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時后,兩人疲憊的坐在沙發(fā)上,聞著空氣中若有若無的焦糊味,相顧無言。
“咕嘟!”
明瀾的肚子不爭氣的響了起來,兩人彼此互看了會兒,半晌后,異口同聲道:
“要不我們…點外賣吧?”
又等了二十分鐘后,明瀾終于吃到了她心心念念的糖醋排骨。雖然味道比起秦牧川做的差了不少,可她都餓這么久了,哪還顧得上挑食!
盯著對面吃相優(yōu)雅的男人,情緒平復下來的明瀾也終于后知后覺的反應過來她貌似該問點什么。
于是她輕咳了聲,故意重重敲了敲桌子:“咳?你就沒什么想對我說的?”
秦牧川頭也不抬,“想問什么就問吧!”
明瀾想了想,挑了個她比較關心的問題:“你和楊帆…還有韓池生都是那會兒認識的?”
“嗯,楊帆和我一樣都是孤兒,我被老爺子帶走后,他也去了孤兒院。至于韓池生,從前我偶然救過他一次,后來在一次上流宴會上,他認出了我?!?p> 明瀾好奇的問:“怎么救的?”
秦牧川頓了頓,“他那張臉太出眾,被有心人盯上了,他逃跑時我順手幫了他一把?!?p> 他說的輕描淡寫,明瀾卻也能想到這其中有多少兇險,那是個與她平靜安逸的生活相反的世界。
她遲疑著問:“那…你就沒試著去找過你的親生父母?”
秦牧川明白她的意思,他平靜的搖了搖頭:“我并不是被人販子拐來的,從我有記憶開始,我就是個孤兒。后來我為了活下去,主動混進他們的隊伍里。”
明瀾覺得不可思議,“那你怎么不去孤兒院?或者去警察局??!你總不可能是從石頭縫里蹦出來的吧?”
秦牧川低下頭,眼里滿是嘲諷,隨口道:“那時候小,不懂事。”
并不是所有的孤兒院都是無家可歸孩子的避風港。在人們看不見的角落,那里充斥著犯罪,弱肉強食。那些孩子就像是被圈養(yǎng)的雞鴨,那是個正常人無法想象的黑暗深淵。
至于親生父母什么的,他長這么大靠的是自己,哪有閑工夫關心這事。
明瀾最見不得他這樣子,她把剝好的蝦遞到男人唇邊,學這實足哄孩子的語氣軟聲道:“乖啦!以后姐姐疼你。”
秦牧川配合的乖乖張口。
明瀾盯著他,心里有些難過,這男人表面看起來再沉穩(wěn)優(yōu)秀,可他心里是自卑的,他害怕別人知道他的童年遭遇后,從而嫌棄不要他,所以他總喜歡遇事憋在心里自己扛。
她托腮自言自語道:“想想我這輩子運氣還挺好,找了個這么好的男人?!?p> 秦牧川低頭認真吃著飯,耳根卻悄悄紅了起來。
明瀾繼續(xù)自言自語:“長得好,身材好,還會賺錢,脾氣也還不錯,就是有一點,讓我很不滿意——”
秦牧川身子不自覺繃緊,平靜道:“是什么?”
明瀾撇了撇嘴,“問的這么隨意,看來你一點都不關心我!”
秦牧川抿了抿唇,“我沒有…”
明瀾不再逗他,正色道:“就是有點大男子主義?!?p> 秦牧川蹙了蹙眉,他什么時候大男子主義了?
卻聽明瀾十分委屈地道:“你遇事總是不跟我商量,擅自決定,有時還總喜歡瞞著我,你說這不是大男子主義是什么?”
見她委屈巴巴的盯著自己,秦牧川啞然,這的確是他的做事風格,
他只是覺得作為丈夫,就該為心愛的人撐起一片天,而她,只需要窩在自己的羽翼下,每天開開心心的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那些不好的事情,都由他去做。
他十分誠實的認錯:“好,都是我的錯,以后我都聽你的?!?p> 明瀾不滿的撇了撇嘴,“這話說的好敷衍!”
這時,秦牧川的手機響了起來,是他一個助理打來的。
秦牧川接聽,看了明瀾一眼,很自覺的開了免提。
明瀾心底稍稍欣慰,她并不是有多強的掌控欲,她只是希望,秦牧川遇事別總想著悶在心里,雖然她可能也并不能幫到他什么,可好歹是有個人同他一起分擔。
“先生,徐律師那邊傳來消息,秦老爺子后天開庭,您要不要過去?”
秦牧川沉默了一瞬,淡淡的“嗯”了聲。
秦老爺子之前只是被拘留,警方調查證劇也要一定時間,再加上祁修染的暗中作梗,所以便拖到了現在才開庭。
掛斷電話,明瀾狐疑的打量著他,等反應過來,似笑非笑的看著他,“呵!怎么你一個被警方通緝的人還敢大搖大擺的去法庭?”
秦牧川神色不變,“清者自清,濁者自濁,我沒做過那些事,為什么要怕?”
明瀾咬牙瞪著他,“我可是記得某人離開療養(yǎng)院時表現的那叫一個可憐無助,仿佛全世界都拋棄了你?!?p> 秦牧川回答的一本正經:“當初我那么對你,若不這么做,你怎么可能那么輕易原諒我?”
明瀾瞪了他一眼,低下頭不理他。過了會兒,她又抬頭擔憂的問:
“秦老爺子這事你打算怎么辦?要不你幫他找個好點的律師吧!”
雖然秦老爺子當初把秦牧川帶回來是抱有目的的,可他也確確實實養(yǎng)大了秦牧川。
提到秦老爺子,秦牧川的情緒也不怎么好,
“這是他自己的選擇,他那樣的人,若是想脫罪,有的是辦法?!?p> 想到那人,他心里就沉沉的堵得慌。
一直以來,他都只把對方當成互相利用的盟友。
當初秦老爺子想利用自己吸引他那些私生子的火力,而他又何嘗不是在借著對方的勢力往上爬。
所以對于秦老爺子,他從沒奢求過什么感情。
他原打算,等再過兩年,等把秦氏內部一些蛀蟲徹底肅清,就把屬于秦氏的所有產業(yè)都還回去,也算是報了老爺子這些年的栽培之恩。
卻不曾想,祁修染連這么短時間都等不及。
當得知這一切已無可挽回后,他清楚的知道,他是秦老爺子最適合的替罪人選。于是他冷靜的做好所有部署。
即便在那時,他對秦老爺子也沒什么恨意,有的只是想到時候如何反擊扳倒對方。
他一直以為秦老爺子只是把他當做一枚好用的棋子。
所以在聽到對方果斷認罪伏法時,他直接驚訝的愣在了原地。這直接打破了兩人這么多年來微妙的關系。
后來,他才知,這一切不過是為了祁修染。
明瀾問:“那他會被判幾年?”
“不好說,老爺子是靠碼頭船運起的家,在那個民族動蕩的年代,能拼出一番事業(yè)的,手底下都不會干凈到哪去。只是這些年過去了,有些事情查起來也沒那么容易?!?p> “若依照祁修染提供的那些罪證,如果老爺子全都供認不諱的話,最低也是無期徒刑,或是死緩?!?p> “那如果請個好律師呢?”
“律法教擺在那,就算請再好的律師,最起碼也得20年以上?!?p> 明瀾微嘆口氣,老爺子今年都七十多了,請不請律師其實也沒大區(qū)別了。
……
到了開庭那天,明瀾陪著秦牧川一起去了法庭。
他們過來時,被告席已經坐了不少人,大多都是些跟著秦老爺子的老人,秦家旁支那些小輩居然一個也沒來。
他們剛坐下不久,祁修染也過來了,身后還跟著林特助。
不過他今天看起來精神有些恍惚,看見明瀾兩人,也只是隨意的瞥了眼便垂下了頭,完全沒了平日的故作優(yōu)雅。
很快庭審開始,秦老爺子被帶了上來。他身子有些佝僂,不過精神還好。
路過陪審團時,他朝秦牧川的方向看了眼。
秦牧川抬頭,與他目光相觸。
兩人對視良久,秦牧川收回眼神,對著他輕輕點了點頭。
秦老爺子欣慰的笑了笑,轉頭望像祁修染,目光中滿是慈愛。
他年紀大了,只希望兩個孩子都能好好的。
祁修染盯著外公一頭蒼老的白發(fā),眼中一陣酸澀。
都是他不好,這一切都是他的錯,他不該為了扳倒秦牧川,親手把外公送進了監(jiān)獄。
他拳頭緊握,這可是最疼他的親外公?。∷敃r心怎么就這么狠?
卻說一小時前,祁修染來到了看守所,時隔半年他第一次見到了外公。
看著老人臉上的皺紋,他直接羞愧的跪了下來?!巴夤?,對不起,是我害了您?!?p> 老爺子拍了拍他的手背,看著他那張與女兒十分相似的臉,一顆心便如何也硬不起來。
他擺了擺手,“你起來吧!知道錯了就好,以后做事別這么激進了。”
祁修染垂下了眸子,輕輕地應了聲。
“公司最近怎么樣?”
提起公司,祁修染羞愧的低下了頭,“是我沒用,我被董事會那幫人架空了,”
老爺子聞言,并不意外的點了點頭。而后他嘆了口氣,像從前那樣摸了摸祁修染的頭。
“修染?。∧銌枂柲阕约?,你真的喜歡經商嗎?”
祁修染垂著頭不說話。
對,他的確不喜歡經商,他喜歡音樂,喜歡鋼琴,喜歡一切高雅的事物。而不是和一群人在酒桌上推杯換盞,觥籌交錯。
秦老爺子蒼老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你只是想要證明你比小九優(yōu)秀,可是修染啊,每個人都有自己擅長的領域,并不是你沒有小九優(yōu)秀,你們只是擅長的領域不同?!?p> ”答應外公,別再鉆死胡同了,這樣你的一輩子就毀了,外公到了九泉之下也沒臉跟你媽交代?!?p> 祁修染閉了閉眼,“外公您別說了,道理我都懂,我只是不甘心,明明他只是個冒牌貨,卻處處壓我一頭?!?p> “您放心,給我點時間我會慢慢試著放下的,”
他自嘲的笑了笑:“這些天來公司的事弄得我焦頭爛額,我常常在想,或許我的確比不過他吧!”
秦老爺子欣慰的笑了笑,看來他當初這部險棋是賭對了。所謂不破不立,破而后立,經歷了這一番挫折打擊,這孩子或許真的能慢慢想開。
最后,祁修染鄭重地道:“您放心,我已經幫您請了最好的律師?!?p> 秦老爺子笑著擺了擺手,“別瞎折騰了,我的身體我清楚,最多還有兩年好活?!?p> 想到這里,祁修染不自覺攥緊了拳。
庭審席上十分順利,秦老爺子對警方拿出的證據全都供認不諱。最后法官一錘宣判:
“…判秦國安死刑緩期兩年執(zhí)行…”
現場眾人面色都還算平靜,畢竟這個結果早在眾人的預料之中。
卻在這時,祁修染突然站了起來,打斷了法官的最后一步宣判。
“等一下,被告秦國安曾在五十年前當著所有船工的面親手殺害兩名工人后將其尸體丟進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