暗暗發(fā)誓,絕不讓她受任何一點(diǎn)欺負(fù)。哪怕是她一刻傷心、一滴眼淚,他都愿意拼了命去維護(hù)??墒乾F(xiàn)在,這是他第一次見她傷心、見她哭,自己卻不僅不能替她報仇,還要一步步地遠(yuǎn)離她,將她一個人留在那迷惘和傷心里。

  他們就在這悄聲而短暫的嗚咽里彼此僵持。他蹲下身撿起那串著明珠的紅繩,抖掉上面的塵土,然后用拳頭攥緊了,告訴自己不要轉(zhuǎn)身。你再看她一眼,就不一定走得成。他告訴自己??墒敲客A粢豢?,他的心就極速地往下沉一秒,前一刻覺得自己已經(jīng)到了那煎熬深淵的底線,后一刻瞬間就跌破了那底線,向更無盡的灼心的疼痛里奔去。

  “你走吧?!鄙砗蟮膯柩室呀?jīng)聽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溢滿了哭腔、尖銳得快要折斷的喊聲。

  “是我錯了。我怎么會向一個愚蠢的凡人祈求愛情?”

  這是北沐瑤留給他的、最后一句話。在后來的許許多多個孤獨(dú)的夜晚和白晝,他腦海里一遍遍地放映著自己早逝的母親、從未謀面的父親、在遙遠(yuǎn)中土不知道是不是還活著的同族、還有自己不是草木、不是野獸、也不是神仙的荒謬身份,一幕幕場景輪番浮現(xiàn)到最后,全都變成北沐瑤的這一句凄聲。

  “你臨走的時候,沒許諾她一定回昆侖山找她嗎?”下山的那一天,冷火問岳凌飛。

  岳凌飛癡癡搖頭。“沒有。母親臨死叫我不要替她報仇、師父臨走叫我不要離開鹿臺山,他們都知道中土的地宮是個多危險的去處,說不好就有去無回。我自己都沒把握的事,怎能答應(yīng)別人?”

  “你此刻答應(yīng)了她,先不管來日怎樣,她此刻便心里寬慰些,不好么?”

  冷火說得當(dāng)然有道理,可岳凌飛答不上來自己為什么就是說不出口?!拔胰裟芑钪鴱牡貙m出來,當(dāng)然不顧一切也要再回昆侖山來找她。我若是出不來——”他看一眼身旁的伙伴,“就拜托你,替我向她說明一切、祈求她的原諒了?!?p>  “嘿,兄弟,”冷火走上來重重地拍了拍岳凌飛的肩膀,“我們是一條路上的兄弟,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只求同年同月同日死,誰也不會看著誰坐視不管的。”

  “當(dāng)然,這我當(dāng)然知道。但是……我有母親、族人要救、有昆侖山上的北沐瑤,你有青廬觀的仇要報,可知都是兇多吉少。不如我們今日約定,我們之中不管誰死了,活著的那個,就替死了的那個完成他該做的事,好不好?”

  “一言為定?!崩浠鸬穆曇翦P錚有力,兩只手掌握在一起,算是結(jié)下了盟約。

  「洗髓新啟」先是指向東方,他們便從昆侖的東坡下山。和來時走的南邊陡峭山路不同,昆侖之東平坦遼闊,二人以輕功加身,如腳踏青云,一路凌波微步飛下山來,而他們的背影之上,一只碩大的禿鷹盤旋迂回,寬闊的兩翼掠過淺藍(lán)的天空,像兩片翻滾的云一樣,在昆侖山的草原上投下如風(fēng)的影子。

  下山的第一個晚上,淳于與冷火二人劈開木柴,岳凌飛生起火來,暗黑一片的四野頓時映起彤彤的紅光。

  “你就沒有愛上過一個人?”和冷火并肩席地而坐,岳凌飛一面漫無目的地往火堆里扔幾塊石子,一面小聲問。

  “沒有。至少我想不起來有?!?p>  “喜歡也沒有?恨一個人呢?恨一個人離開你、恨她不能像空氣一樣永遠(yuǎn)待在你身邊?”

  “恨倒是有的,”冷火若有所思,“恨比較容易?!?p>  “那你就是有喜歡的人呀!是她離開你了?”

  “她……算是吧,她死了?!?p>  “哦,對不起,”這是個岳凌飛沒有想到的答案,趕忙掩住口尷尬地咳了一聲,“我原先并不知道。不過如果有一天我死了,北沐瑤應(yīng)該也是用同樣的這一種恨來恨我的吧?!?p>  “別說傻話,我不會讓你去送死的?!?p>  岳凌飛沉默一陣,好半晌才復(fù)又開口說,“我能問,那個人……她是怎么死的嗎?”

  “她……被埋了死的?!崩浠疬€是每一個回答都惜字如金,“很久以前的事了,她死的很慘?!?p>  冷火的聲帶繃得緊緊的,岳凌飛就此按下沒有再問。早感覺他是一個有故事的人,只是沒想到這么凄涼的一個轉(zhuǎn)折。淳于這時也從近處走來坐在冷火的另一邊,看著神情呆滯的兩人。

  “在昆侖山上稻谷峰,戾天老妖使出陰陽大法,幸虧了淳于兄出手相救,真好功夫?!痹懒栾w見到他說。

  淳于不足掛齒地一笑。“戾天的陰陽大法,看起來威力無雙,勢不可擋,其實(shí)不過是金玉其外。攝魂之術(shù)并算不上高明,也不難學(xué),只是施用之時所耗的氣力甚大,遠(yuǎn)遠(yuǎn)超出常人的身重。所以世間少有人能練就此法,并不是因為缺少訣竅,而是調(diào)不動氣力去頂住。那青廬老妖靠著從山野獵來誘來的熊膽、蛇丹來維持,我卻最善操縱熊的精魂,所以抽去了他一大半的氣,他的陰陽大法自然頓時消散無蹤了,簡單得很。”

  淳于說得輕巧,岳凌飛聽了覺得句句在理,不禁心里升起許多佩服。淳于一身白衣,面色也不過二三十歲的模樣,可說起話來卻別有一種老成和穩(wěn)練,還有不似這個年紀(jì)該有的深沉。據(jù)說武功練得高深者,性格都會隨之而變,看來果然不錯。岳凌飛心里這樣想著,返身回帳篷里點(diǎn)起燈,拿了師父留給他的「廣陵止息」又細(xì)細(xì)地研讀起來。一面讀,一面在心中默默比劃著手勁和劍法,只是想著想著,又想到和北沐瑤在昆侖山上同出同入、同作同息的日子,只覺得都恍如一夢般飛奔著離自己遠(yuǎn)去了,因而長嘆一聲,手里握著沐瑤不要、還給他的白色珠子,悶悶睡下。

  待到第二日早上睜開眼,岳凌飛起先愣了一刻,只覺得周圍有些不對勁,緊接著才意識到大事不好:他環(huán)顧四周,滿眼皆都是灰茫茫的一片濃霧,日光、方向全都辨不出來。而這霧又不是山間普通的大霧,那灰色濃密粘稠得聞所未聞,層層包裹,里中更有一種腥膻之氣,不知從何處而來,卻有如一陣瓢潑大雨,從頭頂直直灌下,迷得人頭痛欲裂。

  “冷火!淳于!這是一陣什么妖霧?!你們在哪里?你們可都還好?”

  另外兩人還沒回音,那霧中先傳來一陣喪心病狂的冷笑。那笑一時像是人聲,一時又像是風(fēng)聲,片刻之間又像山中野獸的嚎叫,尾音如無數(shù)個爬蟲和螞蟻的喘息。

  “是蟻?zhàn)宓逆i山霧!”冷火的聲音從不遠(yuǎn)處斷斷續(xù)續(xù)地傳來,“他們成百上千地散布開霧氣,估計是來捉前面巖洞里的麒麟獸的?!?p>  “這里有麒麟獸?那我們呢?我們也被裹進(jìn)這霧里來了?!?p>  “我們趕快得想辦法出去,這霧只會越聚越濃,先把人迷暈,再就斷人喉嚨、取人性命了!”

  “我們往哪兒走?我什么也看不見呀。什么?我聽不見?!睂Ψ降穆曇舯混F里的風(fēng)聲和無數(shù)重疊的小蟲的叫聲蓋過去,岳凌飛什么也聽不見。情急之中只知道營帳的門口在自己的左手邊,抬起腿來就要出去,結(jié)果剛走一步踢在一個圓滾滾的東西上,原來是自己平日背的水壺。水壺被他一腳踢飛,裂開成兩半,里面的半壺水全都流了出來,卻頓時在彌漫的大霧中如同開了一盞燈,水流之處,霧散煙消。岳凌飛見之,趕緊雙手捧起一捧水奮力拋向空中,眼前頓時一亮,找到營帳的出口??上且慌跛畬?shí)在太少,片刻的晴朗之后,又被鋪天蓋地的霧氣吞噬。

  不過他總算找到了克霧的法子,“我發(fā)現(xiàn)了,這霧怕水!”他揚(yáng)聲大喊,但是沒收到回音,也不知道另兩個人聽沒聽到,或者是否也已出了帳篷。岳凌飛又喊了兩聲還是無人應(yīng)答,便尋思著還是自己先出去尋水,再回來救人為妙。

  事不宜遲,他攜起自己的水壺出帳而走,邁步時忽然想起北沐瑤曾說“昆侖山東面有一大湖,曰千鳥湖,就在下山二百里,穿過巖洞土丘就是,向東歸入洛水。原來花蓮居士給我做了一只木筏子,我就去那里玩水”,心想若能將那千鳥湖水引來,豈不是萬事皆全,故而一步步灑著水摸向湖去。

  及至終于脫開濃霧,看到湖水,只覺得眼前碧色泱泱,水波深沉,唯獨(dú)是雖然叫做千鳥湖,卻一只鳥也沒有。岳凌飛蹭蹭兩步踱到湖邊,心中想著六合劍譜上的蛟龍一式,身體騰空三尺,從下丹田運(yùn)氣、提至心口、再向四肢,霎時提劍劈向湖心。千島湖受他一劈,湖水如從中間截斷、分為兩流,各自向各自的岸邊如浪濤翻滾。岳凌飛的長劍劈到底,又轉(zhuǎn)瞬換作穿燕式,以首帶肩、橫劍抄水,瞬間帶起五丈余高的一堵水墻在自己身前,他飛身繞到水墻之東,運(yùn)開兩掌奮力一推,可水墻還未移動,就瞬時間已崩塌四濺,沒能碰到霧區(qū)分毫。

  一試不成,岳凌飛不死心,又長吸一口氣再以劍挑水,運(yùn)開兩掌,正要再用力,忽然從湖中飛出一抹青色,如同嵌在涌起的水墻之中,似乎將那水珠與水珠串起、擰成一體。岳凌飛冥冥中覺得那助他的人好生熟悉,便一鼓作氣,趁勢聚起全身之力,奮勇一推,千島湖的湖水頓時如蛟龍出海,又如海嘯襲人,翻滾成巨浪高高疊起,拍向西面的層層迷霧。

  昆侖山下浪襲千里,一瀉汪洋?;覞鳚鞯酿こ盱F氣經(jīng)不住千島湖的大水,頃刻間消散殆盡,從天而降的驟雨還了地上一片清涼。岳凌飛趕快四下里尋剛剛助了自己一臂之力的人,轉(zhuǎn)過頭,卻只見在大劫過后濕漉漉的草地、山丘和石洞中間,遠(yuǎn)遠(yuǎn)露出一對五彩的鹿角,正向自己靠近。

  鹿角頎長多結(jié),光澤幽深亮澤,洵美絕倫。岳凌飛正愣癡癡地看著它靠近而不知做何反應(yīng),忽地身后又響起一個女子的呼喚,聽在耳中更覺得熟悉,一時卻又想不起是誰。他連忙回頭,可目光所及,只有一片高高低低的草叢,一個身影也尋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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