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建議你吃掉我
夜近子時,百花城中的各家藝館仍華燈通明,一派熱鬧景象。
秦清凡獨自朝著城東醉仙樓方向走去。
他看著手帕上的芙蓉出水圖,嘴角露出一絲笑容。
就在剛剛,有幾伙人暗中尾隨,想趁機搶奪手帕,但都被他戲耍一番,打發(fā)走了。
不過是一個凡間美人罷了,沒想到會惹來如此多煩惱。
他又從懷中拿出一只白色瓷瓶,看了看瓶中的小藥丸,心道一句:“希望今晚用不到?!?p> 美人一笑千金易,英雄末路一飯難。
想那周幽王為褒姒一笑烽火戲諸侯,還有商紂王,唐玄宗等君王,皆為美人失了江山。
世人皆言紅顏禍水,可這些君王就沒有錯嗎?
行至醉仙樓,出示信物手帕,自有位美顏女子熱情的將秦清凡迎入二樓。
那位媽媽年紀(jì)不過三十五六,身姿豐盈,一顰一笑間盡是成熟女人的味道。想來年輕時,也是位名動花城的花魁。
“這位公子呀,你怎么才來?!?p> 女人半是責(zé)怪,半是調(diào)侃的說道:“不是我說您,約定子時就一定非要等到子時嗎?您可真是位老實人。若換了旁人,只怕是一早就跑到我們醉仙樓乖乖等著了?!?p> “我看您劍眉星目,器宇軒昂,儀表堂堂,定是位貴門公子,哎呀,年少有為。我們玲瓏姑娘最喜歡您這樣的公子了,她早就洗完澡恭候多時啦。您說您,這才來,真是辜負(fù)了美人一片心意。良辰美景,正是花前月下飲酒談心的好時候呢。”
她將秦清凡領(lǐng)入醉仙樓二層包間前,敲敲門說道:“女兒啊,公子來了。”
“請進(jìn)?!?p> 屋內(nèi)飄來兩個字,雖只短短二字,但入得耳中,便覺骨頭酥軟,未飲已先醉。
包間內(nèi)的家具擺設(shè)古樸典雅,倒與想象中的藝館有些不同,多了些樸素,少了些奢華,反而讓住慣了山間小木屋的秦清凡感到格外舒服。
“公子請稍候,待小女子換好衣服,再與公子相見。”
一扇梅花屏風(fēng)后傳來美人聲音。
借著燭火,依稀可以看到屏風(fēng)后那曼妙身姿正在更衣。
朦朦朧朧,才最是美麗。
有些時候,遠(yuǎn)觀要比褻玩更能撩動心弦,勾起欲火。
不多時,換好衣服的上官玲瓏從屏風(fēng)后轉(zhuǎn)出,邁著玉步走到桌前,道個萬福,跪坐在秦清凡對面。
她化著淡妝,只穿了件輕紗裙,胴體在輕紗下若隱若現(xiàn)。裙擺下半露的潔白小腿,任誰看了,都忍不住想伸手摸一把。
秦清凡更是注意到,她沒穿鞋襪,而是赤著腳,露出一雙纖纖玉足。
這位花魁,是真懂得男人心思。
猶抱琵琶半遮面,才能讓人想入非非,春心蕩漾。
“咳……”
他的目光不自覺移開,不再多看。
“今日與公子既結(jié)良緣,實乃天意。”
上官玲瓏如含羞待放的花蕾,盈盈說道:“茫茫人海與君識,闌珊燈火盼君心。為這份良緣,小女子當(dāng)與公子共飲杯中明月,可好?”
她拿起桌上兩只白瓷酒杯,一杯遞到秦清凡面前,一杯則端在胸前。
“甚好,甚好?!?p> 秦清凡接過玲瓏手中杯,道:“在下敬玲瓏姑娘一杯?!?p> 杯酒入喉,上官玲瓏那晶瑩剔透,潔白無瑕的臉上已是微紅。
“看來玲瓏姑娘不勝酒力,杯酒下肚,便已微醺,還是不要再喝了?!?p> 他按下花魁再次舉起酒杯的手,拿到自己面前,說道:“第二杯就由我替姑娘喝吧?!?p> 兩人手掌相觸,上官玲瓏微紅的面頰更顯嬌艷。
“其實,玲瓏非我本名,而是藝名。公子當(dāng)知,小女子孤身一人,如同浮萍,飄身于江湖,自有諸多不便?!?p> 她揉了揉臉頰,低頭說道:“小女子本名上官錦,如果公子喜歡,可叫奴家錦兒?!?p> “甚好,甚好?!鼻厍宸埠韧炅说谌疲凵駶u有迷離。
他道:“錦兒姑娘,這酒叫什么名字,味道如此特別,有一種淡淡的梔子花的清香。”
按理而言,修道百年的修士即使一口氣喝上千壇烈酒也不會生出醉意,可他才飲三杯,便覺酒意上頭。
也不知是那杯中之物醉人,還是面前佳人醉心,亦或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屋內(nèi),暗香浮動。
“公子明鑒,此酒名曰美人嬌,乃是一種口嚼酒,由小女子親自釀造,里面加了些梔子花瓣,喝著才會有花香味道?!?p> 上官錦又斟上一杯,道:“還不知該如何稱呼公子。”
“在下姓秦名清凡,祖上本是書香門第,但后來家道中落,不過一介落魄書生罷了。”
秦清凡默默舉起酒杯,再飲。
“我看姑娘面色有些蒼白,言語之中,略有疲憊之感,是否身體抱恙?”
絕世花魁聽此一言,面帶憂傷,泫然欲泣,說道:“不瞞秦公子,小女子自幼身體羸弱,請過無數(shù)名醫(yī)醫(yī)治,卻未能治好?!?p> “哦?原來如此。在下曾有緣跟隨一名山野郎中學(xué)過幾天醫(yī)術(shù),若是錦兒姑娘不嫌棄,可否讓在下為你診脈?!?p> 秦清凡似笑非笑的注視著那如出水芙蓉般清純的花魁,瞇著眼睛打量一番。
“說不定名醫(yī)治不好的病,山野偏方卻能治好?!?p> “如此,就有勞秦公子了?!?p> 她一手捂著胸口,另一手搭在桌上。
秦清凡探手搭在她手腕,閉目凝思。
良久……
“秦公子,小女子的脈象如何?”
“錦兒姑娘,你這脈象……”
他皺著眉搖了搖頭,未收回診脈的手,道:“倒不是什么藥石無醫(yī)的絕癥,不過是一種罕見的怪病?!?p> “怪???”
“人身五行,肺屬金、心屬火、肝屬木、腎屬水、脾屬土。姑娘五行缺火,正氣不足,邪氣中沖,以至邪已壓正,這才導(dǎo)致你看上去營養(yǎng)不良,我建議……你立刻吃掉我?!?p> 上官錦收回手臂,低頭含笑,責(zé)備道:“秦公子真會說笑,我還當(dāng)你真會醫(yī)術(shù),怎地在這里胡言亂語?!?p> “我沒有開玩笑。姑娘此病,當(dāng)以赤炎之心為藥引,小道不才,正巧有這樣一顆除惡揚善的赤子心,還請姑娘笑納?!?p> “你真要將你的心……送給我?”
“當(dāng)然,只要姑娘你……”
秦清凡面色突變,猛地伸手抓住花魁玉足,冷冰冰說道:“現(xiàn)出原形!”
燭火霎時熄滅,四周環(huán)境驟變。
原本二人身處百花城醉仙樓屋中,此刻卻平白來到城郊一片蘆葦蕩。
孤零零月色斜照,半人高的蘆葦招搖,如同鬼魅。
道門斗轉(zhuǎn)星移之術(shù)。
“那要看看你這臭道士有沒有本事了!”
原本柔弱的上官錦面色猙獰,她一把掀翻面前矮桌,飛身而起,退到十步之外,懸于半空。
哼,什么花魁,不過是只畫皮妖罷了。
真當(dāng)我是那種好色的輕浮之徒嗎?
“說的好好的,姑娘為何說掀桌便掀桌,說翻臉便翻臉???你看,此刻月上中天,正是飲酒的好時候,你我復(fù)飲一杯,如何?”
秦清凡負(fù)手而立,不驚不惱,臉上酒意隨之消散,好像所有一切都在他預(yù)料之中。
“敬酒不吃吃罰酒,你是哪家道士,在這里多管閑事?”
“好說好說,在下凌仙門弟子,秦清凡。”
聽到“凌仙門”三個字,上官錦臉色不禁一變。
竟是四大仙門的弟子!
“四大仙門,哼哼,那你的心一定更好吃。你是能長出三頭六臂,還是能搬山倒海?。拷袢站妥屇阋娮R見識百妖大陣,看你如何應(yīng)對?!?p> 說話間,妖氣橫生,四面八方飛來幾十道身影,皆是長裙寬袖的年輕美艷女子。
定睛細(xì)看,竟是花魁巡河時那九十九名百花城花魁。
我這是……捅了花魁窩了……
什么天下花魁千千萬,百花一城占一半,原來全都是畫皮妖。
可是這么多畫皮妖齊聚的盛況,實屬罕見。
秦清凡不急應(yīng)對,而是從容的欣賞著面前百花齊聚的美景。
那些花魁在空中盤桓飛舞,輕紗羅裙下的美景盡入了他眼中。
真是美不勝收。
“臭道士,今天就算你把天上的神仙請來,也逃不出我們的百妖大陣。”
秦清凡呵呵一笑,平淡道:“神仙就不必請了,老爺們忙的很,沒空欣賞你們的百花大陣。不過我這里有兩位道門金剛,今夜就教花城百花盡失顏色!”
他自袖中取出兩個木雕,正是在孤嶺上保護(hù)許大海二人的人偶。隨手拋向前方,腳踏天罡,指結(jié)三清,低喝道:“臨兵斗者,皆列陣前行!”
口令一出,木頭人偶金光炸裂,兩道耀眼光芒射出,在空中化成十丈金剛。
兩位道門金剛,綾帶飛舞,披甲持劍,怒目橫視,金劍所斬之處,花容頓失顏色。
秦清凡所使木偶由千年神木雕刻,又在離云峰后山的真武洞真武大帝像前供奉百年而成。
不僅有神木神力加持,更沾染真武大帝道法神威,被他以靈力激發(fā),迸發(fā)萬丈金光,具有斬妖除魔的奇效。
像這樣的木偶,秦清凡還有三千個。
這百花齊放,花魁爭相尖叫逃竄的景象可謂世所罕見。
有道是:
羅裙飛舞花搖曳,金光閃爍映明月。
落紅滿地化春泥,凄凄慘慘微涼夜。
真是個辣手摧花的無情人。
那一夜,百花凋謝。
第二天,花城出了一個大新聞。
九十九位花魁一夜之間全部失蹤,不知去向。
有人說,那些絕世花魁是仙女下凡,如今天庭有令,才一齊返回天界。
有人說,百花城來了個采花大盜,一夜采遍名花九十九朵,將花魁全都擄去,做了壓寨夫人。
還有人說,這是一個陰謀,各家藝館串通一氣,搞饑餓營銷,為的就是抬高花魁身價。
只有秦清凡一人知道,九十九位花魁香消玉殞,變成了泥中肥,土中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