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好一仙童 可惜道破

　　清晨時分，朝陽還未升起，蘇臨就已經(jīng)穿好了衣服，背上家伙事準(zhǔn)備到幾里外的山上砍些柴火。

　　自從幾年前父親不知因何事外出再也沒回來后，蘇家的大小事務(wù)便落到了他這個家中長子身上。

　　扭頭看了看還在另一旁熟睡的小弟，正當(dāng)他打算踏出房門時，那熟睡的幼童卻突然驚醒坐直，臉色蒼白并無一絲血色。

　　“小弟又做噩夢了？”蘇臨走上前摸了摸幼童的腦袋，心中卻是一嘆。

　　幼童烏黑的大眼睛迷茫的看著蘇臨，撓了撓頭，隨后也穿起衣服。看樣子是想陪著自己的大哥一起去砍些柴火。

　　蘇臨和藹的笑了笑，揮揮手示意幼童繼續(xù)躺下睡覺。雖然自己的小弟天生聾啞，但好在懂事，不過自己難道還真能讓這么一個剛滿六歲的孩童去砍柴嗎？

　　安撫完小弟后，蘇臨離開了房間，這一去就是好幾個時辰，直至接近正午他才背著幾捆木柴和幾只野兔回到家中。

　　這時蘇家的院子坐著一名雙鬢微白的婦人與一對老人，似乎正在商量著什么。

　　蘇臨剛回到家，就放下了柴火，拎著三只野兔走到三人面前恭敬的請安：“爺爺奶奶、母親安好?！?p>　　“安好，安好。臨兒，你回來的正好，我與爹娘正商量著咋們家傳宗接代的大事呢，你也聽一聽?！绷弦妰鹤踊貋?，幾年來一直耷拉著的臉終于露出了一絲笑意，接著又扭頭向二老詢問道：“爹，那齊家的女兒真的愿意嫁給我們臨兒？要知道我們蘇家?guī)啄昵斑€好說，這幾年夫君失蹤，咋們家可是已經(jīng)沒有往日那般光景了……”似乎是說道了傷心處，柳氏的眼睛微微紅了起來。

　　“唉，說來都要怪我那逆子，丟下你們母子三人去闖那巫潼山也就罷了，竟然六年未歸。只怕已無命已。只可憐了你們母子?！崩项^很是痛心疾首，一雙拳頭砸的石桌竟微微顫抖起來，顯然年輕的時候練過些許武藝。

　　“老頭子你還好意思說，當(dāng)初不就是你攛掇衍兒去的巫潼山！還說什么大丈夫志在四方，就應(yīng)該去闖蕩闖蕩。”老婦人像是被踩中了尾巴，站起來對著老頭就是一頓咒罵，滿臉褶子的臉上浮現(xiàn)怒容。

　　老爺子剛想開口解釋，卻又似想起了什么，訕笑一聲，便不在出聲了。

　　“爹，娘。事已至此已無辦法，現(xiàn)在咱我們還是說說臨兒的親事吧?！绷弦呀?jīng)從悲傷中回過神來，轉(zhuǎn)而提起了這些年來唯一的喜事。

　　蘇臨在一旁默默的聽著不言一語，雖然他也曾想念過父親甚至還恨過他，但與從未見過父親一面的小弟比起來，他認(rèn)為自己已經(jīng)幸福許多了，最起碼那張充滿父愛的臉已經(jīng)深深得刻在了他的心頭。

　　至于男子漢成家立業(yè)本就是再正常不過的事，若不是六年前父親前往巫潼山一去不回，家中出了些變故，現(xiàn)在母親柳氏早已抱得孫子了。

　　正當(dāng)幾人說得火熱之際，院子外卻傳來了敲門聲。眾人定睛一看，原來是一名皮膚雪白，小臉胖嘟嘟，扎著兩根小辮的女娃。

　　“原來是青初啊，怎么？找我們家云兒么？”蘇臨母親柳氏見到小女童微微一笑，站起身拉著小女童的手就往院里走去。

　　小女童乖巧至極，點(diǎn)了點(diǎn)頭說道：“嗯，云哥哥說了今天要做一件能飛的寶物給我玩的。”她顯然對這件事情非常上心，一進(jìn)到院里，一雙靈動的眼睛就四處亂瞄，卻沒看到想見之人。

　　柳氏不以為意的笑了笑，沒把話放在心上，指了指小院的一側(cè)道：“云兒應(yīng)該還在屋里，你去找他玩兒吧?！?p>　　女童點(diǎn)了點(diǎn)頭，說了幾句問好的話就急溜溜的往小屋跑去。

　　“也虧得林秀才家的女兒不嫌棄云兒，否則云兒怕是連一個玩伴也沒有了?！绷蠂@了口氣，轉(zhuǎn)而又重新說起了蘇臨與齊家女兒的親事。

　　簡陋的木屋中，小女童清脆悅耳的聲音時不時的傳出。

　　“云哥哥，你要的紙我已經(jīng)帶過來了?！?p>　　“什么？這張紙?zhí)浟?？這可是我爹爹平時都舍不得下筆的柳葉紙，稀罕的很！”

　　“云哥哥，你快變給我看看嘛，軟是軟了點(diǎn)，但好歹也是張紙呀！要是被爹爹知道我偷拿柳葉紙出來，青初會被打屁股的?！?p>　　屋中，林青初露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雙手拉著一名男童的小手甩來甩去，顯然是平時撒嬌慣了，否則也不會這般親昵。

　　也不知林青初有什么獨(dú)特的溝通之法，竟能與聾啞孩童成為朋友。

　　男童無奈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勉為其難的應(yīng)了下來。

　　他先是將手中的紙對折兩次，接著又展開，選擇其中一角以那條折線為界又折了起來，只見一張方才還有幾寸長寬的柳葉紙在其一雙巧手之下瞬間小了下來，變成了一個林青初從未見過的似是三角卻非三角的模樣。

　　她看著這所謂的會飛的寶物，臉上露出一絲不相信，問道：“云哥哥，這個東西真的能飛？”

　　男童笑了笑，將其對著哈了哈氣，隨后用手往前用力一推。那東西竟真的向著前方呲溜飛去，最后落在了離他們八九丈的院子里。

　　而將這一切都看在眼里的林青初更是被驚訝的手舞足蹈，急忙蹦蹦跳跳的跑了出去，想要將那會飛的寶物給拾回來。

　　“且慢！小施主可否將你手中的東西借貧僧一觀？”

　　正當(dāng)林青初也學(xué)著男童，將手中之物放在嘴旁哈氣之時，蘇家大門處卻出現(xiàn)了一名佛僧。佛僧之言自然也是引起了蘇家眾人的注意，于是趕忙起身迎接佛僧。

　　“施主打擾了，貧僧路過此地本無擾民之意，只是見這位小施主手中之物很是不凡，因此前來叨擾?！狈鹕仁┝艘欢Y，轉(zhuǎn)而點(diǎn)明了來意。

　　蘇家等人急忙回禮，蘇老爺子身為長輩，自然是當(dāng)仁不讓的站了出來迎客：“神僧若是不棄，可來小院一敘?！?p>　　佛僧本就好奇林青初手中之物，對于這家人的邀請自然也是一笑應(yīng)之。

　　二人剛剛坐下，蘇老爺子便輕聲囑咐道：“老婆子，快泡上我昔年珍藏的金玉出來迎客。對了，泡茶前記得用滾水把那套茶具先洗一遍?！?p>　　一旁的蘇臨母子二人也是心領(lǐng)神會，乖巧的站在蘇老爺子身后。

　　不一會兒，一壺夾雜著桂花醇香的茶被端了上來。蘇老爺子起身為佛僧倒了一杯，略帶歉意道：“小舍簡陋，這壺金玉已是寒舍所能拿出最好待客之物，望神僧海涵?！?p>　　佛僧微微一笑也不客氣，端起茶杯輕喝一口，道：“何來海涵之說？施主只要誠心待客，就算是一碗清水，也自有它的滋味，更何況這已是貧僧這幾年來喝過的最好的茶了?！?p>　　二人又是客套了幾句，佛僧這才又將目光看向了林青初。

　　小女童顯然被其父教養(yǎng)的極好，此時正乖巧的站在一旁，一雙烏黑靈動的大眼睛直溜溜的盯著佛僧看，像是不明白為什么這位好看的大叔叔要把頭發(fā)剃光，頂著一推怪東西。

　　“小施主，能否借你手中之物一觀?。俊狈鹕@然對林青初手中之物極感興趣。

　　林青初猶豫了片刻，還是將手中之物遞了過去。

　　蘇家眾人的目光也隨著佛僧轉(zhuǎn)移到了林青初手上的那件物品之上。他們顯然也是第一次見到這由紙折成的異物，畢竟蘇老爺子以武立家，在家中極少有筆墨紙硯等一類東西的存在，自然也就看不到了。

　　“神僧可知這是何物？”蘇老爺子也是忍不住好奇，問了出來。

　　這一次，不等佛僧開口，一旁的林青初卻搶著說道：“這是云哥哥折給我的寶物，他說這叫紙飛機(jī)！”

　　“云兒（小弟）做的？！”蘇家眾人一愣，顯然從沒想過自家那又聾又啞的孫子（兒子、小弟）還有這等本事。

　　“哦？聽這位小施主所言，這所謂的紙飛機(jī)是蘇施主家的孫子所制，不知貧僧是否有幸可見其一面呢？”佛僧來了興趣，轉(zhuǎn)而對著蘇老爺子說道。

　　聽到這話，蘇家眾人一陣沉默。正當(dāng)佛僧略感詫異之時，柳氏略帶哽咽的說道：“神僧有所不知，我家云兒生來命苦，剛剛出生不久其父就不見了蹤影，長至兩三歲還是還不會言語，后來才知道他是天生聾啞，說不得話更是聽不見。如今已是小六，卻整日悶在家中從不見生人?！彼坪跏钦f道了傷心處，柳氏忍不住用衣袖擦起了眼淚。

　　佛僧顯然是沒想到僅憑一張紙能做出這般奇物之人，竟然是一名六歲的聾啞孩童，不過這更是勾起了他的興趣，隨即安慰道：“佛言萬般皆緣，我既然踏入此地，自是有緣?？煞褡屛铱纯催@位小施主，貧僧自是不才，但對世間的些許疑難雜癥還是有些信心醫(yī)治的?！?p>　　此言一出，柳氏自是大喜，蘇家自然是請過鄉(xiāng)里的李大夫看過的，并且也從其口中得知了自家孩兒的聾啞之癥并非先天所致，而是其他某種原因造成的，其中或許牽扯鬼怪之說，因此一直沒有辦法。如今這位佛僧主動提出醫(yī)治云兒，他們自然是喜不自勝。

　　柳氏旋即對著蘇臨說道：“臨兒，快叫云兒出來。”

　　不稍一會兒，蘇臨就領(lǐng)著一名眉清目秀的孩童走了出來。

　　當(dāng)這名佛僧見到男童之后，竟“噌”的一下站了起來，用驚異的眼神審視了孩童好幾遍，最后才忍不住嘆道：“好一仙童爾！可惜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