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內(nèi)門外門
師兄弟相見的場面一時有點沉默和小小的尷尬。
“師弟，多年不見，師尊與諸位師兄弟始終念你想你，先回山見過故人再談俗物如何。”
“不，你先給我弄個內(nèi)門大弟子?！?p> “師弟，十幾年不見，你清減了，憔悴了?！?p> “內(nèi)門大弟子?！?p> “師弟，咱們疊翠峰的千年神宇花突然昨日就開了，想必冥冥間有所預(yù)兆，是你回來了，趕緊隨為兄去看看吧?！?p> “內(nèi)門大弟子?！?p> 你是要糖果的小孩子不成，不給就沒完沒了是吧。
修真人一身不壞體，可羽衣真人鼻尖竟?jié)B出幾滴汗水。
“小師弟！你幾十年不回山，一直了無音訊，一回來提這些俗務(wù)干什么。你還未去劈山殿報備，惹怒了功罰長老豈不是要受罰。”
“內(nèi)門，大弟子。”李傳心眼觀鼻鼻觀心，始終堅持圍繞原有話題不動搖。
“師兄你是不是又偷偷把咱們峰的名額許人了。”一聲傳音入密送入羽衣真人的耳中。
“亂說，什么叫又，咱們明明是輪著來的，師兄我一百多年才排上一次，你這一回來就砸我的場子搞什么?！庇鹨抡嫒嗣嫔謴?fù)正常，臉上平靜不動猶如枯井古樹，私下里傳音入密與李傳心來回交涉。
“師兄，師弟現(xiàn)在可是有孩子的人，你看你這大侄兒還在下面看著咱們呢?！?p> “什么？你這些年渺無蹤跡，竟然偷偷生了個孩子回來。我看看，咦，你兒子倒長得像你，嗯，不對，這小子連引氣入體都沒有，一介凡人做什么內(nèi)門大弟子，你想讓咱們峰被人笑死嗎？”
“我不管，我這些年不爭不要，就給我兒子求個小小弟子也不行？你不給我去找?guī)煾?，讓他老人家看看這可憐的徒子徒孫?！?p> 羽衣真人一陣頭疼，本來好不容易輪到自己代表疊翠峰參與開山大典，三個內(nèi)門弟子和十個外門弟子的名額分出去足足有兩萬靈石入袋，此一樂也；失蹤多年的小師弟竟然突然回歸，兄弟重逢，還可以向師父報喜，此二樂也，明明是兩件快樂的事情同時發(fā)生，為什么卻這般難纏。
拿出內(nèi)門弟子的名額是萬萬不行，這甚至不僅是靈石的問題，逍遙仙宗的內(nèi)門弟子可是份天大的人情，這份人情許出去不容易，想收回來就更不容易，那就意味著要得罪好幾位大人物。
思來想去，輕羽真人，也就是李傳心的七師兄，決定先糊弄再說。
糊弄兩字的真?zhèn)骶驮谟谝粋€糊一個弄，現(xiàn)在輕羽真人萬萬不敢擺弄李傳心，師父他老人家向來心疼小師弟，這多年未見都快念叨出病來了，每次出關(guān)第一件事就是詢問李傳心下落，告到師尊那里，自己定然討不了好。
那就只好糊了，得給封口費，給好處。
輕羽真人原本有些怒意的面上重新露出和煦的笑容，強忍住上前拉扯的沖動，情緒調(diào)整到春風化雨，雨過天晴，晴空萬里
“師弟，你的這個事，好說好說，現(xiàn)在這么多人看著，咱們先別飄在這里了，先帶小師侄到里面坐好了?！?p> 一道金光閃過，輕羽真人拉著李傳心出現(xiàn)在李若塵面前。
“看看我這師侄，渾身上下一件寶物都沒有，小師弟，不是為兄說你，你也太小氣了?！?p> 說著摸出一個錦繡布袋，硬塞到李若塵手中。
“拿著，這個儲物袋算是見面禮了。走，孩子，先跟師叔回山。”
李若塵懵懵懂懂，儲物袋就已經(jīng)掛在腰間。
李傳心倒不拒絕這份禮物，一邊幫兒子掛好一面叮囑：“這東西靠意念就能用，收好了。”
兩旁的人群早已被這一番喧鬧吸引，此刻更是議論紛紛。
“這小子真是有背景啊，看到了嗎，那可是逍遙仙宗的金丹真人輕羽真人?！?p> “果然是金丹，就是大氣，直接送儲物袋?！?p> “完了完了，看來名額又少了一個，哎，這次如果不能被選中，我如何面對家中父老啊。”
“你這算什么，我可是借了林氏仙莊的高利貸來做拼死一搏的，要是選不上下半輩子都只能賣給人家了?！?p> 任由人群議論，在眾人羨慕嫉妒的眼神中李若塵有些熟能生巧的爬上老爹的飛劍，父子化成一道流光射向遠處的仙山，在眾人眼中消失不見。
憑著輕羽真人的符驗，父子二人直接穿過護山大陣飛入仙山，劍光落到山前的一座大殿前，這里是逍遙仙宗的提調(diào)總管府，主管一切人事變動和與凡俗往來，足有上百人在此處置日常。
輕羽真人是老資格的金丹修士，殿中眾人一見他，都忙不迭的站起身來打招呼，輕羽真人也不在意，直接帶著李家父子越過幾重大門，找到后殿一個房間，站在門外大喊：“老秦，老秦，快出來，我是輕羽。”
話音剛落，就從屋里閃出一名修士秦大成來。秦大成是筑基大成期的修士，離金丹只有一步之遙，可惜這一步之遙的境界硬是足足卡了他三十年，因此早先還有人可以喊他本名，但后來再有人喊出大成兩個字他就一定認為那人是嘲諷自己，一定要暗記在心打擊報復(fù)。
雖然境界遲遲上不去，但秦大成機靈活泛而且向來巴結(jié)幾位強力修士，憑借著這層關(guān)系硬是坐在這提調(diào)總管府副總管的位置上足足二十年，倒也為他這些年追求突破的花費籌措解決了不少問題。輕羽真人是金丹中期，又是逍遙仙宗一大山頭疊翠峰的活躍人物，平日里也是秦大成的巴結(jié)對象，這次輕羽真人出手手中弟子名額的事不少都還是秦大成牽的線。
因此他一聽輕羽真人招呼，不敢留在屋里，直接跑出來見客。
平日里秦副總管見了一般弟子和普通修士，都是不怒自威，嚴肅極了，不少小弟子都暗地叫他秦閻王，但見了輕羽真人，閻王變成笑面佛。
笑呵呵的把三人延請進門，大著嗓門喊“來人，還不快把我那上好的仙茶給貴客泡上?！?p> 一面問道：“真人，不知您大駕光臨有何貴干？”
秦大成一眼就看到跟在后面的李若塵，暗暗打量一番卻是個毫無根基的凡俗少年，不由疑惑一介凡人怎么會出現(xiàn)在仙家府邸，難道是輕羽真人的私生子不成。
“咳咳，秦總管，這位就是我們疊翠峰的小師弟李真人，這些年一直在外游歷，這次回歸我門中帶回來這個師侄，乃是他唯一獨子，所以特意過來請你看看能不能安排一下?！?p> 秦大成一聽，心中大罵輕羽真人不地道，你明明手里有名額，誰當?shù)茏舆€不是你決定，現(xiàn)在這把人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帶到我這里，分明是推卸責任讓我得罪人。
只是確實得罪不起輕羽真人，秦大成也只好捏著鼻子認下這個鍋。
他知道輕羽手中三個內(nèi)門名額都許了人，這邊這位既然是他的小師弟，那肯定是外門弟子也交代不過去。
秦大成面露難色“既然是李真人的獨子，輕羽真人您的師侄，自然應(yīng)該入我門墻，就是您不提，按我逍遙仙宗門規(guī)也不能讓自家子弟流落在外。不過弟子也分內(nèi)門外門，按理說翠疊峰就有內(nèi)門弟子的名額，可按照門規(guī)各峰自家的子孫是不能直接拜自家峰頭的真人為師的?！?p> “現(xiàn)在本宗各位仙長大多專注修行，愿意收徒親自教導(dǎo)的實在不多，這內(nèi)門弟子的名分很難安排啊?！?p> 其實倒不是不能安排，只要愿意拿出疊翠峰的一個名額與其他峰交換便是，但輕羽真人和秦大成早就合伙把名額許了出去，這會秦大成當然絕口不提。
輕羽真人也在一邊慫恿添火“師弟，你多年不在門中，對現(xiàn)下門中情況也不熟悉，這事確實難辦。不如退一步，暫且讓師侄先入門墻。以咱們疊翠峰的地位，日后再有哪位金丹真人愿意收徒，我去幫你求他，保證給師侄第一個升格，要是不行，我和你一起去求師尊。”
李傳心卻不肯答應(yīng)，所謂內(nèi)門弟子便是金丹以上的修士親自招收入門，師徒猶如父子關(guān)系，修真人大多也無子女，真?zhèn)鞯茏颖闶呛笕艘话?，有金丹真人做大樹依靠，只要自身不是太差，起碼少奮斗幾十年是肯定的。
外門弟子則是由門派收錄，僅列入門墻，完全是修行靠自己的苦孩子，李傳心自身因為種種原因修為已是不能寸進，所以才自暴自棄十幾年不肯回山，這次拉下臉皮回來自然不肯讓李若塵做一個沒依沒靠的外門弟子。
任由秦大成和輕羽真人怎么說，李傳心始終是梗著脖子不肯應(yīng)承。他當年便是不理世情的性格，對人情世故向來不理會，倒是相信了輕羽真人的話，只是替兒子委屈，不愿就這么應(yīng)了。
輕羽真人見他如此作態(tài)，又催促道“師弟，師尊此刻還在閉關(guān)，出關(guān)以后定然第一個要見你，有什么事可以到時候再跟師父說嘛?，F(xiàn)在開門大典也不過這幾日，你這么不上不下，耽誤了孩子怎么辦?！庇峙闹馗溃骸澳惴判?，有師哥我在，還能讓孩子吃苦？什么外門內(nèi)門不過是個名義罷了，有咱們疊翠峰這么多師兄弟在，還有師尊他老人家，外門也是內(nèi)門?！?p> 李傳心還是不肯搭話。
一旁卻冒出一個稚嫩的聲音：“我答應(yīng)，能有機會進入仙山修行我就很滿意了，爹你就別難為幾位叔伯了。”
李傳心聞言怒目看向說話的李若塵“你懂什么，你知道外門內(nèi)門有多大區(qū)別么？”
“爹，我雖然不知道，但是我知道您即便不點頭，孩兒也還是不會有內(nèi)門弟子的名額啊。而且不是有您在嗎，我又不是無依無靠?！崩钊魤m大著膽子回道。
李傳心心頭一軟。
秦大成見事有轉(zhuǎn)機，大喜之下連忙趁熱打鐵“我知道李真人定然有些不滿，不過我也沒有辦法。這樣，雖然不能有內(nèi)門弟子的待遇，但是我可以先讓賢侄在我這掛一個管事的名分，要知道這管事職位有靈石補助，又有各種福利，還可以接觸到許多仙長，保證不是普通外門弟子?！?p> 李傳心眼見連兒子都答應(yīng)了，心中一軟，邊也不再堅持，緩緩點了點頭。心中暗暗決定一定要在再見到師尊的時候苦苦哀求，再怎么也得請師尊出面為兒子找一位名師收為內(nèi)門弟子。
李若塵見父親終于點頭，心中也放下心來，他不像老爹不通人情，雖然都是修士，但一看秦大成和輕羽真人一迎一和他就知道這事肯定是他們商量好的，老爹再堅持也不過是丟更大的臉而已。
不像感覺憤憤不平的李傳心，李若塵幾天前還是一個凡俗少年店小二，現(xiàn)在得知自己已經(jīng)可以加入仙家門派學(xué)習(xí)那些仙人的法術(shù)，還有一個管事的職位，已經(jīng)很心滿意足。
他暗暗暢想起來，這仙山中的管事該是什么樣子，是不是和故事里的仙人一樣，每日喝露水吸云霧的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