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時辰后麟德殿里一切才結束,但就是這般風冥安也能不能馬上回風府去,她還得去兵部交接一下后續(xù)的事宜,然后再去一趟吏部。
畢竟云帝新封了她官職。
風信囑咐了她兩句便先行回府了,好不容易風冥安回來了,風家也要好好做一番準備才是。
至于云漠寒,云帝離開麟德殿之后他就離開了。
云漠若后來終于把視線從風冥安身上移開的時候環(huán)視四周才發(fā)現(xiàn)云漠寒早就不見人影了。
風冥安自然是沒在意她的漠寒哥哥這個時候究竟去哪里了,至于云漠若那一直如影隨形的目光她也全當不知道。把該做完的事情做完才是現(xiàn)在的要緊事,畢竟風府中一定有人在等她了。
果不其然,風冥安離開吏部策馬飛奔到家門口的時候看到了等在門外的風信,還有面帶笑意站在門里面的那個人。
在給父親行過禮之后,風冥安直接撲進了云漠寒懷里,緊緊抱住了他。
又是幾個月沒見到了,漠寒哥哥,丫頭甚是想念。
云漠寒被風冥安這突然的舉動下了一跳,他沒想到風冥安會在風信面前對他這樣親昵。但是瞧著自己的岳父大人的臉色倒是沒怎么變,似乎沒怎么在意他們倆這不合禮數(shù)的行為。如此云漠寒便也將自己的丫頭抱了個滿懷,然后牽著風冥安的手帶著她往府內(nèi)行去了。
坤爻帶著坤寧和尉遲千跟著風冥安一道回了安陽城。他這徒兒想跟聽風閣結親沒有那么容易啊。
今日風家設宴,給這一眾從西疆歸來的人接風洗塵。
尉遲千和坤寧這次雖說都在西疆,但是卻也是小一年的時間沒有見著面,如今她也不愿意馬上回聽風閣去,索性在風信和風冥安的同意下暫時住在了風家,暫時逃避一下要跟她的一眾哥哥和父親坦白她已然心有所屬這件事。
坤爻與風信也許久未見了,這次也有不少話談,兩位老父親一位面臨著嫁女兒,一位面臨著給自己徒兒娶媳婦兒,都是愁得很。
一場家宴,一直吃到了太陽落山,直到群星浮現(xiàn)才散了。
風冥安去給風夫人蕭氏上過香之后便帶著云漠寒回了蓮心院。
看著漠寒哥哥這根本就是賴著不走的架勢,估計今晚還能好好聊聊。
“又入夏了啊。”云漠寒帶著風冥安坐在房頂上聽著那一聲聲蟬鳴,今晚當真是愜意極了,四周極為安靜,能聽到的只有蟲鳴和徐徐風聲。
“今年應該終于能陪漠寒哥哥去看荷花了。”風冥安靠在云漠寒肩上,將他半散的長發(fā)在手指尖慢慢纏繞著,“這幾年一直都不得閑,如今終于有時間了。”
“是啊,”云漠寒攬著風冥安讓兩個人靠的更近了些,“終于有時間能稍微歇歇了。”
“白城好玩嗎?”風冥安看著天上的月亮輕聲問道,“都說璃國盛產(chǎn)晶石,我倒是還沒見過?!?p> “帶回來了一箱呢,過兩天給你搬過來,足夠當彈弓打著玩兒了?!痹颇畵]了揮手,趕走了飛過來的兩只蚊子。
“丫頭要是想嵌在首飾上也可以?!?p> “漠寒哥哥可以像原來一樣一次就拿一個來,能拿好多好多天呢。”風冥安說著便笑了起來。
“那就聽丫頭的?!痹颇残α?。
“想和漠寒哥哥親自去看看……”風冥安說話間打了個呵欠,“可惜……”
“倦了便睡吧,你一路回來確實也累了?!痹颇檬滞现L冥安的頭讓她枕在了自己的膝蓋上,看著這丫頭眨眨眼便安心睡著了。
今日之后她想要離開這是非之地又談何容易,云凰將軍啊——
父皇還確實給了兵權……雖說她隸屬于大將軍麾下可以不上朝……但一切的利益爭斗一定是躲不開了。總覺得這些年安陽城中的風已經(jīng)吹得越來越大了,亂花漸欲迷人眼吶,將來當真能抽身而出嗎?若是他們也注定要卷入這場爭斗……
丫頭又絕對不可能放下風家的責任……
他又該怎樣才能守住她……
這天下男兒或有憂心忠孝難兩全者,但是他在這私情和責任之間又要怎么選……
亙古難題。
云漠寒低頭看著風冥安的睡顏輕輕嘆了口氣,或許只要這丫頭能好好的,他就心滿意足了吧。
只要他能守住她。
縱然心中這樣想著,云漠寒在把風冥安安頓好了之后翻墻離開的時候,腳步還是有些許的沉重。
之后幾日有不少府邸往風家遞各種邀請函,什么詩會、茶會、花會、馬會的。說實話也就只有馬會風冥安還有些興致。
但是她也依舊是一場都沒有參加。
這些府邸圖得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
不僅僅是因著她自己不想去,就是顧念著朝局她也是不能去的。風家還是不要再往風口浪尖上湊了。
這些邀請函里有一張是陵王府中送來的,云漠若辦了個詩會,請了安陽城中所有能稱得上一聲才子的人還有各府邸中的小姐參加。那規(guī)模都快趕上一場小型的百花宴了。知道的這是以文會友,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哪家借著陵王府辦得一場大型相親會呢。
不過請柬還沒有到風冥安手里就被云漠寒劫走了,風康拿著那一大摞請柬到蓮心院門口的時候剛好碰上了翻墻來的景王殿下。
這位二話沒說就理直氣壯地攔住了風康也沒讓他通報,然后搶過了那一沓請柬翻了翻,把那張看起來就貴氣非凡的請柬抽了出來,然后三下兩下扯成了碎片,剩余的扔回了風康懷里,末了還給了出來看看發(fā)生了什么事的風冥安一個見牙不見眼的笑。
風康看著云漠寒的背影咽了咽唾沫沒敢張口,他把剩下的請柬恭恭敬敬交在風冥安手中之后就趕緊離開了。
“應該燒成灰?!痹颇谀切┘埿忌嫌昧Σ攘藘赡_。
“那下回燒成灰。”風冥安順著云漠寒的話往下說,順便把人拉到屋里去給了他一碗冰酥酪。
“漠寒哥哥今天怎么好像什么也沒帶?”
聽著冰塊在那天青色的瓷碗里被攪動著叮叮當當?shù)捻?,風冥安看著云漠寒眼中有一點點揶揄的笑意。
“今天來帶點東西走?!钡鹊皆颇涯峭氲锥脊胃蓛袅酥笏砰_口看著風冥安笑道。
“帶你去云颯別院住幾天?!痹颇f得那叫一個理直氣壯,完全不管安陽城里最近都已經(jīng)翻騰成什么樣了,反正這懶他是躲定了,還要帶著他的丫頭一起走。
“大將軍同意了,荷花也都開了,丫頭就跟我走吧?”
“你用的東西別院里都有,什么都不用收拾,馬車也等在后門外面了?!?p> “你就完全不擔心我不想去?”風冥安笑起來轉到屏風后面去了,說是什么都不用帶,但是終究還是要收拾一下的。
“完全不擔心。”云漠寒氣定神閑地靠坐在椅背上,朝著風冥安的方向豎起了大拇指,雖然對方被屏風擋著看不著。
“就我們兩個去?”風冥安打開柜子拿了些貼身的衣服,遲疑了一下,又問了云漠寒一句。
“你還想帶著誰?”云漠寒聽她這話倒是稍稍繃緊了身子。
他誰都不想帶,說實話聽松、聽柏和冷炙都不想帶。
“坤寧和尉遲姐姐?!憋L冥安拿著收拾好的一個小包袱轉回了云漠寒眼前,“他倆不是在那里遇到的嗎?這次邀請他們一起去也算是故地重游。”
“好嘛,好嘛。”風冥安拉著云漠寒的手晃了兩下,“漠寒哥哥不想邀請他們那便算了?!?p> “不過你那別院那么大,他們玩他們的,我陪著漠寒哥哥,不總是會被打攪的?!?p> 云漠寒噘著嘴看著風冥安沒說話。
不過后來他還是去邀請了那兩個人,畢竟他承認他的丫頭說得對,他那別院是大得很。
風冥安和坤寧去風信與坤爻處拜別了之后他們四個人便出發(fā)了,然后云漠寒就終于知道究竟那里不太對了——
他只準備了一輛馬車。
太失策了!
從風府一路出城到別院要走很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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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漠寒并著風冥安這四個人到別院之后的日子那過得自然是十分愜意的。
但是安陽城中陵王府里云漠若是恨得咬牙切齒。
那日麟德殿上風家嫡女獲封云凰將軍,云漠若便想著是不是能再嘗試著跟她說說話。
不過云漠若這回倒是稍微聰明了些,沒嘗試在兵部和吏部那里堵著風冥安,他先風冥安一步到了風府外面,找了個還算隱蔽的地方想在風冥安回府之前能和她談談。
畢竟這云凰將軍的封號是真的能說明什么問題了。
若是真的能得她嫁入凌王府——
但是還沒等云漠若現(xiàn)身出來叫住風冥安,他便見到那姑娘笑著撲進了一個人懷里,還是當著風信的面。
云漠若沒看到風家府門里的那個人究竟是誰,但是他看到了一席銀白色的袍角。那袍子上的暗紋是用孔雀羽線繡的,在陽光下泛著淺淺的五彩光暈。
正是云漠寒今日在大殿上穿的那一件。
見到這一幕的云漠若當場就愣在了那里,風府大門合上之后很久他才邁動已經(jīng)僵硬的腿腳離開了那里。
他從來沒想過風家和云漠寒真的已經(jīng)達成共識認下這門婚事,他一直以為只是風家不愿意違抗圣意才采取了默認的姿態(tài),但是與云漠寒一般對這件事都是不聞不問的。
風家嫡女被迫背負這樣一份婚約定然也是不情愿的。
只要他多努努力沒準這墻角還真的能讓他撬了。
可是他萬萬沒想到姓風的竟然已經(jīng)和云漠寒暗通款曲!
憑什么?!
他們又是什么時候私相授受的?!
所以一直以來云漠寒都是看著他像看個丑角一樣是嗎?!
他又是怎么把這件事瞞得這樣好的?
他為什么不想……讓人知道?
能和風家結親??!為什么云漠寒不想讓人知道?
按照平常地謀劃來講云漠若是定然不想讓云漠寒如意的,他不想讓人知道的事情他就一定要弄得眾人皆知才好。
但是這件事……
若是真的廣而告之……那他也就真的沒有機會了。
而且這件事還有誰知道?
父皇知道嗎?
他把云漠寒并著風家父女一并派到江州,把他派去西疆做慰撫使是因為早就知道云漠寒和風家嫡女的關系嗎?
隱藏這件事也是父皇的意思嗎……
如果不是云帝的意思,風大將軍為什么會只是看著?云漠寒又是怎么能把這件事隱藏的這樣好的?
云漠若在潛意識里是不愿意相信云漠寒自己有這樣的能力的。
他那個不學無術的七弟是不可能有這樣的本事的,有這樣能夠騙過天下人的本事的!
不可能!!!
但是若是這件事真的涉及云帝的算計的話……
他還是不要輕舉妄動,畢竟這次和親的事情過后他總覺得云帝對他的寵愛不勝從前了。
而且他也不愿意天下人知道云漠寒真的和風家嫡女……兩心相許……
但是還沒等云漠若再做些什么,他就聽聞風家嫡女如今似乎并不在安陽城里了,風家傳出消息說她到軍營中去了。
至于究竟在哪,這個消息可就不是簡簡單單就能打探到的,畢竟如今沒有什么人敢真的插手軍權,或者說有什么人真有能力能從風家的軍營里面打探出什么消息來。
如果真的有人能成功,那風家嫡女的消息也不會被風信成功隱藏這么多年了。
不過云漠若倒是沒關心云漠寒是不是在安陽城中。
畢竟景王向來神出鬼沒,這些年在安陽城里愈發(fā)的像個透明人,現(xiàn)如今傳言傳來傳去還依舊是他年少時的那些,已經(jīng)很久很久都沒有過新的消息了。
不是云帝下旨他必須出現(xiàn)的場合,想見他一面都難,更不要說有誰能在平日里知道他在哪里了。
如果不是那景王府的屋檐和墻頭上至今都沒有荒草,有時候甚至看不出那王府里面是有人住的。
安陽城里關于景王府最靠譜的傳言應該就是基本沒人見過景王府開正門。
蘇簡蘇公公好像是目前為止唯一從正門進過景王府的人了。
所以云漠寒和風冥安在云颯別院里的小日子過得還是很不錯的。
許是他們四年前拋下的蓮子真的變成了荷花也說不定,今年別院荷塘中的芙蕖鋪滿了水面,滿滿當當?shù)?,真要行舟還得事先稍稍清理一番。
小舟一葉,飄蕩在湖面上,漸漸便消失在了藕花深處,驚起了兩三只翠鳥,撲棱著翅膀飛不見了。
“當真有并蒂蓮花?!憋L冥安將手伸出船外,輕輕碰了碰花苞,但是卻沒有將花采下來。
“都等著丫頭來看呢?!痹颇畱醒笱蟮匾性陂缴?,“我們隨著水流飄過來見到好幾支了?!?p> 日光照在少年的白衣上,讓他整個人看著明亮非常。
饒是和這人一同長大,看著如今的云漠寒,風冥安也有些愣神。
難怪在白城中被人投瓜擲果,引得那樣多的少女心熱。
湖面上有風吹起,有些涼涼的,帶著荷花荷葉的芬芳,甚是清爽。
這風吹動了風冥安的長發(fā),她的發(fā)尾掃在云漠寒的手掌上,輕輕晃動著,惹得人心癢。
云漠寒看著那迎著風閉著雙眼正在汲取這夏日芬芳的姑娘,陽光照在她臉上,眉如新月彎彎,退去了沙場凌厲之氣,如今瞧著整個人柔順得很。
朱唇不點而紅,晶瑩像是旁邊小幾上的櫻桃。
云漠寒做事自來是隨心的,如今便也順從心意將風冥安拉進了他懷里,對上那雙澄澈的星眸,低頭吻上了懷里的心上人。
風冥安難得紅了臉,順著云漠寒攬著她的動作也環(huán)住了如今正在親吻她的漠寒哥哥。
呼吸糾纏,難舍難分。
直到鯉魚打挺躍出水面之聲打破了這一番溫柔繾綣,這兩人才稍稍回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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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正是:風吹聲動是非地,泛舟花前享安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