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飛雙媚笑著跨入門檻,順著寒裳的手指朝一幫人望去,頓覺此刻的局面有些可笑,但這僵局她必須打破。
因為她來這是為了帶走師父想要的靈鼎,所以現(xiàn)在無論場內(nèi)發(fā)生了什么,對于她來說根本無關(guān)緊要。
可在她剛剛走入門內(nèi)準備動手時,寒裳卻輕輕地拽住了她,旋即湊近說。
“師姐,這里人多眼雜,大庭廣眾下強行帶人走,恐會招來非議?!?p> “怕什么?”黃飛雙冷眸撇視她,掩嘴浪笑說,“師父說的話,難道你這么快就忘了?”
“師姐,雨譚山立于溪風城,我派道統(tǒng)之名威懾天下,凡人皆知我派乃是正道大派,要是傳出擄人之說,那山門名譽掃地,你我豈不是罪人?”寒裳眼眸冷漠撇向神情嚴肅的張子瑜,低聲說,“況且這張家大公子認得我,現(xiàn)在絕不是動手的機會。”
“嗯,這么說的確在理,將來收納新晉弟子也不能落人口實?!秉S飛雙蹙眉思索片刻,媚笑在綻,柔聲說,“那就等等,反正這小子跑不了?!?p> “師姐冰雪聰明,處事有度,師妹受教了。”寒裳微微頷首說。
黃飛雙掩嘴笑的花枝亂顫,豐滿的嬌軀微抖,晃的身后一眾看戲的人瞪直雙眼,紛紛私下議論這是哪家女子?怎么這般好看?
兩人作壁上觀,而場內(nèi)此時氣氛已到白熱化,云之帆砸了自己的飯碗,這意思看在眾人眼中都明白,他為了大頭和秀珠,已經(jīng)不打算吃張府這口鐵飯碗了。
“云之帆,你個狗娘養(yǎng)的,老子要到官府去告你!”二愣子仰天嘶喊,他捂著額頭滿是鮮血的傷口,神情猙獰陰戾,“你小子死定了!”
“死就死!”云之帆眸子一凝,握緊長棍,對著二愣子高高躍起,小手一壓,長棍竟劃出一道灰芒弧線,猛然劈下!
二愣子登時被嚇的面色慘白,一對斗雞眼布滿恐懼,盯著落下的棍影,喉嚨一陣嗚咽竟是不敢叫出聲來。
“老趙!”張子瑜沉聲低喝!
瘦骨嶙峋的老趙聞言,腳尖一點,抬手抽過擱置在柜臺旁的扁擔,掌心頂著棍柄,用力一推!
噹!
沉悶的木棍相撞聲,老趙這一手又快又準的刺擊,精準無誤地擋下云之帆的猛擊,兩人持著棍,圍著二愣子對峙。
“之帆,放下!”老趙的嗓音低沉沙啞,汗珠滴落衣襟。
“老趙,今天我怕是放不下了?!痹浦右粎枴?p> “之帆,刀山火海我們都闖過來,少爺不會不管,你得給少爺時間!”老趙苦口婆心勸說,“你這一打,有想過后果嗎?大頭和秀珠的姻緣,怕是你這一棍子下去,就徹底斷了!”
“沒我這棍子,大頭今天會磕死在這!”云之帆清亮的嗓音透著憤怒,稚嫩的小臉沒有猙獰,只有冰冷。
老趙見過他這幅模樣,想起幾年前在北境,張子瑜和大頭受邊關(guān)兵卒欺凌,這小子當時也是這幅模樣,不過當時他手里握的不是木棍,而是一桿鐵槍。
他一生戎馬,大小參戰(zhàn)不下百回,天下王師武將、江湖高手,什么沒見過?都見過,可沒見過的卻是北境的那一槍,那桿鐵槍很快,快的讓人眨眼間便能丟掉性命,而握這桿槍的人,正是云之帆。
“之帆,大哥自有安排,放下棍子,過來認錯!”張揚皺眉呵斥,她說的很急,話語清冷,她看的出此時的云之帆已然不顧一切,因為她從沒見過這少年冷漠的模樣,那副誰都不在乎的模樣!
“云之帆,你、你想清楚了,你要是敢打老子……”二愣子結(jié)巴地說著,可云之帆突然小手一抬,棍尖直指二愣子的面門。
“說,我敢的話,怎樣?”云之帆冷聲說。
“你……你要是……要是敢……”二愣子心驚肉跳地喘著粗氣,艱難地咽了口唾沫不敢在逞強裝蒜。那雙斗雞眼撇向身側(cè)凜立的張子瑜,登時連滾帶爬撲到其身下,高聲哀嚎,“少爺救我,云之帆要殺我呀!”
二愣子此刻猶如陷入沼澤的絕望旅人,抱著張子瑜的腿,仿佛抱住了垂落在身旁的救命樹枝,布滿恐懼的斗雞眼中滿是害怕,身子顫栗著,落在一眾看戲的路人眼中,大家都忽覺這人此時此刻竟有些可憐。
可云之帆儼然不顧,他在北境時烈陽公主曾說過,鐵槍一出,人就得死,如若不死,他就得死。因為這是軍令,而身從行伍,軍令當如山!
可如今沒了將軍發(fā)號施令,那怎么辦?簡單,自己給自己發(fā)令!
他的眸子越發(fā)凝重,長棍直指搖尾乞憐的二愣子,滿是厚繭的小手摩擦著棍身,握緊,心頭既然下了決定,那就一不做二不休!
嗡!
一聲嗡嗡聲響,仿佛重疊的風拂過耳畔,云之帆的棍子剛動,老趙的扁擔立刻猛地刺向二愣子身側(cè)!
噹、噹、噹!
兩棍交疊,棍影重重,老趙吃力的揮舞抵擋,可云之帆的棍越來越快,兩者之間的速度完全不可相比,他只好盯著二愣子的要害頻頻出棍抵擋,接連幾下都成功了,可片刻之后他就驚覺,自己完全跟不上了,因為云之帆更快了!
咔!
有一棍極其快速地突破重圍,猶如一往無前的箭簇,狠狠抽在二愣子的腿上!
一聲清脆的骨裂悶響,二愣子愣是愣了半晌,隨即抱著小腿嗷嗷慘叫起來。
云之帆一棍打斷他的腿骨,手中棍影在舞,可就在這時,突然他的身后傳來一聲暴喝!
“之帆,住手!”
幾道人影幾乎飛躍進來,幾人飛快的抽刀一削,木棍尖端登時斷裂一截!
“之帆,快放下,不要生事!”幾個人影抽刀擋在張子瑜和二愣子身前。
云之帆抬頭一看,認出幾人都是曾經(jīng)一同出入北境的張府家兵,可這個時間他們應該在城門值守才對,可是為什么在這?
他看向面無表情的張子瑜,心中確定能在來之前就做出縝密安排的,整個溪風城、乃至整個天下,只有他。
“之帆,放下,別讓大家難堪?!睆堊予だ渎曊f。
“少爺,讓大頭和秀珠走,不然這棍子,我放不下。”云之帆傲然持棍而立,面對三四名抽刀擋在身前的家兵毫無畏懼。
“我是你的少爺,你的東家!”張子瑜驟然暴喝,他渡出兩步抬手直指云之帆的面門,一字一句地說,“你,要反嗎?”
云之帆心中一凜,眉頭緊蹙,手中的長棍微微一抖,內(nèi)心猶豫不決。那四名家兵見此,面色也是一松,但是手中的刀仍舊握的死緊。
“小帆子,別讓哥幾個為難?!币蝗顺雎曂裱詣窠?。
“云之帆!”
突如其來一聲暴喝,跪在地上的大頭猛地站起身,他一把抄起板凳,對著自己的腿用力一砸!
“大頭!”秀珠震驚呼喊,急忙跪爬過去扶著大頭,嬌容上滿是淚水,喉嚨嗚咽說不出半個字。
大頭扶著腿艱難地跪下,黝黑慘白的面容滿是豆大的汗珠,他深深地看了云之帆一眼,旋即朝著張子瑜結(jié)結(jié)實實地磕了一個頭,撐著氣息說。
“少爺,都是我的錯,之帆年紀小不懂事,放過他,二愣子的腿傷了,我賠他一條?!彼f著轉(zhuǎn)向淚流滿面的秀珠,憨厚地擠出微笑,小聲勸說,“不要哭呀,你不要哭,只要你這輩子過的好,跟誰過都好,我……”
說到這,他張了張嘴,哽咽地垂頭,通紅的雙眸布滿血絲,干澀的嘴唇抖動,顫聲說。
“我……我認?!?p> “大頭……”云之帆面泛苦澀地注視著大頭。
“小帆子,呵呵,你好傻?!贝箢^笑聲嘶啞,看著他認真地說,“別打了,放下吧,我認了……”
他跪爬向過去握住云之帆的手臂,嘴唇顫抖地說。
“認了,我……我認了,不打了,不打了,之帆,放下吧?!?p> 他轉(zhuǎn)向張子瑜,轉(zhuǎn)向張揚,轉(zhuǎn)向家兵、一眾路人、寒裳和黃飛雙,最后看向身旁的秀珠,他乞求般地顫聲輕語。
“我……我們認命了,好不好?”
炎熱的太陽透過門窗,落在秀珠凄然的面容上,她注視著大頭的黝黑的臉,半晌,紅唇小嘴微微輕啟,似乎說了一句話,點了點頭,淚珠順著粉嫩的臉頰滑落,滴在滿是針孔的手上。
她掏出秀娟細細地擦拭大頭面上的血污,點頭的幅度越來越大,大頭就笑了,笑的很難看,但秀珠越看越覺得心疼,眼淚不停的落下,可卻沒半點哭聲。
張子瑜無奈一擺手,四名家兵立刻沖上去搶過云之帆的棍子。云之帆眉頭憂愁,扶著大頭的胳膊跪在一旁,低垂著頭顱。
二愣子哀嚎著被家兵抬出去了,他離去時的眼神極為怨毒。可沒人會注意這些,路人們現(xiàn)在只覺得這個大頭小二著實可憐,還有那秀珠,不過極為佩服的是這云之帆,這陣竊竊私語的議論聲沸沸揚揚,許久都不曾有人離去。
掌柜老杜負責驅(qū)散了人群,張揚看向張子瑜,后者無力地搖頭。而本來站在門口的寒裳和黃飛雙已然走入酒樓對面的茶樓,她們坐在二樓靠窗位,飲著茶,不時看向這邊,似乎在談論著什么。
就在這時,一人突然飛奔進了酒樓,張子瑜正坐在桌前扶額嘆氣,那人沖到張子瑜身前,奉手一禮,說。
“少爺,魏方的人已經(jīng)在溪風城外五里扎營?!?p> 張子瑜眸子一亮,旋即看向身側(cè)跪在一旁的大頭和秀珠,他朝張揚使了一個眼色。
“秀珠,你帶著大頭去找大夫看看?!睆垞P說著看向跪在一旁垂頭喪氣的云之帆,“你跟我到后院來,老趙?!?p> “在,小姐。”
“你和老杜收拾一下,今天酒樓停一天?!?p> “是。”
“走吧?!睆垞P走到云之帆身旁說。
“是?!痹浦珔葏然卮?,失落的站起身,跟著張揚進了后院。
大廳內(nèi)人員散盡,只剩張子瑜和這名家兵,他撐著腮幫撇著眸子,有意無意地看向門外對面的二樓,問。
“尤世子有沒有動靜?”
“方圖副將軍力主撤軍,偏將申屠義力主守城?!奔冶谅暬卮?。
“哦?那世子殿下如何說的?”張子瑜看向他。
“殿下出了營,我們的人不好跟,所以……”家兵支吾說。
“派人去魏方軍營散播謠言?!睆堊予な栈啬抗?,眸子微瞇,說,“就說尤鴻軒今夜要夜襲大營。”
“是!”家兵拱手正要離開,可張子瑜卻是又招了招手。
“在命人去一趟合肥舊城,散播謠言,就說尤鴻軒麾下副將方圖,領軍五千,意圖攻打合肥舊城阻斷魏方糧草輜重?!睆堊予ふf著輕拍額頭,旋即眸子一凝,沉聲說。
“命北境舊部家兵全部出動,依計行事?!?p> 家兵聞言登時倒吸一口涼氣,旋即謙恭一禮,震聲低喊。
“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