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開始工作,手還有些瑟瑟發(fā)抖,每當進入患者的病房,我的神經(jīng)總會下意識的緊繃。
我有過退縮的沖動,但是每當我看見那些患者,痛苦卻又堅強的活著,我的靈魂就會提醒我,不能放棄更不能拋棄,因為他們把唯一的希望交到了我們手里。
高強度的工作,無論是身體還是精神上,都前所未有的疲憊。
我靠在走廊的墻上,四肢早已精疲力竭,我想摘掉所有的防護措施,去感受一下外面的新鮮空氣。
心身巨乏之際,四名醫(yī)護人員推出來一位患者?;颊叩念^部被白布遮擋,又一個生命就這樣離開了我們。
我雖然看不到醫(yī)護人員的臉,但我能體會得到他們的無奈和無助。
他們真的已經(jīng)盡力了,每一位患者推進來,他們都會日夜堅守,用盡畢生所能,挽救每一位患者的生命。
看到這里,我艱難的站了起來,拿起拖布重新走進了病房。
幾個時辰的搶救,讓這里到處混亂不堪。我按著規(guī)定,一點一點的整理著。
門外,又一名包裹著措施的人員,走進了病房。在他的幫助下,我很快完成了打掃任務。
我們面面相對,我卻認不出他是誰。這里的人,每天都是一樣的裝扮,大家相互幫忙,也不分你我。
我對著他說了一句謝謝,他沒有說話只是點了點頭。
一位患者走出,另一位患者走進,來來往往,生命不停輪回不止……
在強大祖國的懷抱里,在全民努力配合下,疫情在最短的時間內(nèi)得以控制。
每天站著從這里走出去的人是越來越多,而推進來的人卻是越來越少了。
隨著疫情減弱,我們也得以放松。原本規(guī)定,我們不允許走出限定區(qū)域,現(xiàn)在也完全敞開。
我很欣慰,終于可以見到懷念已久的面孔,這段時間大伙沒有碰面,也不知道他們現(xiàn)在怎么樣了。
得到通知的一刻,我第一時間跑去一樓??赡苁俏姨^激動,轉(zhuǎn)彎時,迎面撞到了一位同志。
我連忙道歉,順道把他扶了起來。
“實在不好意思,您沒事吧?”
那個身影看似有些單薄,不過他卻很禮貌的搖了搖頭。
“陳青羽,你著急干什么去?”
這話一出,我先是一愣,隨后回味著她的話音,似乎知道了她是誰。
“謝婉顏?”我問著。
“每次,我們都是以這樣的方式開場。”
她的言語有些苦澀,通過這些苦澀的味道,我也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真的是你!跟我走,我們?nèi)ヒ粯恰!?p> 說著,我拉著她厚厚的胳膊,直奔一樓大廳。
雖然我跟謝婉顏分在一組,但是從我們來的那一天,隔著數(shù)層防護措施,早已認不得彼此。
偶爾,會通過聲音來辨別,但是在眾多壓力下,我們也沒有時間去交流。
一樓大廳,是臨時組建起的病房,這里就像一座體育場,中間被隔斷隔開,形成一個簡單的房間。
這里的人,多數(shù)也是后期送過來的,病情也不會很嚴重。不過,也正是因為病情不嚴重,所以他們心情浮躁,難以控制。
我們來的時候,這里正在發(fā)生沖突,尤其是那些上了歲數(shù)的大姨大爺,根本不配合醫(yī)護人員的工作。
我們見狀,立馬幫著醫(yī)護人員進行勸導。就在這時,一個大媽突然摔碎了碗筷,同時她整個人也直奔我們撲來。
隨著她的造作,后面無數(shù)患者接二連三的涌上來。場面瞬間進入嘩然,氣氛也變得十分惡劣。
面對著如此龐大的人群,我們有些措手不及,有些人趁亂想要逃出這里,當場就被后面趕來的醫(yī)護人員攔截了。
“大伙不要亂!聽我說!”一個負責人正在努力勸導。
“我們不聽你說,我們要回家!”
“對,這里太可怕了,我們要回家!”
眾人混亂,七嘴八舌的反抗著。
不知何時,事情進入白熱化,一個大爺直接上手,把其中一位醫(yī)護人員的面具和口罩,徹底拽了下來。
因為我們的雙手,此刻正在拉扯人群,大爺突然的舉動,根本沒有辦法躲避。
面具落在地上,一張熟悉的面孔,呈現(xiàn)在我的眼前。
她的臉被口罩,勒出了深深的印記,一道道紅色的勾勒,在雪白的皮膚上脫穎而出。
“婉顏!”我的聲音有些沙啞。
我知道眼前的突變,意味著什么。內(nèi)心的血液突然上涌,似乎壓抑已久的情緒,在這一刻徹底爆發(fā)。
“夠了!”
“你們知道你們再做什么嗎?”
“你們在謀殺?。。 ?p> “你們是在謀殺一位,為了你們,而舍生忘死的英雄!”
我的聲音再吼,大廳內(nèi)一切的喧嘩,被我此刻的嘶吼中斷。
患者停止了沖突,現(xiàn)場的氣氛也逐漸削薄。
我穿過人群,把落在地上的防護,重新帶在她的臉上。
我知道這樣做,已經(jīng)于事無補,但我真心希望,老天爺可以網(wǎng)開一面。
我的手有些顫抖,內(nèi)心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正在肆意泛濫。
我們六人一起來,一起回,絕對不能有一個人倒在這里。
“婉顏,你還好嗎?”我迫切的問著。
她在點頭,身體還略有些微顫,眼淚順著她的眼眶滑落。
“你們太過分了!”
“我們的醫(yī)護人員,每一位都在沒黑沒夜的,為你們而戰(zhàn)斗。”
“疫情是很可怕,但是他們舍生忘死,站在最前線?!?p> “為什么?”
“還不是為了你們!為了在座的各位!”
“你們在做什么?你們憑什么不配合?你們又有什么資格剝奪其他人的生命?”
負責人的聲音,如同一把尖刀,刺進了眾人的胸膛。
現(xiàn)場安靜無聲,患者們也一個個回到了座位上,隨后紛紛陷入了沉思。
緊接著,謝婉顏被醫(yī)護人員送走,她要做一系列的檢查,確保自身的安全。
我望著大廳內(nèi)的一切,是又恨又無可奈何。他們的心情我理解,對于死亡的恐懼,人心難免會變得浮躁。
我仰頭祈禱,希望她平安無事。如果謝婉顏真的有個三長兩短,我又該如何面對他們。
我轉(zhuǎn)頭,向著昏暗的走廊,一步一步的拖動步伐。
“老天,放過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