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懶人江湖

懶人江湖

微雨話西樓 著

  • 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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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21-06-10上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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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完結(jié)(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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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但有封侯意,夢回狼煙起

懶人江湖 微雨話西樓 4720 2021-06-09 22:12:36

  “好兒郎,好兒郎,快快長大,去尋糧!

  稻黍稷,苦蕎椿,采蕨歸來,喂阿娘!

  苦兒郎,苦兒郎,跑了司馬,來了狼!

  西有涼,南有梁,胡兒北下,兩腳羊!

  三川土,豈能望,帝慕少康,祚難長!”

  西秦故郡,塬土道上,旌旗獵獵,一隊上千人的兵卒,正行軍而過,狹長的隴道上,密密麻麻排列著的玄色束甲兵卒,宛若一條長龍,蜿蜿蜒蜒。

  馬蹄聲急,不時有騎士打馬來回,巡查隊伍,嚴(yán)防士卒掉隊、劫掠,禍亂百姓。

  沿道兩旁的老百姓,早早看了,便避的遠遠的,甚至不敢張望,怕被抓了去做壯丁。

  只有二三小兒亡賴,不知畏懼,挎著提籃,依舊蹦跳在路兩旁的田野中,一邊哼唱著歌謠,一邊挖著苦菜,以充饑糧。

  小兒輩嗓音清脆嘹亮,歌謠清晰的傳遍塬野。

  此刻整片塬野上,除了急促的行軍腳步聲,就數(shù)那稚嫩甜脆的歌謠聲最是引人。

  遠處顧不及收拎自家兒孫的百姓,此刻暗暗著急,生怕那路過的軍爺聽了不快,找自家小兒麻煩,還得連累鄰里鄉(xiāng)親。

  有心上前把孩童拎回來,可又畏懼這過路軍漢,躊躇間不敢上前,只能急的拍股跺腳。

  長長的隊伍中央,前后騎兵擁簇的大旗之下,一年輕的將軍鮮衣怒馬,聽了那風(fēng)聲中傳來的童謠,表情微蹙,旋即又舒展而開,輕輕一笑。

  旁邊的五百主自然也聽到了,又見軍候神情似有不渝,看向了那年輕的將軍,問道:“軍候,此間小兒所和童謠,大有不妥!”

  年輕軍候馬上轉(zhuǎn)頭道:“哦?有何不妥?”

  五百主一時錯愕,不知軍候心中是何用意,他卻不信軍候聽不出來。

  不過還是順著答道:“反意昭昭!”

  那年輕軍候微微愣神,看向五百主道:“緣何此說?”

  五百主愈發(fā)覺得自己可能意會錯了軍候的意思,可此時卻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fā),只能道:“聞那小兒所和童謠之中,有胡兒、豺狼之言,須知吾主便是以胡族之身問鼎大寶,說胡豈非意指吾主呼?

  且那童謠之中的‘帝’字......乃是司馬氏,原是這漢地江山之主,有慕司馬北歸之意,焉不有反意邪!”

  年輕軍候聽了爽朗一笑,手中馬鞭輕輕指了指五百主,嗤笑道:“如你所言,那司馬一姓都已南渡快百年了,這北地的江山難不成還姓司馬不成?

  且不提這數(shù)十年中北地的江山都換了幾家姓了,便是這二三小兒,難不成還受過司馬氏的惠顧,心所向之不成?”

  言罷又是一笑。

  那五百主似還有言道:“可吾主畢竟是氐族......”

  年輕軍候輕輕搖首道:“彘徒啊,以吾主之宏才壯志,豈會限于一族一姓之間,又豈會將二三小兒之言放在心上?全且當(dāng)做一樂吧!”

  說罷也不再談及此事,只向身邊另一人道:“傳令,加快行軍,務(wù)必在天黑之前與前鋒匯合!”

  只是誰也沒去注意,黃土道上,一手執(zhí)旗番的道人背身而去,行走間還輕搖著三清鈴,悅悅于耳,漸行漸遠......

  五百主見軍候拍板此事,此刻又值行軍途中,縱他再有其他心思,也只能按捺下來,打馬跟了上去。

  崔庚回望一眼田間哼唱的孩童,心道:“天真無邪!”

  方才與五百主所言,確實是他有意岔開,就幾個小二哼唱的童謠,若真是追究起來,孩童無知無畏,可家中父母就要擔(dān)‘不教’之責(zé)了,戴枷罰資,牢獄之災(zāi)卻是免不了的,若不幸傳入中樞,雷霆震怒,便是殺頭也不是不可能。

  當(dāng)然這種事情,可大可小,就像他不欲深究,此事便也罷了。

  只是希望他日莫要被那些在意的人聽了去吧,如今他身有將令,卻也不好離隊去提醒那些人。

  他之所以不理會此事,倒不是因是孩童所唱,而心軟,只是細細聽來,這童謠卻又不無幾分道理,只是不知所作者誰。

  他雖然身仕大贏,可說到底還是漢家血統(tǒng),僅是短短的幾十年光景,北地漢民便十不存一,為何?蓋因在那些高高在上的五族眼中,漢民,兩腳羊爾!

  加之北下異族、各方豪強連年征戰(zhàn),百姓更是苦不堪言。

  偏那司馬氏龜縮一隅,不意北征,若非如此,堂堂清河崔氏,北地數(shù)一數(shù)二的高門士族,又豈會低身仕賊。

  徒呼奈何!

  崔庚甩開紛爭雜念,繼續(xù)催促士卒加快行軍趕路,以防失期。

  想那么多有什么用呢,他眼下只想著能輔一代明君,盡快結(jié)束這亂世紛爭。

  而當(dāng)今天子,不正是他所期盼的嗎!

  沒了司馬氏,所缺的不過一正統(tǒng)的名望罷了,若助符氏取了這天下,正不正統(tǒng)那還得看誰說了算,便如那司馬臥槽一般。

  更為要緊的,還是天下承平,家族鼎盛!

  崔庚是有野望的,他出身高門,眼界天生就要比這世間大多數(shù)人要開闊,心氣自然要高。

  在他人還在為果腹而奔波之時,他所追求的卻是封官拜爵,牧守一方。

  可他終究只是崔氏旁系子弟,雙親早亡,雖然頂著清河崔氏的名頭,卻著實沒有多少助力可借,即便如此,這個姓氏還是給他帶來了極大的便利。

  十五從軍行,如今他僅僅十七歲,便已統(tǒng)領(lǐng)一曲人馬,身居軍候之位。

  這當(dāng)然是他戰(zhàn)場廝殺,軍功換來的結(jié)果,否則便是身在曲位,也震懾不住這些驕兵悍勇,可這千百人中,戰(zhàn)場立勛者又豈在少數(shù)?怎地偏偏就輪到他一少年。

  誰讓他姓崔呢!背后站著的是高門大族,又有附徒擁戴,朝中尚書郎又是他的族叔,有幾人能比得?

  少年但有封侯意,彎弓欲掛扶桑外!

  但行半日,轅門已然在望,此地已然出了三川故郡,分屬西域關(guān)外之地。

  姚字大旗飄展,有衛(wèi)卒查驗勘合,分駐營地,崔庚交予手下將領(lǐng)統(tǒng)御士卒入營,自身卻帶了親隨,向大帳而去,拜見本部將軍。

  姚浧,未及而立之年,卻官拜偏將軍,雖是雜號,卻是此次西征偏軍的前鋒,麾下所轄部曲三四,合計不下萬人,這份履歷放在整個西征軍當(dāng)中也是分所罕見。

  這其中門道自不會簡單,卻與崔庚相似,俱是身后有大族支持,只是姚氏與清河崔氏相比卻是差了幾個檔次。

  這卻不是說清河崔氏實力要比姚氏強,只是與清河崔氏這有著數(shù)百年士族傳承的大族相比,姚氏缺的還是在士林乃至天下中的名望罷了,實際上,姚氏在大贏的權(quán)柄要比崔氏大出許多。

  蓋因姚常官居步兵校尉,為五校尉之一,麾下兵馬強盛,又深得贏帝符生信任,是大贏朝中少有的實權(quán)派。

  此次西征偏軍是以中書令梁希為尊,姚常為副貳官,統(tǒng)領(lǐng)整個偏軍七萬官軍。

  然中書令梁希是一地地道道的文官,因此整個偏軍軍事上的指揮依舊是以姚常為尊,真可謂是位高權(quán)重。

  而姚浧正是姚常之侄。

  “末將崔庚拜見將軍!”

  大帳之中,姚浧身居主位,左右已然有四五將領(lǐng)站立,正是其麾下軍候,崔庚卻是最后一位趕到。

  姚浧端坐將位,看著虎虎生威拜下的崔庚,卻并未馬上讓其起身,只是神情肅穆的俯視著,讓大帳中的氣氛顯得格外凝重。

  而其余各曲軍候卻是神情各不相同,有的是一臉玩味之意,似是有好戲要看,有的神情凝重,想著該如何化解如今局面,有的則是一臉無奈。

  “崔軍候,緣何方才將至?”姚浧一臉冷漠。

  崔庚怎會不知何意,卻是未想到,剛一來便給自己一個下馬威,卻不知要如何拿捏自己,只是人在屋檐下,只得硬著頭皮答道:“稟將軍,路途艱阻,又遇大雨,方才將至?!?p>  姚浧不置可否,卻板著臉道:“乃公看汝是挾兵自傲,蔑視上令吧!”

  崔庚低著的面容瞬間憤怒,驟然昂首視之,雙目圓瞪,怒不可遏!

  欺人太甚,縱使自己年紀(jì)尚輕,可堂堂一曲軍候,崔氏兒郎,豈能以‘乃公’侮之,他僅是父母早亡,卻非無父無母,隨便一人便能在他面前自稱‘乃公’的。

  “將軍欲欺吾年少呼!”

  崔庚幾乎是咬牙怒氣而言。

  姚浧看著怒不可遏的崔庚,卻一點都不在意,軍旅之中,部屬的怒火是燒不到上官的。

  “汝欲不尊上官嗎!”一定大帽子輕飄飄的扣了下來。

  崔庚氣極,卻又無可奈何,只能忍氣道:“末將并未失期!”

  姚浧縱使很想懲治帳下之人,可也知道對方確實沒有失期,僅此一條,自己也拿他不得,可卻也不愿輕易放過,還想再拿捏一番。

  卻只見堂下一人站出,抱手道:“將軍,崔軍候按期而至,并無過錯!”

  其余幾名軍候也有人點頭以示附和,姚浧看在眼中,也只能偃旗息鼓,戰(zhàn)事將起,卻不好鬧得太過僵了,他身為前鋒大將,還得以大局為重。

  只是心中卻將幾人狠狠記下,以待日后拿捏。

  “起身入列吧!”姚浧瞇著眼睛淡淡道了一句。

  各部已至,接下來便是轅門點校,分配糧秣兵甲,埋鍋造飯,誓師出征了。

  斥候已然來報,西涼大軍已然在望,停駐在十多里外的晉興城,只是畏懼贏軍勢大,不敢輕易出戰(zhàn),卻是打定心思據(jù)城而守了。

  帳中幾人商定下接下來的計劃后,便各自回歸本部了。

  出了大帳,崔庚狠狠呼出一口濁氣,排解心中郁氣,身后有二三腳步聲傳來,轉(zhuǎn)瞬便到身側(cè),崔庚不用回頭,也知曉來者定是幾位昔日同部的袍澤。

  若非他們,今日還不知要被那姚浧拿捏道什么地步呢!

  “延長,今日過后你卻是要謹(jǐn)慎一些了!”

  一中年漢子拍著崔庚的肩膀語重心長的說道。

  另外兩人聞言也紛紛點頭附和。

  崔庚看著三位昔日袍澤,盯著上官威勢依舊站在自己身側(cè),心中甚是溫暖。

  “姚浧其人氣量狹小,因貪圖戰(zhàn)功之事對吾心生芥蒂,如之奈何!”崔庚心中長嘆。

  其他幾人均也不知該如何開口安慰,姚浧人小氣狹,這是眾人都知道的,作戰(zhàn)倒也不差,只是善謀軍功,又行貪墨瀆職之事。

  袍澤崔延長,偏又為人正氣,幾次三番因?qū)傧萝姽χ屡c上官爭執(zhí),雙方矛盾因此而起。

  幾次姚浧都想置崔庚于死地,奈何崔延長驍勇善戰(zhàn),麾下兵卒齊心,姚浧抓不住把柄,又礙于清河崔氏名望,無法行‘莫須有’之事,只能是不斷地給崔庚找麻煩。

  偏又姚氏軍中勢大,幾人便是聯(lián)手,也難與姚浧對抗,甚是憋屈。

  見幾位袍澤面露愁凝,崔庚一掃心中不快,出言道:“幾位放心,吾正身克己,姚浧便是有心使壞,卻也無處下嘴!”

  三人聞言,也只能如此了。

  四人在中軍帳前分開,各自回了營地,接下來,還有許多事要忙的。

  崔庚回營之后,招來書吏吩咐一番,便帶著親隨巡營去了,這是他每日必做的之事,也是他抗衡姚浧的依仗。

  士卒的擁戴,方是他在這亂世之中的立身之本。

  崔庚治軍嚴(yán)謹(jǐn),一路巡來,營地井然有序,頗有一股強軍之勢。

  姚浧之所以拿捏崔庚也并非僅是涉及利益的原因,更大一部分,還是因為忌憚崔庚的實力。

  前鋒軍上萬人馬,崔庚一曲僅是戰(zhàn)兵便有將近兩千之?dāng)?shù),更是有將近八百人的騎兵,加之各類雜兵輔兵,都快超過三千之?dāng)?shù)了。

  更關(guān)鍵的是,他這一曲將勇兵驕,極為善戰(zhàn),往往是令行禁止,只尊崔庚一人之號令,又常為先登之士,故此在前軍中有先登營之稱。

  部屬太過優(yōu)秀,就顯得將領(lǐng)太過無能,格外的扎眼,且給姚浧一種無法掌控的感覺,故此,姚浧一直都想將崔庚的軍候之位拿掉,自己徹底掌握這支部曲。

  只奈何一直無法抓到能治崔庚于死地的把柄罷了。

  巡視完營地之后,大地已經(jīng)徹底被暮色籠罩,月明星稀,營中打起了火把。

  忙碌一日,草草用過飯食,崔庚坐臥于案幾旁,翻看一卷兵書。

  在這個年代,讀書,也只是像崔庚這種出生大族之人才有的特權(quán),且書卷并非簡牘,而是泛黃的麻紙。

  只是,崔庚想著今日大帳之事,心卻是靜不下來,想到接下來的大戰(zhàn),還需防備自家上官的軟刀子。

  輕撫著額頭,手臂曲放在桌案上,撐著腦袋,一時紛亂如麻。

  夜半蟬鳴,營地寂寥無聲,偶爾有幾名巡夜士卒走過,看見軍候的大帳之中依舊燈火昏黃。

  平地起陰風(fēng),卷起軍帳簾幕,依約可以看到掌中側(cè)身端坐的崔庚。

  崔庚不知自己為何會突然出現(xiàn)在一處戰(zhàn)場之上,交戰(zhàn)雙方正是大贏與西涼的軍士,雙方不知何時開啟了戰(zhàn)事,殺得昏天暗地。

  看著向自己殺來的敵方兵卒,崔庚拔出腰間長刀,順手一抽,劃斷了對方的咽喉,急急尋找自己的部曲。

  只是戰(zhàn)場此刻已經(jīng)亂做一團,單從旗幟之上,卻也無法分辨出來,軍候只屬于中下層軍官,是無權(quán)打出以自己姓氏為軍號的旗幟的,放眼看去,己方大軍之中的旗幟上都只是一個大大的‘姚’字,卻不知是姚常的姚,還是姚浧的姚。

  只是此刻卻是顧不得這些,崔庚只能向著‘姚’字大纛的方向殺去,以期與自家將軍匯合。

  營地愈發(fā)的寂靜了,除了大營邊緣地區(qū)依舊有士卒巡夜,以防敵軍偷營之外,營中的巡邏兵也減少了。

  只是崔庚的大帳之中,卻事昏黃依舊。

  前鋒大營之外的一處荒野之上,幾道鬼祟的身影綽綽,分散在四周,似是在防備著什么,借著夜色和蒿草的掩護,前鋒大營的巡夜士卒卻無法發(fā)現(xiàn)他們。

  在這些身影圍著的中間,正有一道人般打扮的男子,盤坐與地,一道陰陽旗番立在身側(cè),道人雙手合抱于膝,嘴巴微微開合,似是在念著什么咒語一般,聲音低沉,卻又似有魔力,讓人聽不真切。

  關(guān)外的黑夜,卻是顯得有些邪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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