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棲梧停下手中呼喚回魂玉的動作,“你如今就甘愿死去了?”
“如今的我該死?!?p> 因為一時執(zhí)念,生了心魔,受了回魂玉的誘惑,染了魔氣,入了魔,以魔氣污染自己唯一的信眾木榕,拖累他也入了魔。
還生了一堆莫須有的野心,任由野心的滋長,誘導(dǎo)木榕做出傷天害理之事,最后還妄圖利用回魂玉的力量,造出幻境,造出還有人信奉的假象,成全自己的虛妄。
可假象終歸是假象,他并沒有從中獲得一絲的信仰之力,反而執(zhí)念越來越深。
造成了如今這副田地。
這一樁樁,一件件,他都死不足惜。
他用了將近萬年守的山,最后卻失守在自己手上。
真是可笑啊……
他曾認為自己不該那般死去,故而他為了活,吞下回魂玉。
可終究是他自掘墳?zāi)梗芰嘶鼗暧竦哪庹瓶?,他該死?p> 看著他自怨自艾的模樣,小魔主皺著眉頭,阻止他的胡思亂想,“你不會以為你今日所做之事是受了回魂玉的影響吧?!?p> 見他面如死灰,便知道自己說得沒錯,“回魂玉生于魔界,是有些魔氣,但引你入魔的是你自己,做出這些事的也是你自己,還是不要胡亂給自己脫罪了,山神大人?!?p> 一句山神大人如一把尖刀,帶著扎心的諷刺,插入了安玉的心。
“貴主說得對,不過都是些托辭?!卑灿裆衽_不知為何清醒了些,他轉(zhuǎn)身,散去魔氣,彎腰把被威壓傷害得奄奄一息的木榕扶起。
“貴主可能救救他?”安玉擠出周身最后一絲青綠的法力,注入進木榕的身體,卻只能杯水車薪。
木榕身體傷的太嚴重,而他又太虛弱了,根本無法救治他。
木榕本是棵長在神廟邊的小榕樹,受了他近萬年神力的滋養(yǎng),才練成人身。
但也因他入了魔,受他魔氣的影響,也入了魔,還變成他成全自己虛妄的一把刀。
“憑什么?”
她可是魔界之主,哪能別人說讓她救,她就救。
除非,有好處
安玉本就知道這小魔主,肯定不會輕易答應(yīng),心中便暗暗早已思量好了說辭。
“因為貴主想要回魂玉?!?p> “本君直接殺了你便好?!睕]必要幫他救活一條命。
“我以神體供養(yǎng)回魂玉多年,早已與它共生,貴主就算殺了我取出回魂玉,想必回魂玉里的神力也不復(fù)當(dāng)年?!?p> 小魔主磨起了后槽牙,今個是什么日子,怎么一個個都在威脅她?這是真當(dāng)她魔主的名號是掛名的嗎?
心里多少帶了些惱怒,可嘴巴卻誠實的問:“你有什么辦法?”
安玉看她不加掩飾的表情,還有那聽著明顯口不對心的話,露出點笑意,“我將把神體全進獻于回魂玉,到時候回魂玉的力量想必會比當(dāng)年更甚一籌?!?p> “按你說的做。”小魔主探究的目光停留在面前的落魄的山神上,又補了一句:“他身上的魔氣已深入骨髓,本君無能為力?!?p> 安玉會心一笑,“那可否請貴主把他留在身邊?”
“???”小魔主對他的提議感到,“本君要他有何用?”
“木榕其實很細心,貴主留他在身邊定會有用處?!?p> “跟著本君很苦的?!?p> “木榕心性不懂事,多吃點苦與他有益?!?p> “本君平日里事務(wù)繁忙,沒空照料他?!?p> “他可以照顧貴主,自然也可以照顧自己?!?p> “本君保不住他的命。”
“他的命自然由他自己保,貴主可不必多操心?!?p> 見自己的推辭一一被反駁,小魔主心下有些無奈,“既然如此又何必跟著本君?”
“待我離去后,他必不會甘心,我怕他思慮不周,便犯下大錯,到時候沒有人會像我這般護著他?!?p> 安玉并沒有隱藏自己真實想法,溫和的看著一旁倒地不起的木榕。
這是他活在這世上為數(shù)不多的私心了,他并不想掩蓋與隱瞞。
即便他再不愿意承認,那些過錯也是他和木榕共同犯下的,是不可磨滅的事實。他的命數(shù)已決,死不足惜,可木榕才剛修成人身,便因為他犯下滔天大罪,還入了魔,待他離開塵世,他根本難以在這世間立足,也沒有人會愿意護著他了
思來想去,還是面前的小魔主最為合適。
小魔主面冷心熱,看著冷血無情,實則心腸軟的跟棉花似的,也不知道她是怎么當(dāng)上魔主的。
小魔主沉默了許久,最后長嘆一口氣,“本君就幫你養(yǎng)著他一千年,千年后,是去是留,他自己定?!?p> “多謝貴主?!卑灿駵\笑行禮,以示感謝。
安玉雙臂交叉環(huán)胸,復(fù)而轉(zhuǎn)身,對著身后的神廟,彎腰行禮。
舉手投足間,散著光輝,盡是溫柔,周圍的景象逐漸虛化朦朧,若隱若現(xiàn)。
“你不與他告別嗎?”看著安玉的動作,便知道他想要做什么,小魔主有些不自在的開口,“他醒來若是鬧騰,本君可不會手軟?!?p> “不會的,他很懂事。”安玉沒有回頭,周身繼續(xù)散著微弱的光輝。
他含著笑,散著光輝,過了許久,溫暖的光輝若有若無的黯淡,亮光中透出點點黑霧。
安玉有所察覺,臉上的魔紋有些灼熱,腦海中多了一道疑問,無聲的問他,“你真的甘心就這么去了嗎?”
安玉心神瞬間恍惚,但是手中多了一縷溫?zé)帷?p> 靈臺清明了不少,他睜眼,低頭看向自己手中溫?zé)嵝∈帧?p> “多謝貴主?!彼麥芈曢_口。
“本君這是看在你幫我溫養(yǎng)了多年回魂玉的份上?!?p> 姜棲梧額上的露出了魔紋,紅色的魔紋占據(jù)著她白嫩的額間,形狀似一只鳳凰,揚起雙翅,打算欲火重生。
安玉周身圍繞的黑霧通過他們相觸的手,慢慢傳到了姜棲梧身上,不過片刻,魔氣就像找到了歸宿,拼命的進入她的身體。
安玉臉上的魔紋褪去,糾纏著他的黑霧也消失了,他如同蒙塵的明珠,露出了本來的光亮。
姜棲梧吸走了他身上所有的魔氣后,便被這光亮晃了眼睛。
不過片刻,幻境破碎,這光亮落到了靈玉山每一處角落。
安玉臨空而起,到了靈玉山頂峰之上,在山巔之處,散著光明,神圣不可侵犯。
季蘊用著法器,載著一群渾身無力的修仙弟子們來到了山下。
一到山下這些弟子就被自己的師門給接走了了。
那些仙門早就發(fā)覺了不對勁,本就打算沖進幻境救自家的弟子,卻看見了季蘊。
帶回自家弟子,查探過身體后,發(fā)現(xiàn)只是靈氣散去導(dǎo)致脫力沒什么大事之后,就齊齊上前簇擁著季蘊來道謝。
季蘊心中還存著幾分擔(dān)憂,想要擺脫他們,就見天上掉下的光亮。
他們抬頭,便見了那散著光亮的身影。
整片天空都被光照亮,明明那么明亮,卻不刺眼,反而還很溫暖。
一滴水露落在了這貧瘠的山地上,第二滴,第三滴……越來越多,越來越密集。
“師兄!”趁著大家注意力被轉(zhuǎn)移,岳楚雯終于找到機會靠近季蘊,“師兄怎么就你們出來了?小五呢?”
“她還在里面。”
“師兄你怎么能做和我一樣的事情!”岳楚雯一聽臉色立馬就變了。
“她不會有危險,我在那里會礙著她?!奔咎N從這一路起就發(fā)現(xiàn),姜小五其實不愛在外人面前用她的功法,哪怕剛剛木榕都那般攻擊她了,她都只是防御,并沒有回擊,過后還要看一眼他,還有臨走前回眸的那一眼,就遭來了斥責(zé)。
他想她應(yīng)該是不愿意在外人面前展現(xiàn)她的功法吧。
岳楚雯聽師兄說她不會有危險,便放下了著急,師兄一向周全,如果真有危險,他寧愿同歸于盡也不會拋下別人。
“師兄你知道那是誰?”岳楚雯仰著頭望天詢問。
“他是山神。”
“山神?靈玉山山神!”岳楚雯一下子反應(yīng)了過來,山神還活著的話,那么剛剛在幻境里的事……
雨露不知降了多久,直到光輝逐漸暗淡,雨勢也漸小,最后隨著光亮消失。
而山巔之上的身影,也不見了蹤影。
姜棲梧低著頭看著濕潤的土地冒出一抹綠色,皺著眉頭,狠狠踩了一腳,綠色被壓在了腳下。
誰知另一側(cè)又冒了出來,還越發(fā)茁壯,越來越密集,不過是一炷香的功夫,滿眼盡是青翠。
枯樹也不在萎靡不振,長出了新的枝條與葉子,生機盎然。
看著靈玉山被生機包圍著,小魔主嘴邊勾著輕微的弧度,隔空喊著話:“東西呢?再不給我我就把這座山燒了,你就白死了!”
說著一塊白玉懸空飛至她的眼前,還在她跟前頗為高傲的轉(zhuǎn)了一圈,以示自己的大駕光臨。
“……”這玉看著好像不太聰明,怕不是再別人身體里呆傻了?
小魔主雙眸半咪,有些嫌棄,隨手就把他撈起來,裝在自己腰間的法寶帶里。
做完正事后,這才有空招呼著早已醒來的木榕,“走吧,跟本君出山?!?p> “好。”木榕一臉平靜的答應(yīng)了。
他是在雨露降下時醒來了的,他仰躺在大雨中,望著山巔之上的山神。
山神讓圣光照耀著整座靈玉山,那副樣子正如他誕生時的模樣,也是那般耀眼溫暖,圣潔高貴。
雨露降下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他所信仰的山神又回來了,可是他以后可能再也不需要任何人的信仰。
當(dāng)然也包括他的信仰。
這是這座大山最后一次被山神治愈了,山神拿自己的軀體去治愈每一寸貧瘠的土地,去治愈每一棵干枯的樹木,去治愈每一條瀕臨死亡的生命,還不忘撒下生機的種子。
就連罪惡滔天的他,都被他治愈了。
“本君還會在人界呆上一段時日,這段時間你就先跟著本君,待本君帶你回了魔界,再做安排。”姜棲梧走在前面
木榕艱難的爬起來,一瘸一拐的跟在小魔主身后,問:“需要我做些什么呢?”
或許是木榕表現(xiàn)的太過平靜,惹得小魔主有些稀奇,“你怎得這般聽話?”
木榕扭過頭,不屑得“切”了一聲,但是終究忍不住啞著嗓子:“他肯定說我醒了一定會大鬧一場這種話,我才不能給他看了笑話?!?p> 小魔主側(cè)頭看他,他卻是匆匆擺過頭,躲過了她的目光,小魔主勾著唇角,踮起腳尖,拍拍他的頭,對他的話給予肯定,“做的不錯,以后可不能給人笑話了?!?p> 木榕紅著眼眶怒瞪小魔主,她怎么能拍他的頭!
小魔主卻感受不到他的怒氣,還有點不滿意的道:“以后我拍你頭的時候,你自覺些把頭低下來。”
木榕:“。。。。。。”
見小魔主轉(zhuǎn)眼又一蹦一跳的走在前面,趕忙又追上,“我們這是去哪?”
“去挖你的本體?!毙∧е鲬猩⒌幕卮鹬?,“這段時間就先委屈你的本體住在我的百寶袋里了。”
木榕的腳步慢了下來,輕聲問:“一定要挖嗎?”
“那你是想毀了他用命才重新恢復(fù)生機的靈秀山嗎?”
木榕的本體是棵千年大榕樹,一直以來長在靈玉山,根生蒂固,還受了山神日日夜夜靈氣的供養(yǎng),修成了人身,陪伴著山神那么久,說是靈玉山第二位山神也不為過,所以他的一舉一動也會影響著這座山。
可是山神消逝,如果只是棵普通的榕樹也就罷了,可他偏偏還入了魔道,要是再繼續(xù)把本體留在這,不出半年,這座山便又會成為一座荒山。
否則真當(dāng)她姜棲梧閑得慌嗎?要挖一棵幾千年的巨樹帶在身上,就算不嫌重,也占地方呀!
不過想想這是他自己的本體,還是由他自己決定,姜棲梧又道:“罷了,要不要挖,你自己決定。”
不知何時,他們已經(jīng)來到了大榕樹前,木榕不用湊近都能感受到本體所散發(fā)的魔氣,與周圍生機勃勃的風(fēng)景格格不入。
木榕看著榕樹旁的神廟,他這才發(fā)現(xiàn),神廟好像并沒有印象中的那么大,它只有很小的一間,從遠處望去,還沒他的枝干大。
可就是這樣一間神廟,卻住著一位守了這座山近萬年的山神。
從他是一棵沒有記憶的樹苗開始,就護著他,幫他遮風(fēng)擋雨,陪他春夏秋冬。
如今他的枝葉終于能夠遮住那間神廟了,可以給山神遮風(fēng)擋雨了,山神卻不在了。
木榕雙膝跪在青蔥的土地上,朝著神廟的方向磕了一個頭,采下本體的細嫩的枝葉,進入神廟。
費力的擺正匾額,清理灰塵,最后來到神像前,再一次磕頭,面上始終帶著輕微的笑意,最后又走到廟外,重新采了新的枝葉,又慢慢走了進來,靠近神像,開始小心翼翼的清理。
小魔主隨便找了個地方坐下,耐心的等候著,在他清理完畢后,才開始催促,“好了沒有,再不快些,今日我就又要睡在山上了?!?p> 木榕沒有理會催促,清掃完畢后,又一次朝神像磕了一個頭。
他心中的告別始終難以開口,最終只余下一句,“安玉大人,我走了?!?p> 而后起身,踏出神廟,看著外頭因等得有些不耐煩皺著小臉的小魔主,他大步走過去。
“小五主子,我們開始挖吧?”
“我們?你的本體,當(dāng)然是你來挖,哪來的我們?!?p> “我的本體這么大,我一只魔怎么挖?”
“我堂堂魔主,怎能干這種體力活?”
“可是......”
木榕還沒說完,便被打斷了,“這可是在你最尊敬的神明面前,你最好在他面前表現(xiàn)得勤勞些,否則他以后看你這么懶惰,都不想保佑你了?!?p> “胡說,安玉大人對我最好了。”可說著身體卻很誠實得彎下來,開始挖。
小魔主笑瞇瞇的撐著腦袋催促,“是是是,趕緊挖,慢慢吞吞,魔界可容不下做事這么慢的?!?p>
淋亞
有錯別字麻煩幫我指出來,我真的眼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