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日禮部侍郎歐陽萬謙告老還鄉(xiāng),他在西市的宅子就空了出來。
歐陽老爺子兩袖清風,辭官歸去時,僅有一人,一馬,一車書矣。
這座皇帝賞的宅子,托了好友幫忙變賣,還囑托他將所得之錢換成糧食,救助城外災民。
宅子位于西市中心位,鬧中取靜,地理位置極佳,離齊王府僅有一刻鐘腳程。前主人歐陽老爺子清廉節(jié)儉,對房子愛惜的很,宅子四面種上了寧國上好的翠竹,頗有大隱隱于市之感。
錢多多為了買到自己心儀的房子,幾乎每天下了班都要去街上溜達溜達,看看哪塊地段繁華,看看誰家又典當了房契,嘮嗑嘮嗑市井八卦。
聽聞這歐陽老爺子賣房,心動不已,可是囊中羞澀,急得她牙根癢癢。
今天從寧遠那兒領(lǐng)到了月錢,還意外多了兩塊沉甸甸的黃金,錢多多藏好了荷包,便三步并兩步地奔向西市。
人啊,有了錢,就是有底氣。
錢多多直著腰桿,微微昂著頭,完美的下顎線在陽光下像溫潤的玉。
身旁風景都在快速倒退著,她一步一蓮花,像是要奔向極樂天堂;她目光如炬,不論身處南街北巷,始終望著宅子的方向。
約摸一刻鐘,終于到了宅子門口。
白墻黑瓦,漆紅色的大門,除了門把手上雕著狴犴,再也沒有其他裝飾。門上的牌匾已經(jīng)被人摘下了,只留下兩枚木釘印子。它和它原來的主人一樣,一清如水。
門虛掩著,門內(nèi)似乎有人在交談,大概是其他來看房的客人吧。
好房不等人。
錢多多果斷推門而入,有錢有底氣,這好房自然是要爭一爭的。
院中交談的是兩名男子,一名著墨黑色錦袍,濃眉大眼,約摸三十幾歲的樣子,十分有精神氣,大概是哪家貴公子。
另一名男子身形微胖,背對著錢多多,這背影有些熟悉。
是王大勇!
王大勇在府中便時常幫寧遠處理官場交際上的事情,能借此認識禮部侍郎歐陽萬謙也不奇怪。
錢多多心里嘀咕道:“想不到歐陽老爺子居然把宅子交給了這家伙處理?!?p> 有熟人,好辦事!那這宅子我錢某人拿定了。
“嗨,王大勇?!卞X多多快步上前,拍了拍王大勇的肩膀,打了個招呼:“好巧啊,你怎么也在這兒呢?”
不等王大勇回答,錢多多繼續(xù)道:“是來幫禮部侍郎歐陽大人賣宅子的嗎?”
“啊?”王大勇先是一愣,隨即笑道:“哪能啊,歐陽大人豈是我能高攀的,這不,聽聞他告老還鄉(xiāng),要變賣宅邸,我特地過來看看。”
錢多多:“?。?!”
居然也是來買宅子的!錢多多滿臉自信的笑容逐漸消失。
“可惡,又多一個強勁的競爭對手”錢多多心里暗暗道。
看錢多多臉色大變,王大勇繼續(xù)道:“咋了老妹兒,你也是來看宅子的嗎?”
錢多多四處張望著,道:“是啊,這宅子地處鬧市,卻又鬧中取靜,離我工作的地方也近,我就想著來看看?!?p> “老妹兒,其實我已經(jīng)......”王大勇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
一旁的男子見狀,有禮貌地搭話道:“小娘子,這座宅子已經(jīng)賣給了這位王公子,您來晚了一步?!?p> 錢多多:“......”
“對,對,對,我昨日剛買下來,今天朱大人取了地契給我,所以我就過來了?!蓖醮笥纶s緊接著話茬說道。
聽罷,錢多多臉上的表情凝固了,心底泛起了淚花。還是來晚了一步。
“好吧好吧,恭喜王大人喜提豪宅?!卞X多多雖然深受打擊,但也不忘違心地祝福一兩句。
“等我打掃好了,有空來坐坐啊?!蓖醮笥掠盅a了一刀。
幾番寒暄,院中人散去。
錢多多拖著僵硬的雙腿,六神無主的在街上游蕩著。
“小娘子請留步?!辈恢缽暮翁幐Z出來一個瘦猴似的男孩。
心情跌到底谷的錢多多并沒有理會,她的天空,大概失去了顏色。
“哎呀小娘子,小娘子留步?!蹦泻⑼祥L了尾音,快步追上。
“小娘子,何事令您如此不開心?”
“小娘子,我有一法能讓您馬上開心起來?!?p> “哎哎哎,小娘子你不要不理我啊。”
男孩緊挨著錢多多,喋喋不休,像個蒼蠅。
見錢多多依然選擇性耳聾,不為所動。干脆雙手一張,回身橫在了錢多多面前。
錢多多雖然雙目無神,但身前自有雷達,身子一斜,快速繞了過去,隨即加快了腳步。
“小娘子,買房嗎!海量優(yōu)質(zhì)房源供您選擇,隨時看房,馬車接送,頂級服務,省時省心省力,不需要您操一分心,選房買房全搞定!”男孩一口氣念完了廣告詞,腳步卻絲毫沒有落下。
有房產(chǎn)中介內(nèi)味了。
“馬車呢?”
像是一顆石子丟進寂靜的水潭,泛起了漣漪,錢多多的眼中又有了光。
“得嘞,小娘子,您且等我一會?!蹦泻⒁粔K疊的方方正正的手帕,塞到了錢多多手里,便一溜煙地跑沒影了。
手帕底色為玄黑色,正中位置用金線繡著“好思行”,一針一線頗為精致。
好思行,H......House?
House行?賣房子的?
“小娘子,小娘子,您久等了,來,上車吧!”
片刻之后,男孩牽了匹黑馬走了過來,黑馬體型肥碩,毛發(fā)柔順發(fā)亮,與衣衫簡陋,瘦猴一樣的男孩形成了鮮明對比。
“車呢?”
馬車馬車,只見馬,沒有車。這不是記憶中的馬車。
“在這!”男孩拉著韁繩,又牽著黑馬向前走了幾步。
錢多多:“......”
黑馬屁股后頭架著一輛獨輪的木翻斗車,翻斗約摸一尺深,兩尺長,上方下尖,這奇怪的造型,真不好說原本是用來裝運什么的。
男孩看錢多多表情凝重,尷尬一笑,回身取下馬鞍上掛著的破布,在翻斗上象征性地撣了撣。
錢多多:“?”
錢多多望了眼翻斗車,搖了搖頭,又望了眼高大的黑馬,嘆了口氣,顧自向前走去。
“小娘子別嘆氣啊,我們這馬車是簡陋了點,但我們的服務一定是一流!房源一定是真實可靠的!”男孩牽著黑馬,急著趕了兩步,又開始喋喋不休起來。
錢多多:“你叫什么名字?”
“哎喲喂,您看我這腦袋瓜,跟您嘮嗑這老半天,都還沒介紹我自己呢。我叫侯厚,我爹爹姓侯,所以我也姓侯;我爹爹希望我能為人厚道老實,所以取名為厚。說來,我這人品行還是非常對得起我這名兒,我一向厚......”
錢多多:“這手帕上的好思行是什么意思?”
“哦您問這個啊,我可告訴您了,這名字可不得了,何謂‘好思’,好好的思考過才決定找我?guī)兔Φ谋銥椤盟肌?,我在這洛城,干的是幫人找居住之地的活,這活鮮少有人做,吃力不討好,賺不了幾個錢,但我樂意,因為我為人厚道老實,心系天下,有著‘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的胸懷!”
錢多多:“?”
你裝,你繼續(xù)裝。
“隨著水路官道一條條通了,越來越多外地來的生意人在這邊購置宅子,小娘子可得抓點兒緊......”
聒噪,實在聒噪。
錢多多怒噴道:“閉嘴,帶路!”
呵斥之下,侯厚變成了一只乖猴,牽著黑馬,自覺地走在了前頭。
一馬二人,就這樣一路無言地走著。
穿過了好幾個坊,市井的喧鬧都慢慢地被拋在了腦后,侯厚終于在一扇朱門前停了下來。
朱門上的漆,舊的有些剝落,牌匾早已被拆除,纏了些許蜘蛛網(wǎng),墻頭野草肆意生長著,幾片碎瓦散落在墻角。
宅子位于西市的北邊,與齊王府一北一南,道出了西市的長。
周邊多為酒坊和廢棄宅院,鮮有店鋪,人煙稀少,多是一些酒坊打工人,和匆匆路人。
這座宅子像沉睡的老貓,靜靜地趴在這兒。
“進去看看吧?!卞X多多率先打破了沉默。
“好嘞,我這就給您開鎖,您別看這地兒荒涼,這里離城門可近了,出城方便的很。還有啊,這兒人少,安靜,您自個啊在屋里種種花啊種種草,豈不美哉?!焙詈裾f著,從懷里掏出一串鑰匙,數(shù)到第七把,插進了鎖孔,轉(zhuǎn)開了門鎖。
進門便是庭院,許是荒廢太久,院中雜草叢生,沒有任何裝點,白墻黑瓦下的前院一覽無余,宅子大小自然是比不上歐陽老宅的。
撥開雜草,院中居然沒有鋪設任何地磚,連條像樣的路都沒有,若不是這三面圍墻和房屋,怕不是以為自己在一片荒廢的農(nóng)田之上。
穿過庭院,便是主廂房,平平無奇民宅風。
錢多多推門而入,便被蜘蛛網(wǎng)捕了個正著。
“噗噗噗,這是鬼宅嗎?又破又舊!”錢多多雙手撲棱著扯掉滿臉的蜘蛛網(wǎng)。
“小娘子好眼力!這座宅子確實名為‘桂宅’,是一位姓桂的捕頭留下的宅子,可惜啊可惜,年紀輕輕便被歹徒殺害了。唉?!焙詈窨恐鹃T,嘆息道。
錢多多:“......”
見過歐陽老宅的好,再看這座‘桂宅’,落差何其之大。
“這座宅子......”
“看小娘子對這宅子如此喜愛,我便忍痛割愛,十兩銀子轉(zhuǎn)讓給小娘子,可好?”見錢多多面露難色,侯厚便趕鴨子上架,強行開始談判。
錢多多:“?”
侯厚:“八兩。”
爺不砍價,價自降?
“五兩!”錢多多伸手比了個五。
“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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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游弋
我胡漢三又回來了! 被公司拉去上海封閉開發(fā)了一個多月TAT 我要吐了 感謝編輯不殺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