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代號1874走出剛才的醫(yī)療室之前,他所在的地方是怎樣的一個地方,又是用來做什么的,甚至是怎么變成現(xiàn)在的廢墟,他都已經(jīng)知道。
在他踏出醫(yī)療室之后,他沒有想過要去那無盡中黑暗中找尋,找尋其他人,亦或者說他的同類。
他的代號是1874,說明在他之前還有1873個和他一樣的實驗品,而在他之后,不知道還有多少實驗品。
他不是不想去找到他們,在一個人的人生當(dāng)中,沒有同伴或許不會對他有所影響,可是如果他發(fā)現(xiàn)自己沒有同類,我相信這個人一定會很快瘋掉的。
可是他不想去找,不是因為他知道這地方遭受了嚴(yán)重的損壞,近乎毀滅的損害,能夠幸存下來的恐怕寥寥無幾,而是在那金屬物件中,那個留給他信息的人最后告訴了他一段話。
“如果你要活下去,那你一定要以人類的身份活下去,真正的人類,你是真正的人類?!?p> 因此代號1874放棄去尋找那些所謂的同類,因為他在聽到那段話后,告訴了自己,他就是人類。
而在這地方之外,都是人類的世界,那些人類就是他的同類!他不需要再去尋找其他的實驗品,因為他要活下去,在人類的世界活下去!
有過在黑暗中行走經(jīng)驗的人都知道,當(dāng)你走在黑暗中太久,就會難免產(chǎn)生恐懼,哪怕你知道終點在哪里也一樣會產(chǎn)生恐懼,因為慢慢的你會懷疑這黑暗是不是有終點,或者說終點是否會是光明的。
代號1874在黑暗中一直走了三個多小時,眼前除了黑暗還是黑暗,除了安靜還是安靜,卻沒有絲毫的恐懼產(chǎn)生,反而越發(fā)地對周圍偶爾響起的易碎聲音充滿了興趣,有時候忍不住停下腳步,仔細(xì)去聽去猜測那是什么東西發(fā)出的聲音。
當(dāng)他猜想到很可能得答案時候,他就會笑起來,在黑暗中獨自地笑起來,像一個小孩發(fā)現(xiàn)了一個秘密一樣安靜地笑著。
有滴水的聲音,他猜想那是衛(wèi)生間的水龍頭發(fā)出的,還是飲水機(jī)發(fā)出的。
有悉索的腳步聲,他猜想那是一只老鼠還是兔子,因為只有小動物才能夠發(fā)出這么輕微的腳步。他不能夠辨認(rèn),卻耐心仔細(xì)地聽著,直到聲音消失。
他在黑暗中走走停停,仿佛不是置身在一處兇險難辨的廢墟中,而是在郊外布滿青草花朵盛開的原野。
對于代號1874來說,這或許就是一片美好的原野,他喜歡那些聲音,因為那能夠讓他真切感受到這世界的動靜。
他光著腳踩在冰冷刺腳的地面上,常常因為被碎石刺疼而收回腳步,但他卻不反感,被刺疼之后反而重新踏上去,輕輕踏上去,直到再次感受到那種疼痛才收回腳。
然后他又笑了,像獲得獎勵的孩子。
這地方應(yīng)該被叫做實驗基地,如此龐大的地方自然不會只有一個出口,但在損毀之后許多出口都已經(jīng)堵住,或許在損毀之前已經(jīng)有人特意堵住。
這里本來就是被人故意炸毀的。
代號1874自然不想在這里多作停留,他雖然不知道爆炸能夠給這里帶來怎樣的危險,卻也是知道不是久留之地,即便是爆炸后這里也是兇險萬分的。
所以他行走的路線就是沖著最近的出口而去的,走在路上他并不需要光線,也不需要標(biāo)識辨認(rèn)方向,他能夠牢牢記住出口的位置和距離,也清楚自己每一步跨出多少,相差絕不會多于一厘米。
可是他經(jīng)過的每個出口都封堵住了,就連一絲光線也沒有透進(jìn)來。
可是他不灰心,一個出口行不通,那就下一個,一直到五十六出口的時候,他終于看到一股光亮,輝煌的光亮。
事實上,那不過是只有普通窗戶大小的洞口,光亮也僅照亮幾個平方的地方。可是那是代號1874第一次看到如此燦爛的光亮,比剛才所看到的電火花要明亮上幾百倍,幾千倍。
代號1874臉上綻滿了笑容,心中也盈滿了喜悅。顧不上腳上碎石刺痛雙腳,他放開了腳步奔跑進(jìn)了那股光亮中,張開雙臂沐浴在光亮中,光線刺痛了他的眼睛,他只能閉上眼睛,腦海中卻依舊充滿了光亮。
似乎從他蘇醒直到現(xiàn)在,他才真正感受到這世界的存在,自己的存在。
光明豈非就是帶給人們存在感的一種方式。
在腦海中的光亮逐漸褪去之后,代號1874終于緩緩睜開雙眼,在微微的刺疼中感受著光亮在他眼中的拂動,那么柔和,那么舒適。
也就在這時候,他看到光亮深處一道輕微晃動的黑色影子。
當(dāng)他看清那道影子竟然是一個人時候,他不由得怔住了,而那個人也正定定地看著他。
那無疑是一個活生生的人,雖然看起來身材有些小,根據(jù)代號1874的判斷,那應(yīng)該是一名小孩,五六歲大的小女孩。
這是代號1874見到的第一個活著的人,他不知所措,他雖然已經(jīng)想好要在人類世界好好活下去,融入其中,生活在其中,可是他發(fā)現(xiàn)自己并沒有做好面對人類的準(zhǔn)備。
兩人僵持了大概五分鐘的時間,那女孩終于先開了口。
“你是誰?”
代號1874想著女孩的話,這應(yīng)該是一個問題,卻是一個很嚴(yán)重的問題。他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他不知道自己是誰,他只知道自己有個代號,1874。
他開始驚慌起來,他突然懷疑自己要進(jìn)入人類世界是否正確,自己是不是有能力在人類世界活下去。
他連人類第一個問題都不能回答。
女孩等了一會,突然又說道:“這是你家嗎?”
家?
代號1874在腦海中搜尋著家的概念,人們對于家通常的概念就是出生和長大的地方。
這里是他出生的地方,這里應(yīng)該是他的家!對,這里是他的家!
他知道對方問話的答案,他對自己的質(zhì)疑突然間都煙消云散了,然后他高興地笑了起來。
他大聲地說:“對,這里是我的家!”
女孩看了看他,又想了想,卻沒有和他一樣高興起來,反而嘆了口氣。
“你真可憐,他們真的太壞了?!?p> 他們?太壞?他們是誰?
代號1874產(chǎn)生了疑問,他知道女孩的話不是在問他,可是他不明白女孩話的意思,幸好女孩也沒有為難他。
“我奶奶說這里很危險的,你不能住在這里了!否則你也會突然不見的,就像笨笨一樣。我家離這里不遠(yuǎn),你愿意到我家去嗎?”
代號1874知道這里存在著危險,可是他不知道笨笨是誰亦或者是什么東西,為什么會突然不見,自己為什么也會突然不見,而他也沒有在這問題停留多久,就把注意力集中在女孩的問題上。
“你愿意到我家去嗎?”
那是一個人類的邀請,邀請他到她的家去,那是人類的家,人類的社會。
代號1874沒有想好自己的答復(fù),他還不確定自己是否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
“你來吧,我家雖然不大,可是我奶奶會做很好吃的點心,我很喜歡,你一定也會喜歡的?!?p> 代號1874看著女孩,女孩忽然也看著他,忽然咧嘴笑了起來,露出上面兩顆虎牙,而下面的門牙缺了一顆。
女孩似乎也醒覺到什么,忽然緊緊閉上了嘴,把那缺掉的門牙藏了起來,臉上的笑意卻沒能夠也藏起來。
代號1874不由得也笑了起來,然后他說:“我愿意去你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