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吊睛白額
王獵戶這一去,到下午才回來。把常昆和祁六子晾了半天。
只說獵弓沒修好,他一直等到修好了才回來的。
祁六子冷眼打量他,道:“將已天黑,你耽擱了我們一天時間。”
要不是有五十兩懸賞在,祁六子怕不早按著王獵戶拳腳相加了。
得虧兩個來時帶了些干糧,本來是準(zhǔn)備進(jìn)山尋虎的時候,一時半會尋不著拿來填肚子,沒想到這會兒就給填了進(jìn)去。
王獵戶只是連連道歉,點(diǎn)頭哈腰。
常昆無所謂,擺了擺手:“天將黑,晚上不便獵虎。明天再去。”
王獵戶道:“那山君白天反倒不好找,晚上好找。就是危險了些。兩位要愿意,小人這就帶兩位進(jìn)山,要不愿意,明天去也行。”
祁六子道:“現(xiàn)在就去?!?p> 常昆沒有意見。
于是夕陽下,三個人進(jìn)山了。
王獵戶在前頭帶路,常昆和祁六子跟著。
這個時候山里已顯得陰森。夕陽傍晚的山林,黃昏中一種陰冷詭譎。換個膽氣不足的,怕是要打退堂鼓,不敢進(jìn)山。
可現(xiàn)在三個人,都不在此列。
王獵戶是獵人,山里的???。祁六子當(dāng)過兵,手底下見過血,膽氣也不差。常昆就更不必說,區(qū)區(qū)陰森山林,豺狼虎豹而已,就算這里面有個妖魔鬼怪,又豈能令他畏懼三分?
王獵戶一邊走一邊說:“西山早有山君,許多年未曾禍禍過人。山君識善惡,獨(dú)獨(dú)吃了李家的崽子。后來些個被咬死的,若非要去獵它,它不會傷人。說來是造孽啊。”
常昆聽他說這個,不禁問:“我聽張家村的一位老婆婆說,李大戶家的紈绔是因?yàn)楹σ粋€女子而被老虎叼走。早前來時,也去過李大戶家,看著的確不像好人?!?p> “那李大戶就不是個東西?!蓖醌C戶道:“村里前前后后有十多戶人家被整的破了家,田產(chǎn)全成了那狗賊的。有去縣上告狀的,反而被他倒打一耙,整的家破人亡。李家那崽子比李大戶更可恨...”
李大戶橫行桑莊,用各種手段兼并土地,害了許多人。李家的崽子更是狠毒,曾虐死孩童。王獵戶說起這個,恨恨難以自已。
看來他也是受害者之一。
祁六子插了句話:“若我是你,早摘了他滿門腦袋?!?p> 王獵戶哀嘆:“我何嘗不想?只是李大戶少出門,便出門也帶七八個家丁,我近身不得,如之奈何?”
這是小民的悲哀。
有時候甚至想一命換一命都不可得。
一時便安靜下來。
天色漸漸殺下去,翻過一道埡口時,王獵戶忽然道:“晚上獵虎實(shí)在危險,要不還是回去,明天再來?”
常昆略略詫異。
祁六子卻道:“走了一個時辰,已經(jīng)到了山里,這時候你說回去?笑話。只管前面帶路?!?p> 王獵戶便道:“從這里下去,有一條小溪。沿著小溪回溯,走不遠(yuǎn)左側(cè)有一片斜坡。斜坡上有個山洞。若山君沒出去獵食,必定在里面?!?p> 常昆點(diǎn)點(diǎn)頭:“行?!?p> 王獵戶道:“山君實(shí)在兇猛,請恕小人膽小,實(shí)在不敢前去?!?p> 祁六子道:“隨你?!?p> 當(dāng)下提著短刀,背弓挎箭囊,往埡口下走去。
常昆道:“你若愿意,便在此等我們。若不愿,自原路返回?!?p> 也邁步走了下去。
果然到了下面,是一條小溪。常昆與祁六子兩人沿著小溪往上游走,天色已經(jīng)殺黑下來,便點(diǎn)上火把,照著走。
溪邊無路,大大小小的石頭間,荊棘滿布。
常昆走在前面,拿眉尖刀將荊棘劈開,偶爾一條蛇竄出來,嘶嘶的,被他挑開。
老鴰的聲音偶爾響起,哇哇的,極是瘆人。此起彼伏的蟲鳴,嘰嘰喳喳,有的洪亮有的陰詭。
走不久,天色只剩下一絲。
就看到左側(cè)遠(yuǎn)處一片斜坡。坡上有個大洞,黑漆漆的。
這片極是安靜,除了些許蟲鳴。
山君在的地方,不安靜不行。這是虎威。
常昆舉目望去,感官放開,并未感到老虎的存在。倒是虎威明顯。他以前修成白虎外相,要說虎威,沒人比他更有感受。
料來山君獵食出去了,此時不在洞中。
祁六子放緩步伐,一邊將火把熄滅,一邊抽出短刀:“應(yīng)該是這兒了?!?p> 常昆點(diǎn)點(diǎn)頭:“先去瞧瞧?!?p> 兩個人摸黑到山洞一側(cè),祁六子撿起石頭往山洞里丟,叮叮咚咚聽到回響,但沒有老虎的動靜。
他道:“想是出去了?!?p> 常昆早知道老虎沒在里面,點(diǎn)點(diǎn)頭:“等著?”
“等?!逼盍涌恐^躺下:“先歇歇,待會兒有力氣殺虎?!?p> 就這么等著,大約過了一個時辰。山里別的不多,蚊子多。祁六子時不時打一巴掌,早被蚊子咬的滿頭包。
他好奇于常昆竟然不被蚊子咬,忍不住道:“我聽說有的人生來不招蚊蟲,沒想到昆哥兒也是。”
哪里是常昆不招蚊蟲,實(shí)在是他勁力微妙,一羽不能加,蠅蟲不能落。蚊子想咬他也攀不上,剛一沾著就被他勁力給震死了。
忽然,周圍的鳥雀蟲鳴熄滅,一股子腥風(fēng)撲來,黑暗中,一頭猛虎散漫走出,不緊不慢的向山洞走來。
常昆目力強(qiáng)悍,把這虎看的清楚。
人常說吊睛白額虎,這老虎就有這意思。十分兇惡威猛,生的又大——不算那條鋼鞭一樣的尾巴,光身子就有一丈長,撲地行走,肩高五尺余,實(shí)在是個龐然大物。
祁六子也看到老虎的影子,忍不住吸了口涼氣。
暗道這虎果然不同尋常,這么大,難怪那么多獵戶、王長喜幾個捕快,大多折在這虎的爪牙之下。
正所謂云從龍風(fēng)從虎,老虎走起來,正叫做虎虎生風(fēng)。
不過常昆發(fā)現(xiàn),這老虎朝著他們藏身之處看了不止一眼。
“被它發(fā)現(xiàn)了。”
常昆道。
老虎未必能發(fā)現(xiàn)常昆,但如果發(fā)現(xiàn)了,那必定發(fā)現(xiàn)的是祁六子。
常昆站起來,拄著眉尖刀:“我先去會會這畜牲?!?p> 六子道:“我找機(jī)會放箭?!?p> 縱身翻過石頭,常昆跳到山洞前。那老虎立時止步,抬頭望了望常昆,便甩甩尾巴,來回橫走。
一雙眼睛變著法打量常昆,瞅一瞅常昆手里的刀。
倒是安靜,也不叫也不吼,非常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