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親當(dāng)夜,沈浪不在別處,在他娘親墓碑前喝了一夜的酒。他娘曾告訴他人生有四樂卻沒告訴他該如何排解寂寞。
他有爹勝于無爹,沒有朋友沒有愛人,萬千世界蕓蕓眾生他在這世上連個互相牽掛的人也無。
原以為此生或許幸運,娶上心儀之人相濡以沫彼此相愛度過一生,連這點小小的希望竟也不能實現(xiàn)。
他個大男人總不好尋死覓活,只能借酒消愁。
成親第二日需向公婆敬茶,迎春終是自己摘下蓋頭換上常服準(zhǔn)備去見公婆。
她對山莊一無所知,眼神空洞地盯向門口等著有人來領(lǐng)她出門。房內(nèi)大紅喜被疊得整整齊齊,她突然覺得好笑,她怎么會答應(yīng)這門親事呢?
鬼迷心竅了吧,沈浪那樣人才配她……他定是覺得受屈才會不見,一定是了,真真委屈他了。
“娘子起身了呀,請娘子隨老身去給老爺大娘子請安?!?p> 入門來的是位中年仆婦,頭發(fā)梳得油光,迎春抬起頭看向她的那一刻,明顯察覺到她瞳孔里的震驚,是被自己長相丑到了吧!
迎春難過地低下頭隨仆婦離開,她早就不是阿爹在世時那個被寵愛的小娘子,這幾年的生活生生折磨地她越發(fā)卑微。
原本坐在太師椅中的柳青見到迎春,臉上驚訝之色難以言表,若不是沈則剛提醒她差點笑出聲來。
哎呀呀,虧她今日打扮得如神妃降世,原以為官家小娘子都似朱蓉蓉般才貌雙全,哪成想沈則剛竟會給他兒子娶這么個女子來,他不喜沈浪也不用如此糟蹋吧!
嘖嘖,且不說那一臉菜色看上去窮酸,就是左臉那塊胎記也讓人不敢再看第二眼,柳青命隨身丫鬟將準(zhǔn)備給新婦的荷包交給她后轉(zhuǎn)身離開,連婆婆茶都沒喝。
沈則剛竟也隨她去了,他心里憋著火呢,好個夏丹青,難怪愿紆尊降貴給他送來個官家小娘子做媳婦,敢情就是這班般尊容?!
十幾年從未對兒子產(chǎn)生愧疚之情的他在見了迎春后第一次覺得對不起兒子!
迎春欲哭無淚捧著公婆賞賜,他們連茶也未喝就走了,想來對她這個媳婦很不滿意吧。
偌大堂屋又只剩下她一人,連句話都沒說,她茫茫然環(huán)顧四周感覺內(nèi)心壓抑地厲害,含著淚眼默默按原路返回。
廊曲回環(huán)迎春迷了路,她無頭蒼蠅似的到處亂撞,終于在路盡頭看見一抹紅,那抹紅似帶著魔力般吸引她前進(jìn),待她走進(jìn)后才發(fā)現(xiàn)居然是穿著吉服的沈浪。
他怎么會睡在這?迎春忙握住他手,手心冰涼,她又摸摸他額頭還好沒有發(fā)熱,許是他在地上睡了一晚受涼而已。
“你就這般想嫁給我?”
冷不丁聽他說話,倒嚇迎春一跳,沈浪話里不帶任何感情,聲音冰冷得好像她剛才握住他的手。
“哼,跟你說了你也不懂,你什么也不懂!我念你父親念你救我一命,后日護(hù)送你回汴京祖宅,從此你便自在度日吧?!?p> 他說話時自始至終未看迎春一眼,經(jīng)過昨夜,迎春心里最后一絲幻想消失殆盡,她冷靜地對他說道:
“后日回門,你需得先和我一起回夏府見過夏丹青方可啟程,對不起,是我沒有拒絕到最后一刻,若你以后遇到心愛之人,我亦不會成為你的阻礙。”
沈浪埋在衣袖下的頭漸漸抬起,她剛才說什么?
“當(dāng)真?”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她說這話時眼神堅定不移,迎春從不撒謊,自她爹離世后她一直渾渾噩噩度日。
眼下她與沈浪成親,只要他不休妻,頂著他妻子的名頭便能在汴京好好過日,至于他爹交代她的事,她也會默默等待時機交給可信任之人。
“你能送我回去嗎?山莊太大我迷路了?!?p> 沈浪起身替她帶路,迎春小步跟在他身后望著他偉岸背影,她難免又想起在村里那些日子……
仆人們顯少認(rèn)得沈浪卻都知道昨日是莊里少爺成親,能穿吉服的還能是誰,紛紛恭敬避讓。
沈浪只將她帶到院門口后轉(zhuǎn)身離開,迎春忙叫住他:“沈浪你能不能幫我個忙?”
他腳步頓住立在原地沒動,迎春忙上前幾步接著說:“我嫁妝里有些金子帶著不方便,你能不能幫我換成交子?”
這對沈浪來說小事一樁,他雖然不喜歡迎春,但畢竟救過自己,他大步折回走進(jìn)院里。
迎春知道他這是答應(yīng)了趕緊領(lǐng)著他走去新房,將所有金子用布袋打包好包給他,沈浪二話沒說縱身一躍飛出院外,徒惹得迎春滿臉羨慕,她要是會輕功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