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澤低頭看了一眼手里的神仙粥,怪不得聞起來這么熟悉。
在城門口排隊就能領到的粥,他拼死拼活圖什么呀?
空仰城大概也覺得好笑,搖搖頭:“唉,咱們這些修行中人,一個個都自視甚高了?!?p> 人嘛,愛往遠處看愛往高處走,總以為天將降大任于自己,只要經(jīng)歷了重重考驗,最后肯定能收獲獎賞。
其實很多時候,好東西就在身邊就在腳下,彎個腰就能撿起來。
偏偏世人都喜歡自找麻煩繞遠路。
這樣的道理,說起來很沒意思。
慧遲老和尚沒有回應,只是等著空仰城繼續(xù)往下說。
空仰城道:“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神仙粥有什么效果,坊間傳聞的,喝了能漲百年修為是假,但一碗下肚,倒是真能長生不死?!?p> 游澤聞言一愣,居然不能漲修為,反而可以長生不死,差點以為空仰城說反了。
“這粥真有如此神奇?”慧遲老和尚指了指游澤手里的神仙粥。
空仰城淡淡道:“讓這位小兄弟趕緊喝一口,不就知道了?!?p> 明明粥香誘人,游澤卻毫無食欲,總覺得神仙粥里有什么古怪。
“喝一口神仙粥,修行之人夢寐以求的長生和不死,可就輕易到手了,一口,只要一口。”空仰城循循善誘。
慧遲老和尚突然問道:“那么長生不死的代價是什么?”
空仰城翹起嘴角,皮笑肉不笑,道:“代價嘛,沒什么特別的,就是變成一具只會動不會思考的傀儡,然后一輩子為北渡國當牛做馬?!?p> 游澤雙手一顫,青瓷小碗便摔落在地,神仙粥灑了一地。
空仰城一臉遺憾。
慧遲老和尚則熟視無睹,完全沒有露出一絲一毫可惜的表情,他感嘆道:“又是風伯雨師,又是長生不死的神仙粥,李遜志是撞了什么大運,才能找到這么多好東西?!?p> 空仰城道搖頭道:“我只聽他提起過,神仙粥里放的蘑菇好像來自一處僻靜幽谷,本來毒性很強,沒有經(jīng)過稀釋直接吃下去,雖然也能長生不死,但是會變得富有攻擊性?!?p> 游澤一聽到幽谷和蘑菇這兩個詞,再看漂浮在粥上的那一片片蘑菇,腦海之中忽然靈光一現(xiàn),想起山間鎮(zhèn)的吳懷志不就是誤入幽谷,中了蘑菇的毒。
他彎腰細看,沒錯,絕對是同一種蘑菇。
萬萬沒想到,李遜志也去過那個幽谷,還把蘑菇帶出來熬制成了神仙粥。
他這個重大的發(fā)現(xiàn)并沒有機會說出口。
慧遲老和尚還在問問題:“李遜志給災民施粥,就是為了制造出一群聽話的傀儡?”
空仰城點點頭:“沒錯,我稍微想了想,也大概明白李遜志想做什么,很簡單,先等天下大旱,朝廷亂作一團的時候回來奪權,再用這粥把百姓喂養(yǎng)成聽話的傀儡,省得改朝換代民心不穩(wěn),以后也不會再發(fā)生犯上作亂的事情,一勞永逸?!?p> “李遜志想要真正掌握北渡國,是不是還缺一個重要的棋子?”慧遲老和尚問。
空仰城回道:“這不是您回來了嘛,李遜志做這么多事情,自然是在為王爺當馬前卒,替王爺掃清障礙。”
確實如此。
慧遲老和尚知道李遜志在打什么算盤。
接著,他將視線移到游澤身上,給并不了解情況的游澤解釋道:“當年父皇駕崩的時候,貧僧正在游歷四海,聽到噩耗才匆忙動身,可歸途的路上,遍地都是埋伏,到處都有刺客。
等終于回到北渡國,新皇已經(jīng)登基,不是別人,正是貧僧的同胞兄弟,曾經(jīng)的六王爺。
老六心狠手辣,不單單只害了貧僧一人,所有排在他前面的兄弟,連帶著我們手下的追隨者,全部被他連根拔起。
貧僧無力回天,最后不得不隱姓埋名,流落江湖。
現(xiàn)在時隔多年,小游施主,你說貧僧回來當這皇上,是不是名正言順?”
沒想到老和尚還有這樣的身世,游澤也不懂宮廷斗爭皇室恩怨,一時間不知該作何回答。
空仰城搶先一步,道:“王爺重新登基,絕對名正言順?!?p> 慧遲老和尚笑道:“你這見風使舵的功夫真是爐火純青?!?p> 空仰城一臉嚴肅道:“王爺有所不知,最近兩個月京城的水被外來修士越攪越混,前有接了龍啟皇帝命令的一流宗門,后有收了北秦王朝錢財?shù)氖铋惲_,我擔心再拖下去,咱們北渡國就要變成別人的盤中餐了?!?p> “小游施主,你有什么想法嗎?”慧遲老和尚再次將問題拋給游澤。
游澤算是明白了,慧遲老和尚扭扭捏捏,是想讓沒有利益牽扯的旁人推他一把。
他一局外人,可不想擔這個責任。
游澤想了想,只好回道:“我覺得順應本心就好?!?p> 慧遲老和尚聽見如此模棱兩可的回答,長嘆了一口氣。
他就是為了找尋本心,才一路西行拜入凈土佛門。
而在凈土佛門得到的答案,卻又讓他回來北渡國,回到最初的起點。
說,本心就在歸處。
要順應本心嗎……慧遲老和尚嘆完這口氣,眼神里已有決斷,道:“貧僧已遁入空門,那些年的辛酸苦辣都成了過眼云煙,也過慣了逍遙自在的日子,這深宮大院的,絕對待不下去。再說了,老六早就長眠地下,以前的債用不著他的子孫來償了?!?p> “王爺?shù)故腔磉_?!?p> 空仰城本就沒有指望這位昔日的王爺,也不再多勸。
在三人這一番攀談過后,眨眨眼喘口氣的功夫,天色更暗了。
烏云后面的些許微光已經(jīng)放棄掙扎,不再試圖穿透那厚重的云層,漸漸被悄然降臨的夜幕吞噬。
咚咚咚。
一連串暮鼓聲遠遠傳來。
在入夜的同時,陣陣寒風從西北方向開始席卷整座京城。
這座神壇距離皇宮不遠,游澤稍稍抬起頭,就能瞧見宮里剛剛亮起的燈火。
也就在這時,游澤看到皇宮里的一棟樓,忽然塌了。
愣了一下,只聽空仰城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看來宮里有人打起來了,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走?!?p> 慧遲老和尚話音剛落,游澤又被拽著上天入地。
片刻之后,他們?nèi)吮銇淼交蕦m正中央,主殿前方的空地上。
這里人還不少。
游澤環(huán)顧左右,竟都是有過一面之緣的熟人。
聽雷山的兩撇胡子,十殿閻羅的彪形大漢,抱著酒壇臥倒在地的張?zhí)炜 ?p> 還有站在最遠處,云龍石雕臺階上方的李遜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