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城的暴雨來得很陡,轟隆的雷電不留余地地表現(xiàn)著夏季最狂躁的脾氣。我吃完收拾好東西站在學校教學樓門口看著暴雨嘆氣。明知道現(xiàn)在是夏季,天氣變化如變臉,我早上還是忘了拿放在床頭的傘。深深嘆一口氣,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更糟糕的是,瞧這天氣,就像是禍事的預兆一樣?;叵雴适l(fā)那天不也是這種天氣嘛。我心下一驚,該不會這么倒霉吧。
救護車聲音由遠及近,又由近到遠,數(shù)了數(shù)大約四輛,看來是真的發(fā)生什么了。我擔憂地看向救護車趕去的方向,一咬牙沖進了雨中。
到房里換了衣服,除了陳萌夢以外的其他人都回來了。順便一提,羅文寒離開以后,我們四個女生就被換到套房里面,所謂套房就是將原來的一室一廳用房改為兩個臥室,空間看起來大了,但是衛(wèi)生間現(xiàn)在要四個人公用。
到訓練地點之后我們發(fā)現(xiàn)他們男生沒有來,王悅自行鍛煉起來,我卻開始焦躁不安地來回走動。Lucy沉著地站在原地抱著手思考一番之后問我:“去醫(yī)院看看?”
“現(xiàn)在嗎?”雖然是猶豫地問話,我已經(jīng)先點了頭。正準備抬腳去醫(yī)院,張彰和白冼走了過來。我立馬迎了上去:“他們呢?”夏光沒有回來,肯定是很忙,這次的事情不知有多嚴重。
“夏陽受了重傷,我們把陳萌夢送回來了,你去安撫她一下。”我對白冼點點頭,“那夏光呢?今天留在那里嗎?”我拉住他問。他也點頭,眉毛依然緊皺,本來桃花四溢的雙眸里全是憂愁:“你介意我們在你不在的時候商量離開霧城的事嗎?”
我看得出他的糾結,雖然也想表達意見,但是我相信他的決策能力,也明白此時的陳萌夢需要有人陪伴。我想她應該還是很喜歡吳夏陽的。
“我相信你們?!蔽一仡^看了一眼一直冷靜的Lucy,又轉回來直視他的眼睛,然后伸出手在他手臂上敲了一下。他臉色瞬間變了,眉頭皺得更緊,額頭滲出大粒汗珠。本想表達支持的我被嚇了一條,連忙拉起他的袖子,手臂外側的青紫色在此時才暴露出來。
“處理過沒有?”越嚴苛的環(huán)境,越該愛惜自己的身體,不然在必要的時候生存會成為問題。我嚴肅地看著他,他倒笑了起來,舒展開額頭,揚起下巴:“破皮的地方已經(jīng)弄好了,骨頭沒問題,其他再養(yǎng)養(yǎng)傷就好了。”看他淡定的樣子,我有些擔憂,他們那邊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故,吳夏陽到底受了多嚴重的傷?
看我神色緊張,白冼皺起眉頭,他把袖子撥下來遮蓋住受傷處安慰道:“我真的沒事,嚴重的是夏陽。你快去陪著陳萌夢,她看到夏陽受傷的場景,受到的刺激不小?!彼nD了一下,才小心翼翼地說出口,“還有一件事,需要你慢慢透露給她,就是吳夏陽喜歡男的,純的?!?p> What!我吃了一驚,這位陽光向上,什么都會的帥哥也喜歡男的?怪不得,無論陳萌夢怎么示好,我怎么旁敲側擊,他都絲毫沒有反應。不過吳夏陽是,吳夏光?我頓時腦補出兄弟大戲。
“想什么呢?難道你歧視?”白冼伸手用食指關節(jié)在我額頭一敲,我立馬捂頭回應:“誰說的?我早就接受這些了?!?p> “那就好,快去吧,這件事都可以慢慢來,現(xiàn)在主要是陪她?!甭犃怂脑?,我這才點頭,一邊想著怎么安慰陳萌夢,一邊把這個消息告訴她。
當我看見陳萌夢的時候我才反應過來,為什么每次白冼都把這么嚴酷的任務交我……我雖然有時候特別敏感,但是實際上比起陳萌夢的多愁善感來說,還是少了幾根筋。
想想一個脾氣不太好的人,要去安慰一個眼淚汪汪的人,就算一時能說些大道理,但是長期反復的話,失掉耐心是遲早的事。
我走近她,她抱著雙膝靠在床頭,頭埋在雙腿間,頭發(fā)尾端濕潤雜亂地耷在額前。我沒有說話,只是坐到她旁邊。她一瞬間慌亂地抬頭向旁邊躲去,在看清是我之后才回到原處。我皺眉,這應激反應恐怕算是很強烈了,而她只是回原處,說明也不依賴我。
這個任務艱巨困難啊……
所以我就無聲地坐在她旁邊,也靠在床頭上,雙腳掛在床邊無聊地晃蕩兩下又停下來。我也不知道說什么,然后在并不明亮的燈光里歪頭靠著陳萌夢睡過去了。
我不知道她是什么感覺,我是感覺到尷尬,特別是王悅和Lucy回來的時候關門的聲音把我震醒的時候,我發(fā)現(xiàn)陳萌夢別扭地活動肩膀。然后王悅果然開口了:“讓你先回來可不是讓你偷懶睡覺的,我們剛才都忙得要死。”
聽聽,這是話嗎?陳萌夢需要人陪,這王悅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讓她上來只會戳陳萌夢痛處。Lucy比我冷靜,制定計劃那邊需要她,所以這活兒才落到我身上,我也不會安慰人啊,難道讓我尬聊嗎?再說肢體有所接觸也算是一種示好和慰藉吧。
想到這里,我不服氣地突然朝王悅瞪眼,可她卻低頭脫換衣服了。氣不打一處來,我從陳萌夢的床上彈起來也開始換衣服,我知道這挺幼稚,但還是搶在她之前進了浴室,她在外面敲了半天門,罵罵咧咧一會兒見我沒反應就離開了。
當然我也不可能洗太慢,畢竟后面還有Lucy。想到這里就不爽,就算之前焦明讓我不要過多搭理王悅,但有時候她來招惹就是忍不住。等出來的時候我已經(jīng)平靜許多,目不斜視回到我和陳萌夢的那一間房,王悅一見便立刻起身進了浴室。
經(jīng)過我們一鬧,陳萌夢也已經(jīng)起身,一只手摸著肚子,一只手叉腰在房間里來回走動。這時Lucy基本收拾好走過來輕輕拉住陳萌夢的胳膊,把她拉到床邊,細細詢問起吳夏陽的情況,陳萌夢一愣,剛剛放松一點的面容又緊繃起來,雙唇不自覺地抿在一起,過了一會兒才開始回答問題。
傍晚的時候,工地那邊的腳手架部分出現(xiàn)垮塌,上面做工的人都不同程度受傷。吳夏陽爬得比較高,所以摔得很重,四肢、胸腔的骨頭都有不同程度的問題,而且送到醫(yī)院的時候渾身是血。
她說完這些又張了張口,但是最后還是把話咽了回去,又回到沉默狀態(tài)。Lucy輕撫她的后背問:“等會兒王悅出來你就去洗漱吧?!彼c點頭,抬眼看了我們幾眼。我歪過頭問:“是不是還有什么要說?”她聽見之后身體一僵,手指抓緊了床單。
她又低頭思索一番才慢悠悠地說:“那人也在腳手架上面……但是幾乎沒怎么受傷,所以……所以我……”
“你是說可能劉粵星做了什么?”Lucy一下就理解了她的意思,并且指了出來。陳萌夢聽見劉粵星的名字呆愣了一下,隨即點點頭:“老板說他們在腳手架上的位置差不多高。”
我心底的憤怒一下騰了起來,沒忍住站了起來。
“但是我也不是很清楚具體的情況……只是猜測?!标惷葔粜÷曊f,“老板也知道這件事?!盠ucy想了想說:“他剛才沒跟我們說這件事,可能是因為沒有證據(jù)來證明所以不能確認真相。”
“那我們暫時不說也不問?”我握緊雙拳,心里的怒氣沒減一分?!皶簳r只能這樣,明天再問問白冼。”Lucy的輕聲細語像棉花一樣,把我的情緒消化了。突然覺得自己還是太急躁。正想著,不想陳萌夢的淚水又流了下來。
“我去,你怎么了?”我連忙兩步到她面前蹲下,握住她的雙手。
“我……我……不想……”她把手撫上肚子,眉頭鼻子和眼睛都皺到一起,好不痛苦,“不想要孩子?!?p> “是不是痛了?”我感到她手的力量越來越大,把我的手抓出一道道印記。我和Lucy對視一眼,兩人分別架起她:“去醫(yī)院?!?p> “不去!”她答得堅決,“反正我不想要了?!?p> “你傻嗎?你不想要這娃,總得要自己命吧!”我拽著她的手臂,把她拖著往外走。
“馬上就熄燈了,你們還出去干嘛?天天的作什么妖?”
“不幫忙就閉嘴!”我回過頭,自認兇狠地盯著她。她愣在當場,反應過來后放下毛巾向我們跑來,發(fā)現(xiàn)陳萌夢的情況之后也加入幫忙,先是找了電筒,后又趕去分別告知白冼和張彰他們。不幸的是,劉粵星也來了。
不過沒辦法,他和張彰一個屋,不想告訴他他也知道了。不過他竟然還有臉出來?他殷勤地迎上來,本來沉浸在痛苦中的陳萌夢身體一僵,本能地向后掙扎。我們緊緊抓著她的胳膊,防止她在掙扎過程中摔倒。
“我當然是來看看我的孩子啊……”這人說話語氣怪里怪氣,話音還沒落就被王悅打斷:“別在這兒擋著,你腦子有問題吧?!?p> 他笑了笑:“我腦子有沒有問題,你們還不清楚了?!?p> “也是,我們都清楚你腦子有問題?!蔽野琢怂谎?,冷冰冰地說出口,隨后帶著陳萌夢上前一步。
他擋在我們面前低聲說:“好好治好,這個孩子必須留下?!?p> “關你屁事!”我忍不住抽出手將他掀開,他把我的手臂拉扯住說:“性子別這么烈嘛,女人聽話一點比較好。”
要不是扶著陳萌夢,我真想再揍他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