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名?!?p> “祁煙?!?p> “家庭住址?!?p> “碧落山的雀羽宮?!?p> 四面特殊鋼鐵的審訊室中,祁煙坐在正中央,云忱鼻梁上架著一副金絲眼鏡,修長的手握著鋼筆在紙上做著記錄。祁煙的雙手都被金色的絲線捆住,哪怕是她心里起了一點殺意,絲線都會直接切進皮膚中。
雀羽宮。
審訊室突然陷入一片寂靜,燈絲燃燒的聲音變得格外清晰,空氣仿佛凝結(jié)成冰,一點點將冷意滲進人骨子里。
“老實交代……”云忱顯然不相信她的答案“雀羽宮是旅游景點,你編瞎話能不能走點心?”
“???”
祁煙一頭霧水。
旅游景點?編瞎話?她住了五百年的雀羽宮,怎么就成了旅游的地方了?
“你說誰家是旅游景點?臭狐貍?!苯z線悄然扣進祁煙的手腕,紅痕落下,祁煙的怒氣稍微緩和些。
“我住了五百多年,雀羽宮幾片琉璃瓦我都一清二楚。正殿房梁不是原配,寢殿的床尾有一塊燒焦的地方,銅鏡背面有碎裂,你可以親自去看?!?p> 這一席話,不過是實事求是,可卻過于細致讓人生疑。
云忱扣上筆帽,隨手摘下眼鏡扔到桌上,雙手相扣支在下顎,眼眸含笑閃著陰暗的光,九條狐尾在背后甩來甩去“吶,你的手是不是很疼?”
“你。”祁煙五指一握,血滴洛的痕跡愈加變深。審訊室突然陷入沉默,血滴落的聲音,皮毛相錯甩起的風聲,鬢角滴落汗水的聲音,包裹在有些陰冷的空氣中圍繞在耳邊。
良久,云忱開口。
“你到底住在哪?”
“雀羽宮!雀羽宮!我堂堂魔王大人,我有必要撒謊嗎?我會怕你尋仇?當年蘊靈山那幫老頭帶了三千人都沒能打死我。”
祁煙語氣充斥不屑和驕傲,長腿交疊,眉梢眼角皆是當年一人獨對三千人的英氣。審訊室的座椅仿佛就是雀羽宮那華貴碩大的王座,她微揚的下顎,重新拿起魔王的架子。
聽到這一席自吹彩虹屁,云忱挑挑眉,唇角微勾,拿出筆就在紙上記錄。
“好……雀羽宮?!?p> 他聲音微揚帶著妥協(xié),白色的狐尾搖來搖去,十分緩慢,尾尖掠起的光澤像劍刃般晃眼。
“真身是什么?”云忱繼續(xù)問。
“朱雀?!?p> 彭,筆尖被云忱直接戳斷,流溢的墨汁宛如毒液般迅速濕潤整頁紙張,幾秒鐘時間,那張紙已經(jīng)完全黑掉。
“朱雀種,很早就滅絕了?!?p> “你編這么多話,是在掩飾什么?隨身攜帶的仙級法器,冰川封凍的身體,強大的生命力,你是不是白令的人?”
“如果你是白令的人……”他語氣一頓,腳下淡紫色的霧氣瞬間擴散,在審訊室形成一個堅固的屏障,隔斷聲音與光,祁煙所能看到的只有那雙紫色的狐瞳。
彌漫的殺意,滔天的怒火,完全沒理由的怨恨,一起向祁煙襲來。
“糟糕!云隊一對上白令就容易不淡定!”在審訊室單向玻璃后的秦冰絡(luò)見屋內(nèi)的人突然一動不動,心下大喊不好,拔腿就奔了出去。
“林越飛,迅速把沉靈帶回妖管局。”秦冰絡(luò)一手拿手機打電話,一手凝結(jié)出一團冰雪。
“收到!秦科長?!?p> “如果你是白令的人,我現(xiàn)在就殺了你。”祁煙下頜一涼,似乎是他的手指撫摸上來,然而她看不到。
祁煙想動手,絲線又扣緊了幾分“無恥”她小聲嘀咕。
“云忱!你冷靜點,我叫了沉靈,她能驗證她的話,別動手,如果你這次再殺了白令的人……”秦冰絡(luò)用冰霜不斷攻擊著大門“妖管局不會再原諒你!”
“會被扔進寒冰地獄的!”
“我不是白令的人,但我確實是朱雀。我能操縱火焰,且生命力頑強,腹部那一劍確實致命,但……”祁煙擰眉“那是我的愛人用自己的魂魄……換的!”
“他救了我!”
“可是他……”雙手止不住的顫抖,血液完全包裹住絲線,泛出火焰般的橘光,極細小的砰一聲,絲線被血液盡數(shù)熔斷。
“落得魂飛魄散,永不超生?!?p> 祁煙眼眶濕潤,可是大腦里似乎無論如何也搜索不出那人的樣貌,仿佛從未出現(xiàn)過……
她,不記得了。
“你還有什么疑議嗎?”
聲音嘶啞干涸,祁煙從未想過道出死亡居然如此痛苦,長久的哀痛化成鴆毒,深入她的骨血,蔓延四肢百骸,奪去她的記憶。
她真的不記得了。
“云忱,住手!”秦冰絡(luò)破門而入,裹挾著冰雪的寒氣。審訊室里的屏障已經(jīng)被收回,云忱若無其事的拿起黑漆漆的筆錄與秦冰絡(luò)擦肩而過。
“云……”
“讓沉靈過來做個真身鑒別?!?p> “好?!鼻乇j(luò)轉(zhuǎn)身走到祁煙身邊,紅衣墨發(fā)的女子雙手掛滿紅痕,無力的垂在兩側(cè),斷裂的金色絲線還閃著方才火焰的光芒“你受傷了?!?p> 紅衣下的人動了動,回道:“一會就好了,這點傷而已?!?p> “這是金蛛絲弄的傷,不會自己就愈合的?!遍T外傳來清脆的聲音,是個少年“魔王大人逞強,也要注意時候?!?p> 少年一襲白色長衫,鼻梁上架著單片眼鏡,珠鏈若有若無的貼著他白皙的皮膚。
“你好,魔王朱雀。”少年伸手挽起祁煙的一縷墨發(fā),遞到唇邊落下清淺一吻。
“你好,月靈石?!逼顭熛蚝笠谎觯槃莅炎约旱念^發(fā)奪回“快點放我出去。”
“等等,沉靈你怎么知道她是朱雀?朱雀不是死了嗎?”秦冰絡(luò)看著倆人似乎很熟的樣子,腦袋里問號一堆“你們認識?”
“不認識。”
“不認識?!?p> 二人異口同聲。
“但是只有朱雀的血能融化金蛛絲。”沉靈坐到審問桌上“朱雀五百年前被冰封在洛水,但是沒有人說她死了,是你們主觀代入?!?p> “至于她為什么會醒過來,應該是溫室效應導致冰川融化吧?!?p> 沉靈指尖為筆在空氣中輕輕描繪幾筆,浮在空中的字符再落回他手心已經(jīng)是一張米白色的薄紙“真身鑒別報告寫完了,我可以下班了?!?p> “幫我交一下。”秦冰絡(luò)胸口被拍上那張紙,祁煙咬下兩塊衣袖在手腕上簡單一繞,就要隨沉靈一起出去。
她的細腰慢慢爬上一條青色的藤蔓,躲在角落里的白菲菲熟練地操縱著綠藤,確認捆緊以后,她微微一笑。
“什么東西?!”祁煙身子一瞬間騰空,腹部傷口的反噬襲來,祁煙還沒來得及反擊就被扔到一個木板床上。
她身子落下,騰起一片嗆人的塵土,屋子四壁光禿禿的,角落里的桌子上有個老式電視機,兩個掉了皮的搪瓷杯子。
咔噠,關(guān)門,落鎖。
“祁小姐,由于您今天上午對我方成員林越飛的襲擊,經(jīng)妖管局第一支隊隊長云忱的裁決,禁閉十五日?!?p> 藤蔓從她腰際褪去,盡數(shù)收回到白菲菲的高跟鞋之下。
“這是裁決書,請祁小姐簽字?!卑追品七f上一根鋼筆,祁煙抓過來用著寫毛筆字的手法,紙都快杵破了都沒寫下一個字。
“π_π”祁煙無奈,手指頭沾了點手腕滲出來的血,在紙上留了個手印。
“祝您愉快!”
白菲菲身后的小樹枝歡樂地搖來搖去,祁煙望著她遠去的背影,心里暗暗發(fā)誓:從今以后,她再也不和狐貍交手了!
“哼,叫你囂張。還敢打我的越飛哥哥,關(guān)你十五天,二十天!”白菲菲嘴里哼著小曲,腳下格外輕快“哎?”
她后退幾步,扒在門上不可思議地看著正在吃泡面的云忱。
“云隊,下班了,你不回家嗎?”
云忱抬頭,泡面散發(fā)的熱氣氤氳,一雙黑眸若隱若現(xiàn)“我今天看著她?!?p> “蛤?”白菲菲下巴差點驚掉“她應該逃不出吧,那柵欄里面都是金蛛絲?!?p> “……”云忱低頭吃了口面“你去隔壁賣女裝的地方給她買身衣服,然后再買點科教片光碟?!?p> “給這位睡了五百年不諳世事的大小姐上上課?!?p> 白菲菲撇嘴,不情不愿的接過云忱飛來的信用卡。
我的愛人用自己換的!
他落得魂飛魄散,永不超生!
你還有什么疑議嗎?
這幾句話,句句泣血誅心,盤旋在云忱腦海。她眼里痛楚,雙手顫抖,對著陌生人訴說了五百年前殘酷的事實。
“她不會屬于白令?!?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