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無聊
除此之外,魔像與手持戰(zhàn)斧的人工生命體也齊聚一堂。
……雖說威脅意圖很低,但這種集團性的敵意還是帶來相當(dāng)程度的威壓。盡管如此,裁決者還在世時就已經(jīng)體驗過身邊全都是敵人的狀態(tài)了。
她并不畏縮,處之泰然地來到王前。因為不是臣子,她并沒有低頭致意,王的表情也完全沒變。
“我是在此次圣杯大戰(zhàn)中身負裁定任務(wù)而被召喚出的裁決者,貞德?達魯克。”
“──嗯,與裁決者信仰同一神明,令孤感到莫大助力?!?p> “……正因為信神,所以希望你能理解我追求公平的態(tài)度。”
裁決者堅決的目光讓“黑”槍兵【弗拉德三世】嘴角勾出笑容。他大概認為這沒什么好大驚小怪,只是鄉(xiāng)下姑娘講出的笑話吧。
“好了,天快亮了。裁決者啊,你有何貴事?”
“深夜時,你們有與『紅』陣營發(fā)生戰(zhàn)斗吧?對手應(yīng)該是騎兵、弓兵和狂戰(zhàn)士。”
“嗯,怎么了嗎?”
“以結(jié)果來說,騎兵和弓兵撤退,狂戰(zhàn)士則似乎遭到你們俘虜──但在那之后,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
“……”
裁決者的問題讓“黑”弓兵【喀戎】有了一點反應(yīng)。不,不只他,握著戰(zhàn)斧的人工生命體們也表現(xiàn)出些許動搖。
但反應(yīng)比任何人都劇烈的是“黑”槍兵。
“……真不愉快?!?p> 槍兵只消說這些,謁見廳就充滿了殺氣。這反應(yīng)跟小孩子鬧脾氣一樣沒道理,不過槍兵的力量卻與廣范圍鎮(zhèn)壓兵器相等。裁決者一派輕松地接受這有意識的兵器所投來的殺意。
這股殺意還不比她以一介村姑身分在席農(nóng)城堡晉見王太子查理的時候,或是以俘虜身分遭到異端審問時接收到的惡意嚴重。比起當(dāng)時她一舉手一投足只要有什么奇異之處就會遭到誅殺要輕松多了。
“如果不便回答,那也沒辦法。我說完了,我會自己想辦法調(diào)查?!?p> 就在她轉(zhuǎn)過身的瞬間,槍兵立刻放松了殺意。
“──失禮,孤似乎調(diào)侃過頭了?!?p> 裁決者不禁對把方才那股殺意說成調(diào)侃的“黑”槍兵感到傻眼。不,這或許是他的本意。對王來說,喜怒哀樂都是為了為政。明明不悲傷卻得為了臣子哭泣,明明不開心卻得收下進獻品。對他來說,或許連憤怒都是一種表演吧。
“劍兵自裁了。”
“什……”
連裁決者聽到這句淡淡說出口的話都不禁啞口無言?!昂凇睒尡鴦t顯得悲傷地搖頭嘆息。
裁決者本想說“怎么可能”,卻連忙閉上嘴……看樣子“黑”劍兵【齊格飛】是真的自裁了。不過這之中有一個矛盾之處?!昂凇眲Ρm然快死了,卻還活著。
……主人不可能感受不到使役者的死活與否,如果感受不到,就代表因果線【Line】已經(jīng)切斷了。
然而,裁決者擁有更勝“靈器盤”的察覺能力,她能夠明確地說,盡管微弱,但“黑”劍兵還沒切斷與這個世界的聯(lián)系。雖然她無法得知對方身在何處──總之應(yīng)該還活著。
“有人能具體說明狀況嗎?”
“前來報告的是『黑』騎兵……似乎是他教唆劍兵這么做,因此孤將他關(guān)入地下牢房以示懲戒?!?p> “……這樣啊。”
“──好了,裁決者啊,孤就單刀直入地說吧。我們在毫無建樹的情況下失去了可謂關(guān)鍵的劍兵,那么我們當(dāng)然想補充不遜于劍兵的戰(zhàn)力。不覺得這想法很自然嗎?”
裁決者繃起臉,覺得話題往可疑的方向發(fā)展了。
“方才我也表明過,我是裁決者,經(jīng)由圣杯召喚而出,是這場戰(zhàn)爭無可動搖的裁判……我有我的目的,而那不是與你們同在?!?p> “你沒有愿望嗎?既然被圣杯召喚,你應(yīng)該有私人的愿望才是?!?p> “──關(guān)于這部分,裁決者也屬例外。要能以裁決者身分被召喚的條件之一,就是對現(xiàn)世不抱有任何愿望?!?p> 這句話讓在場使役者們微微起了騷動。
“……裁決者,你沒有愿望嗎?”
“是的,沒有?!?p> 槍兵怒氣沖沖地“咚”一拳打在椅子扶手上并站起來,表現(xiàn)出過往的瘋狂,帶著怒氣大吼:
“貞德?達魯克,孤知道你的下場!被所有事物背叛、奪走一切,最后落得冤死的你怎么可能沒有愿望!回答孤,不許你說謊!”
如果槍兵方才散發(fā)的殺意屬于廣范圍制壓兵器,現(xiàn)在這番話就帶有樁子般的尖銳。裁決者有預(yù)感,只要說謊或說出槍兵不滿意的答案,就會當(dāng)場被刺穿。
裁決者凝視了槍兵一會兒,用足以壓過他氣勢的冷靜聲音說:
“沒有。所有人都認為我臨終時一定非常悔恨,認為我期望復(fù)仇或者期望獲救。但是──我走過的人生有著只有我才知道的滿足。雖然不是任何人都能與我有同樣感受,至少我對自己的人生沒有一絲悔恨,也沒有希望透過圣杯實現(xiàn)的愿望。若要說有,只有把這場圣杯戰(zhàn)爭調(diào)整成正常狀態(tài)。”
“甚至被神舍棄的你沒有愿望?”
“──這樣說才真的是愚蠢。主沒有舍棄我們,不,說起來主沒有舍棄任何人,祂只是什么也做不了?!?p> “什么……?”
“不論是祈禱或奉獻貢品,都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主而做的吧?我們是為了療愈主的嘆息、主的悲傷而祈禱。沒錯,我確實──”
“聽到了主的嘆息?!?p> 有慘叫、有嘆息、有嗚咽,也有悲傷。
世界直線朝著地獄滾落,沒人能阻止。不,或許那個──其實就是地獄本身吧。
主嘆息著,這是多么悲傷的事啊。人們甚至不被容許簡單地活著,被迫只能選擇變成野獸,不然就是變成食物。
爭端沒有結(jié)束的一天,血不斷流下濡濕大地。
所以主才嘆息──祂的聲音傳到了我【貞德】的耳里,我接收到那不論是誰都會忽略的細小呢喃。
其實我很清楚,只要聽了這道聲音訴說并且回應(yīng),就代表要舍棄自己至今的一切。
不論是簡單的村民生活,或者*****的喜悅都要舍棄,除此之外還沒有回報。我一定會被敵人和同伴──被許多人類嘲笑。
那是很可怕的事情。一個鄉(xiāng)下的村姑竟然要跳入人類殺意席卷的戰(zhàn)場,可不是一句“瘋了”就可以說明。
但是,主在哭泣。
啊──我一定……無法忍受這一點,無法忽視這一點吧。
為了讓主停止哭泣,為了撫慰主,就由我前往這個世界的地獄吧。身披鎧甲、腰配利劍、手握旗幟──奉獻我的性命吧。
沒錯,我從主那兒獲得的啟示不是榮耀與勝利,不是義務(wù)與使命感,主只是嘆息,只是表達了悲傷。
──所以,我想至少接收了這些啟示的自己要讓主停止嘆息。
“黑”槍兵【弗拉德三世】瞪著裁決者一會兒,最終搖搖頭后坐下。
“──雖然信同一位神,但你與孤似乎并不相容。”
“盡管信同一位神,還是有人把我送上火刑臺。你我不相容也是當(dāng)然?!?p> 裁決者一臉輕松地說,這句充滿戲謔的話讓“黑”槍兵愉快地笑了。
“……這也沒辦法,但『紅』陣營想要你的命是事實。我們只是想要拉攏你,看來對方不是這么回事?!?p> “是呢,以我來說也必須調(diào)查『紅』陣營葫蘆里到底賣什么藥。雖然我沒有與之?dāng)硨Φ哪铑^──”
“但被攻擊的話,又是另一回事了。”
“……確實是如此?!?p> “祈禱『紅』陣營是群想要你性命的愚蠢之徒。”
嗚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