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校尉,汝坐在此地不要走動,某去領(lǐng)個公主,有時間請你嘗嘗淮南橘?!?p> 說著,蹇秀也不再多言,整理一下自己有些散亂的袍襟,扶正發(fā)冠,昂首闊步的來到朝臣中間,伏身便拜:“議郎蹇秀參見君上,吾皇眉壽無疆!”
言語鎮(zhèn)定,神態(tài)平和,再加上樣貌不俗,蹇秀瞬間成為了全場焦點。
朝臣們也對這個名不見經(jīng)傳的晚生提起了興趣,畢竟劉宏什么尿性普天之下可沒有人再比他們清楚,三公職位在西園就明碼標價一千萬錢,更別提大漢駙馬這個身份了。
當然,大部分人都是對蹇秀報以同情的目光,包括宗正劉焉,因為公主是“金枝玉葉”,地位比其夫(蹇秀)要高。
另外漢朝駙馬可是個“高風險職業(yè)”運氣好點,能像衛(wèi)青一樣娶個安分守己的平陽公主,都算祖墳冒青煙了,雖然老是老了點,但好歹湊合能用是不是?
倘若是娶個劉嫖那樣風騷浪蕩的存在,恐怕脊梁骨都能被世人戳爛。
平常在家低聲下氣不說,連出門訪友臉上也沒面,基本上來講,如果不是為了穩(wěn)固政治地位,漢代的世家貴族很少會同皇家聯(lián)姻。
“議郎蹇秀,韜光韞玉,纂解左氏春秋,經(jīng)綸滿腹,甚得朕心,即日除駙馬都尉,佚兩千石,尚太平公主!”
不易察覺的向蹇秀遞個眼色,得到五根手指的反饋后,蹇碩才裝模作樣的再次宣讀了劉宏的旨意,盡管心里在大肆滴血,可還是強擠出一抹笑容。
蹇秀知道,這是劉宏在給自己裝點門面,東拉西扯給自己湊點工績,讓他看起來不至于這么寒磣。先漢雖然有過非列候尚公主的范例,但還是少數(shù),其余絕大多數(shù)都是立過功勞的存在。
一念至此,蹇秀也十分識趣的輕聲回答道:“微臣才疏學淺,春秋釋解多由恩師編纂錄入,秀怎敢妄自據(jù)功忝有?恩師服虔曾因小事入獄免職,其中曲折還望君上明察!”
《春秋左氏傳解》是鄭玄編寫一半送給服虔揚名用的,可以說里面的功勞跟蹇秀半點關(guān)系都沒有,前身在服虔那里可并沒有受多少待見。
現(xiàn)在劉宏給蹇秀安上了共同注解的名號,那些心思活絡(luò)的士大夫絕對會就這件事口誅筆伐。
思來想去,還不如蹇秀順水推舟,借此免了服虔罪名,搏個尊師重道的名聲,不過蹇碩的錢包估計就要遭殃了。
按照劉宏敲骨吸髓的稟性,想恢復服虔兩千石九江太守的舊職,沒八百萬錢是想都不要想,再加上迎娶萬年公主的五千萬錢,簡直是個天文數(shù)字。
果然,臉色本來就苦逼的蹇碩,又聽到自家兄弟想赦免服虔,頓時倒吸口冷氣,瞥了一眼蹇秀,便背過頭不再看他。
蹇秀對此倒沒有什么擔心,憑借他跨越時代的智慧搞點錢還是挺簡單的,就怕時不我待,說不定自己前腳累死累活攢了點兒家底,后腳就被何進或者董胖子搶走了。
所謂盛世置地,亂世藏金,也要分情況而定,看看徐州麋家,“交通王侯,力過吏勢”實力和人脈十分龐大,不還是被劉備搞得傾家蕩產(chǎn)。
槍桿子里出政權(quán)的道理,亙古不變。
沉吟片刻,劉宏并沒有應(yīng)允赦免服虔的請求,而是看著蹇秀微微一笑:“劉焉將蹇秀登記入冊吧,另外,著宗正丞負責六禮一事,擇吉日昏禮下達?!?p> 旁邊裝死的劉焉起身唱喏,卻重新跪坐回去,并沒有自己開始動刀筆,而是朝自己身后的宗正丞低聲吩咐了句。
隨后,一名身材細長面容白凈的年輕文士這才忽然越過一眾朝臣與侍從,徑直來到最前面行禮:“君上,由于近些時日天氣褥熱,加上接連陰雨,宗正府上的竹簡遍布蟲蛀濕斑,有些字跡斑駁難辨,恐怕此事要緩上幾天?!?p> 聽到這,蹇秀眉頭皺起,對于這個所謂的宗正丞那是越看越不順眼。
長得人模狗樣,卻不干人事兒,竹簡長蟲?我看你是腦子里長蟲!稍微殷實一點的世家都知道往竹簡表面涂層蠟來防止受潮,更別說代表皇家尊嚴的宗正府了,你家竹簡不經(jīng)過烘烤?
無奈,形勢比人強,宗正丞作為九卿的副手,同樣是兩千石官員。駙馬都尉雖然也是兩千石,但蹇秀官職到底還沒有編撰在冊,他是沒有資格當眾以小犯上來斥責對方的。
但虧要讓他就這么咽下去,蹇秀就不是蹇秀了。
蹇秀先是友好的見個禮,隨后鄭重的看了看這人,厲神問道:“你誰呀?君上是讓宗正劉焉篆刻在冊,不是汝這無名之輩!”
得意揚揚的宗正丞先是一愣,接著仿似受到奇恥大辱一般,對著蹇秀怒目而視:“汝不識吾?”
蹇秀有些詫異,心里早就罵出聲:“哥不認識你,你就發(fā)這么大火,你不就是個混吃等死的皇室,被當做豬養(yǎng)的存在!”
兩人氛圍有劍拔弩張的趨勢。
眼觀鼻,口觀心的袁逢適時笑笑:“陛下,既然宗正丞這么說,想來書簡確實難以雕刻,蹇碩身為駙馬的兄長,不如再捐些錢貨用以購買蜀絹,蒼竹,等到物資運來再談此事也不遲!”
這下但凡有腦子的人也知道袁逢要故意為難蹇秀了,不說蜀地路途艱險,光是層出不窮的叛亂都夠頭疼的了,更別提送貨商隊的人吃馬嚼,十輛車架能幸存一架都算難得一見。
劉宏征住,欲言又止。有些不習慣的挪了挪腳,從而緩解膝蓋的酸痛。寬松皇袍令他有些拘謹,對于平常在章丘宮坐胡椅,著胡服的他來說,上朝的無時無刻都是煎熬。
司空袁逢一發(fā)話,蹇碩徹底坐不住了,從益州調(diào)來蜀絹蒼竹耗費頗多不說,關(guān)鍥是消磨時間。劉宏指不定哪天就一命嗚呼了,若是蹇秀娶萬年公主的事就這么拖下去,恐怕所有謀劃都付諸東流。
“咳,咳,”
蹇碩低沉的咳嗽了幾聲,目光陰沉。
得了蹇碩暗示,緊接著一個昂藏青年自何進身邊長身而起,笏板指向宗正丞,怒喝道:“身為臣下,不知尊卑,君上著汝處理此事,汝卻百般推辭,居心何在?”
蹇秀瞥了一眼對方,發(fā)現(xiàn)正是西園校尉之一的馮芳,宦官曹節(jié)的侄子,和蹇碩屬于同一個派系。
馮芳出場,代表著宦官派系的反抗,兩個本就針鋒相對的勢力,此刻因為蹇秀尚萬年公主而水火不容起來。
蹇秀沒有再關(guān)注兩個人,而是把目光投向劉宏,見他臉色鐵青,蹇秀知道劉宏此刻左右為難的心緒。一方面是自己幸苦培育出的內(nèi)朝,另一方面是仰仗的三公九卿,實在不好處理。
深吸一口氣,蹇秀記住宗正丞的容貌,然后再度朝劉宏俯首行禮:“既如此,卑職愿意承擔供給宗正府所需的一應(yīng)蜀絹蒼竹,七日內(nèi)交接入府。”
蹇秀輕飄飄一句話,滿堂嘩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