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的慘劇又引發(fā)了一片恐慌。
兩位母親撕心裂肺地對著被封條封鎖的旋轉(zhuǎn)木馬嘶吼哭泣,就算在地獄之中也沒有這幅慘象。
旋轉(zhuǎn)木馬不遠處,兩個身影正在討論著什么。
“今天是第幾天了?”瑞博溫問道。
“第四天,按理說他們明天就會行動了?!比鸲骺粗鴫欠酃P做的標記,伸出手擦除了。
“所有人都會死嗎?”
“沒有被阻止的話,會這樣。”
“那么……”瑞博溫笑著看向那位青年在陽光下泛著光芒的卷發(fā),“如果在那之前先把所有人殺掉,算不算是阻止了他們的計劃?”
“不讓他們殺掉所有人,所以先把所有人殺掉?”瑞恩已經(jīng)不會為這女孩的怪異發(fā)言感到驚訝了。
“目前只有那個小丑是確定的目標呢?!比鸩乜粗贿h處的人群,“這兩天應該已經(jīng)沒有活動了,好無聊啊……”
“我已經(jīng)基本確定了他們的活動軌跡。那些人是狂熱宗教分子,他們的標記肯定是和他們的家族圖騰有關(guān)。我根據(jù)他們留下的信息進行推算,找到了他們的據(jù)點,”瑞恩拿出口袋里的一張游樂場的地圖,在瑞博溫面前展開,上面有一些紅色和黑色的線連接的坐標點,這些線組成了一只禿鷲的形狀,禿鷲的眼睛被重點標記,那是游樂園的鬼屋,“比起殺掉所有人,直接殺掉他們會更加省事一點。他們?nèi)艘膊欢?,大概就五個,其他幫兇都是被脅迫的平民?!?p> “我才不去鬼屋呢!”瑞博溫扭頭。
“這還有更好的人選嗎?”
“我不管,我不去!”瑞博溫摸了摸左眼的紐扣,“去那里肯定會倒大霉!”
“你眼睛上那是什么?之前也看到過。”瑞恩指了指那枚精致的雕著玫瑰花紋的深紅色紐扣。
“是裝飾?!比鸩赜妙~前的劉海將紐扣遮起來,“我這只眼睛視力不好,干脆就不用了。”
瑞恩看著距離這里大概半公里的鬼屋:“你寧愿殺掉所有人也不肯去鬼屋,那里有什么東西?”
“怨靈?!比鸩卮鸬?,“你那本人皮書上的怨靈已經(jīng)把我害得夠慘了,你連句道歉都沒有?!?p> “世界上是沒有鬼的?!比鸲鼽c燃了一根煙,“而且那本書本來就不該在你手上。你拿著它遭遇的麻煩,應該自己承擔?!?p> “去你媽的?!比鸩亓R道。
“你真的不去鬼屋嗎?”瑞恩無視了瑞博溫的咒罵,“不過這也確實是我的工作來著,我可以跟你一起去?!?p> “你為什么非要我去?”
“看你不順眼,想讓你倒霉?!?p> “您還真是直言不諱!”瑞博溫冷笑,“行啊,要我去也行,不過我會把鬼屋整個炸掉!”
“你想怎么樣都行?!?p> “他們什么時候行動?”
“一般會在晚上和凌晨集中標記,白天很少活動?!?p> “那就在下午兩點把他們解決掉!”瑞博溫提起地上的挎包,“別遲到?!?p> 天氣越來越熱,嘈雜的人群讓人十分暴躁。旅館里擠滿了害怕得不敢出門的人,瑪奇瑞不想和一大群轉(zhuǎn)來轉(zhuǎn)去的充滿汗味的陌生人接觸,所以一直待在旅館里開著空調(diào)。
“你還知道回來?又上哪鬼混去了!”看著從門外進來的瑞博溫,瑪奇瑞氣不打一處來,“舞臺襲擊,泳池通電,旋轉(zhuǎn)木馬……看看你帶來的好事!我就不該跟你來這個操蛋的游樂場!”
“瑪奇瑞,游樂場有炸掉,你會拆炸彈嗎?”無視了瑪奇瑞的抱怨,瑞博溫直接問道。
“你在搞什么鬼?什么炸掉!”此時憤怒的瑪奇瑞就是一枚人形炸掉,她抓著瑞博溫的雙肩,將她提起,雙腳脫離地面,“跟你待在一起我真是倒了八輩子霉了!”她講瑞博溫重重地摔在床上,大聲地怒斥,“你是不是腦子有???”
“不拆掉炸掉的話,今晚所有人都會死哦?!比鸩卦诖采洗蛄藗€滾,臉朝上看著天花板,剛剛的摔擊并沒有給她造成傷害,“我在那個黑社會小少爺那里拿到了炸彈的位置,這么多炸掉足夠把整片游樂園炸到平流層了?!彼龑⒖诖锏牡貓D拿出來,“遠程遙控的,只要弄壞就好了。他們明天就會引爆了?!?p> “遇見你我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霉了!”已經(jīng)氣得不行的瑪奇瑞在瑞博溫腦袋上狠狠地揍了一拳,憤怒地將地圖一把拽走,提起桌邊的工具箱摔門而出。
瑞博溫看著被摔得有些脫框的門板,發(fā)了一會兒呆。
房間里的空調(diào)沒有關(guān),身下柔軟的床墊也十分舒服。不得不說旅館的這種床真的很軟,就像躺在云朵上一樣。她想一直這樣舒服地躺著,安逸地待在旅館直到結(jié)束,完全不想起來。
但她知道,一直待著的話,面臨的只有死亡。她還是拖著身體,費力地爬起來,擺脫了床單被褥的束縛,來到自己的背包旁。
“酒精,火柴,刀子……”瑞博溫慢慢地整理著背包,“真的不想去啊……”她想起了那個小丑,“要是真的有那種又強又不怕死的人,我能對付得了嗎?”
她看了一眼剛剛躺過的床墊,揉了揉眼睛:“是錯覺嗎?怎么感覺這個床墊拱起來了?”
她想起了那些酒店旅館床下藏尸的案件和一些都市傳說,一股不安感涌上心頭。
她走到床邊,將被子枕頭都放到一邊的桌上,然后抓起床墊的一側(cè),緩緩抬起。
映入眼簾的,是熟悉的體型,熟悉的顏色,熟悉的氣味……
那個小丑此時被綁著手腳,捂著口鼻,壓在床墊下!
“哇??!”瑞博溫驚得手一抖,床墊又重重地砸了下去。
瑞博溫還沒回過神來,只感覺很不妙。
她再次小心翼翼地掀開床墊,用晾衣架支撐著,然后將床墊底下的小丑拖了出來。
瑞博溫看著瞪著雙眼的小丑,探了探她的鼻息,還活著的。床墊下面不知何時被支了四個彎曲的木架子,形成了一個拱形的空腔,還有幾個管子連通了床底來輸送空氣,難怪這小丑沒被壓死,也沒被憋死。
那些人很顯然是針對著自己來的!瑞博溫意識到了這一點,她看著被綁住手腳的小丑,又有些疑惑:“這樣是沒辦法行動的吧?而且看起來好難受的樣子……”
瑞博溫用腳輕輕碰一碰地上躺著的小丑:“喂,還活著嗎?醒醒。”
看著地上不省人事的瘦高女孩,瑞博溫無奈地搖搖頭:“應該讓瑪奇瑞晚點走的,她懂得急救的方法……”她蹲下來用手指戳戳小丑沒被燒傷的那邊臉。
她為什么會到我這里來?手腳被人綁著,看上去并不是自愿的。明明可以讓她馬上死亡,卻做了這些多余的裝置來延續(xù)她的生命……是在懲罰嗎?瑞博溫想著。
雖說一直被供給著足夠的氧氣,但長時間一個姿勢似乎讓小丑的大腦失去了對四肢的控制。
眼前混亂迷蒙,腦袋微微發(fā)漲,小丑感覺到了臉上的觸感,瞇著眼睛慢慢適應光線,看著眼前模糊的輪廓逐漸清晰。她沒有掙扎,只是靜靜看著眼前這個女孩。
“喂,那個家族的人下午兩點就要死了哦,我特意跟你說一聲?!比鸩仄届o得就像在討論今天的午餐,手指依舊戳著對方的臉蛋,“你看起來很年輕啊,為什么要殺我?活著不好嗎?”
小丑露出了一種慈祥的關(guān)愛傻瓜的眼神,嘴被封住的她怎么能回答這個問題呢?只能發(fā)出幾句哼唧聲表示自己還沒聾而已。
“哦,對了,差點忘了……”瑞博溫揭開對方嘴上的封條,由于動作過于粗暴,膠帶連帶著一部分皮屑脫落,發(fā)出響亮的刺啦一聲,瑞博溫看著她嘴邊逐漸發(fā)紅的皮膚,問道,“你叫什么名字???”
無視掉來自皮膚的微微疼痛,小丑瞥了對方一眼。
“卓柏卡布拉,隨便你怎么叫。”
這是她最喜歡的生物,最喜歡的未知生物。
聽說卓柏卡布拉在吃獵物的時候會先咬個小口,再通過這個小口將其全身的血吸光。
“卓,卓什么拉……?”名字過于拗口,瑞博溫一時記不住,“要不我叫你阿灰好了,這樣順口?!彼荒樚煺鏌o邪地看著對方,“我要出門了哦,很快就回來,你在這里好好待著,不要亂跑?!彼呐膶Ψ降哪橆a,就像在哄一只桀驁不馴的貓咪。
“阿灰,可真是方便呢?!毙〕髧L試著掙扎了一下,但奈何身上的繩子太緊,她完全動彈不得,只能看著對方丟下自己出了門。
她無奈地在空蕩蕩的房間躺著:“活著好嗎?”她開口反問自己,只有刮過窗邊的風作答。
瑞博溫背著背包,很快就到達了鬼屋門前。那位金發(fā)青年果然如約而至。
“直接炸掉?!比鸩卣f著,大步跨進鬼屋的大門。這里已經(jīng)沒有工作人員在經(jīng)營了。人們都急著抱團自保。
“總部在地下室二樓,我已經(jīng)把外面的人都解決了?!鼻嗄昕粗稚系拿麊握f道,“現(xiàn)在就是甕中捉鱉。”
“他們的火力已經(jīng)分散到游樂園各處,這里已經(jīng)沒有多少了。他們的戰(zhàn)力也并不強,但是很會隱藏。善于威脅利用平民來掩飾身份達到目的。只要找到老窩,他們就跑不了?!比鸲鞲鸩刈哌M鬼屋,走到員工休息室,到電梯去。
“現(xiàn)在他們估計還在睡大覺?!比鸩卣f著,從包里拿出一袋塑料包裝,里面裝著白色的粉末,還有一只可以連接充電寶的吹風機。
“負二層?!比鸲鞣鲋娞蓍T,看著瑞博溫將面粉灑了一地,然后用吹風機吹得空中到處都是。
“到上面去。”瑞博溫回到電梯,在回到一樓后,將電梯按到地下室一樓,在電梯里和縫隙中倒?jié)M了酒精和油,然后點燃一根火柴,扔了進去。里面瞬間炸開一片火海,隨著電梯門艱難地緩緩合上,電梯往地下室墜去……
隨著地下一聲沉悶而巨大的轟鳴,鬼屋劇烈地晃動著,尖叫與咆哮,低沉的轟鳴與焚燒的烈焰,都被關(guān)在地底。
一切都很順利。
“干的不錯?!比鸲骺粗蜷_吹風機清理著里面夾縫中的面粉的瑞博溫,拍了拍她的腦袋。
“別拿你的臟手碰我,人渣!”瑞博溫罵道。她拍著壞掉的吹風機,知道自己回旅館肯定要挨揍了——這是瑪奇瑞的吹風機。
她已經(jīng)能想象到剛洗完頭發(fā)的瑪奇瑞被吹風機噴一腦袋面粉時的表情。
旅館里的小丑也并不安分。一想到待會會發(fā)生大事件,她就有點激動。她從口袋里抽出小刀,這是她用來挖掉某個女孩的眼睛的那把,血跡已經(jīng)干了,顯現(xiàn)出對她而言難以言語的誘人的褐色,她用著這把刀割斷繩子,卻突然找回了像是割斷了誰的手筋的感覺。她費力地把自己支撐起來,腿還有點麻,那種感覺酥酥麻麻,斷斷續(xù)續(xù),像是之前謀殺的老太太家里那臺老舊電視機的雪花屏。她左右環(huán)顧這個屋子,發(fā)現(xiàn)了瑞博溫之前帶著的小包。
“這家伙都會帶點什么?”她打開了小包,翻到了人皮書,她翻著這本書每一張精致的內(nèi)頁,仔細看著,“這不是那家伙的?!彼檬置嗣@本書的封面,“至少不是她做的,不過做的蠻不錯,或許下次我也可以送她一本?!彼吹搅税锊簧俚倪`禁品,想到了之前誤打誤撞進的一個房間(晴和純白的房間),那個房間里擺著一些小孩喜歡的玩具,但拉出床底下的箱子,里面有槍支甚至是一些越界得有些過分的藥物。此時,不遠處的爆炸聲打斷了她的思緒。
“已經(jīng)開始了啊?!彼叩酱皯襞赃?,只是可惜窗戶朝著另一個方向,看不到那邊的情況,“真是可惜沒在現(xiàn)場呢。”即使是家族的成員,她對那些逝去的生命一點也不惋惜,就像是從來沒有人對她惋惜過那樣,“不夠,還不夠。”她這么喃喃自語道。
回到旅館,瑪奇瑞還沒有回來,但是一打開門,眼前的景象讓人十分驚喜。那個小丑已經(jīng)直直地站在那里。
瑞博溫隨手胡亂了擦臉上的血跡:“哎呀,你還能動呀?太好了!”她高興地提著斧子走上前。她眼角洋溢的笑意更讓人覺得危險。
“你不也還活著呢嗎?”看著對方手里的斧子,對比起只有口袋里面的小刀做武器的自己,看起來像待宰的羔羊,“房間可真大,我也想住在這里,可惜我住在床底。”
“喂,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你有沒有想過為什么要殺我?”瑞博溫無所謂地靠近,不顧對方的防備,狡黠地笑著,“你的所作所為很瘋狂,如果你不希望我再把你塞回床底的話,最好把事情都告訴我?!?p> “你們怎么都喜歡問這個問題?”小丑歪著頭表示自己的疑惑,但也給對方露出了自己那看起來一折就斷的脖子,仿佛是為了提供給自己一擊斃命的機會,“為什么啊……讓我想想,大部分是因為那是命令啦,一小部分是為了,爽?!彼谡f最后一個字的時候勾起了一抹詭異的笑容,但又很快恢復平靜,“你看嘛,要是沒完成任務的話就是住在床底的下場啦,我倒是很想好好住在房間里,品一杯茶什么的?!?p> “如果我給你提供可以品茶的房間,你會跟我走嗎?”瑞博溫朝對方伸出手,“反正那些家伙也沒有把你當過人,那么跟著誰不是都差不多嗎?那些宗教狂熱分子可不會在意你吧?”
“你這是在邀請我嗎?”小丑故作驚訝地捂住嘴巴,“天吶,好感動,不過你說的也對。好吧,我加入你?!彼兆×藢Ψ降氖郑趾芸焖砷_,“不過我還得處理點事情呢,之后我還會主動來找你的?!彼呐膶Ψ降募绨?。準備抽開手后就看準窗外的方向直接跳窗離開。
“哎,別急著走!”瑞博溫趁機抓住對方的手,利落地用之前在地上撿起來的繩子綁上,將對方拽過來,將另一只手也綁上,一只腳踩著繩子,“你以為我是在征求你的意見嗎?”她天真地笑笑,然后一揮斧柄,將對方拍暈,看著緩緩暈倒的對方,笑道,“從今天起,你是我的東西了!”
她將小丑以之前的姿態(tài)塞回床底,還不斷地喃喃自語:“別擔心,離開這里之后,我會給您準備一杯好茶!”
正在陽臺抽著的晴聽到了爆炸聲。她愣了一下,接著在煙灰缸里面慢慢捻滅煙頭:“已經(jīng)第四天了嗎?”
靜下來,可以聽到房間外面有些嘈雜的聲響,給通訊器那一頭的大小姐一些回應:“你早就知道情況的話讓我?guī)Ъ儼讈砀陕???p> “瞎說什么呢,我可是你們到了之后恰巧受到消息了而已?!蓖ㄓ嵠鱾鱽淼穆曇舭选扒∏伞眱蓚€字念得很重。
得了,這家伙又在裝傻了,晴在心里悄悄吐槽。
“我可不信有這么巧,接下來怎么做?”
“我的玩具被玩壞了?!币晾蛳肫鹆俗蛱毂惶幚淼舻姆諉T,她很幸運的看到了全部過程。她單手撐著臉看著屏幕,另一只手隔著屏幕戳了戳染了點爆炸的濃煙的天空,盡管她這么做只不過會讓屏幕放大,并不會提高清晰度。
“純白可不是新玩具?!鼻鐭o所謂她家主子怎么玩弄她。但純白就不一樣,她可經(jīng)不起折騰,就像是她多病的主子一樣,這一點晴十分清楚。
“我沒可那個意思?!?p> 晴清楚地聽出來了自家主子的失落,不過好在她并沒有繼續(xù)耍賴要求晴把純白丟下去現(xiàn)場看看。
“你在擔心純白?”
晴轉(zhuǎn)身透過透明的陽臺門看著正在畫畫的純白,大小姐視野里監(jiān)控的畫面也隨著轉(zhuǎn)身而改變。
“我會嗎?”伊莉揚著聲調(diào)反問道,“我以為你不會的。”
純白放下蠟筆,舉著畫紙跑到玻璃門前,舉起畫按在門上,上面有幾個彩色的小人,能從服裝上看出是她們自己,甚至有伊莉小姐和那幾個陌生人,每個人的臉上都是微笑。
晴把手放在玻璃門上,似乎被畫里的美好吸引了。
“我也以為的?!?p> 兩人都沉默無言,只剩下等待被夸獎的純白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