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暗涌

　　等待間，張道全又點(diǎn)了根煙?？赡苁莿偛拍尘湓?，勾起了他不好的回憶，他不再說話，沉著臉，眉頭微皺，眼神迷茫地看著眼前的車流，機(jī)械地吸煙，吐煙，彈煙灰。

　　陳年不知說些什么好，索性思緒又回到了車上。

　　陳年從畢業(yè)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五年了。作為一名程序員，工資還算可觀，攢到現(xiàn)在也有了一筆不多不少的存款，和一輛卡羅拉。

　　作為卡羅拉前身的AE86，由于藤原拓海的緣故，可謂是名聲大噪，網(wǎng)上也流傳著“AE86上山，奔馳上樹”這樣的金句。陳年也喜歡奔馳，當(dāng)然，他并不是為了上樹。

　　在陳年第一次見到奔馳大G的時候，就將它列為了自己的終極目標(biāo)。霸氣的車身，直來直去硬朗的線條，完完全全長在了陳年的審美曲線上。但是由于它高昂的價格，陳年只能將它劃到夢想那一欄。真就應(yīng)了網(wǎng)上那句話，有些東西，生下來有了，那便是有了，否則一生都將與其失之交臂。

　　真是想到啥來啥。這時，一輛大G從車流中岔了出來，引擎轟鳴，大燈雪亮，像一頭怒目的野獸，嘶吼著往這邊奔來。

　　據(jù)陳年平時觀察，這小區(qū)里一共有兩輛大G，想必是其中一個土豪，回家了罷。

　　可是車并沒像陳年想的那樣開進(jìn)小區(qū)，而是徑直朝他們開來。

　　最終，車停在了陳年面前，駕駛位車窗搖了下來，是陸陶陶。

　　“年糕，上車，快，快，這里不讓久停?！标懱仗照f完，轉(zhuǎn)頭就朝著正向這邊走來的小區(qū)保安擺手，示意馬上就走。

　　陳年趕緊開了車門，鉆了進(jìn)去，張道全也掐滅了煙頭，緊隨其后。帶上門，車發(fā)動，隨后又匯入了車流。

　　陳年沒想到陸陶陶會開著大G過來，在他映像中，陸陶陶的車是輛mini。

　　“你的mini呢？”

　　“開去修了，今天開我爸的車”

　　“羨慕”陳年在后座，很不安分，東瞧瞧，西摸摸?！斑@是我離夢想最近的一次。說真的，你爸對收干兒子有什么要求嗎？”陳年貧嘴道。

　　在熟人面前，陳年的話一向很多，只是關(guān)系熟的人很少，所以他大部分時間看起來都比較沉默。

　　“你們男生的審美也夠奇怪的。我爸也是，難得開一次他的車，千叮嚀萬囑咐，要我小心，要我注意，別把他的寶貝車刮壞啦！這笨重的鐵疙瘩有什么好寶貝的，哪有我的mini可愛。”陸陶陶不解。

　　“你不懂！”陳年很不屑與女生爭辯這些，就好比男生分辨不出女生的口紅里，這種紅跟那種紅到底有什么區(qū)別一樣。

　　“切！對了，你的朋友，不介紹下？”

　　陳年上車后，光顧著欣賞“夢想”，倒把張道全忘在了一旁。張道全見插不上話，只好白無聊賴的看著車窗外發(fā)呆。

　　“我朋友，張道全?！标惸晗蜿懱仗战榻B，然后又看向張道全：“開車的那位是陸陶陶。”

　　“hi！”陸陶陶開著車不能分心，只能舉了下手，就算打個招呼了。

　　“還有我！”這時，一直沒說話的吳漫漫從副駕駛探出頭來，戴著個兔耳帽，皺著小鼻子，氣鼓鼓地望看著陳年，以宣泄陳年將她忽略的不滿。隨即又臉色一轉(zhuǎn)，對著張道全可可愛愛地笑道：“你好！藝術(shù)家?！?p>　　張道全留著長發(fā)，不修邊幅，確實(shí)有那么些藝術(shù)家的氣質(zhì)，但在之前與陳年的交談中，他也表露過，留長發(fā)僅僅是為了更符合他流浪者的氣質(zhì)。

　　“你們好，女鬼。”冷不丁，張道全突然冒出了這么一句。

　　“女鬼？”吳漫漫一頭問號地重復(fù)了一遍，對方是不是罵自己？可他笑著的樣子不像在罵人吶。

　　陳年用膝蓋拱了拱張道全，提醒他說錯話了。

　　“不是嗎？哪有人會長這么漂亮的？”張道全兩手一攤，擺出一副無辜的樣子。

　　頓時，前排兩個妹子，笑得花枝亂顫。

　　這也太內(nèi)行了吧！陳年心里吐槽。

　　被張道全這么一鬧，車?yán)锏臍夥栈钴S了起來，張道全又開始把自己這幾年的經(jīng)歷拿出來大說特說，引得另外三人嘖嘖稱奇。

　　一路笑鬧，很快就到了目的地。陸陶陶停好車，一行人又到便利店買了酒，隨后就去預(yù)先定好的餐廳準(zhǔn)備吃年夜飯。

　　隆德廣場，一共有四家173便利店。位于入口處的那一家，生意是最好的。

　　作為這家便利店的員工，陳健從早上開始，直到現(xiàn)在才得空喝口水。

　　現(xiàn)在是晚上十一點(diǎn)，人群都集中到了外面的廣場上，盯著大銀幕，等著倒計時跨年了。

　　聽了一整天賀歲歌曲，耳朵都聽出繭來了。陳健滑動著鼠標(biāo)，準(zhǔn)備換一首自己喜歡的歌來放。

　　下意識地，陳健瞥到了收銀柜下面，用黑布條裹著的劍，依然靜靜地躺在那里。

　　這已經(jīng)成為了陳健的習(xí)慣性動作。就像愛美的姑娘總下意識地找尋反光物體，看看里面的自己是否還保持著最美的狀態(tài)。陳健其實(shí)也是在看自己。

　　任何事物都有兩面性，這個世界也不例外。光的世界里，這是一間便利店，陳健是這間便利店的一個員工，對每位顧客說著“歡迎光臨”。暗的世界里，這間便利店就是這個世界里最權(quán)威的組織，陳健就是組織里一把鋒利的劍，用劍刃維持著這個世界里的秩序。

　　現(xiàn)在，店里只剩下一位顧客了，是個戴著藍(lán)色棒球帽的精瘦青年，彎著腰在飲料架前，把里面的飲料一股腦全拿出來，抱在懷里。陳健有一搭沒一搭地瞥著藍(lán)帽帽青年。大概他要的飲料在最里面吧，陳健心想。

　　“人家口渴了嘛?！?p>　　一個嗲嗲的男聲從門外傳來，自動感應(yīng)門隨之開啟。這聲音讓陳健略感不悅，但他仍站起身，微笑著說了聲：“歡迎光臨”。一個打扮的妖里妖氣，留著羊角胡的中年男人，挽著個魁梧的肌肉男，一扭一扭地走了進(jìn)來。

　　“金哥兒，你喝什么？”胡子男的聲音膩的發(fā)齁。

　　“跟你一樣”

　　“那我們就喝，可樂！”

　　胡子男松開肌肉男的手，自顧自走向飲料架。恰巧這時，藍(lán)帽青年低著頭急匆匆從過道里出來，兩個人結(jié)結(jié)實(shí)實(shí)撞了個滿懷，胡子男“哎喲”一聲，一個趔趄，向后退了好幾步，肌肉男順勢一把將他扶住，才不至于摔倒。

　　“走路不帶眼睛的嗎？”胡子男被撞得有點(diǎn)氣惱。

　　藍(lán)帽青年看著胡子男，滿臉鄙夷，毫不示弱：“死人妖！”

　　“你罵誰呢，你這人會不會說話，不會說話我來教教你？”

　　“罵的就是你，死人妖，快給我滾開，別污了我的眼睛?！?p>　　“你，你?！焙幽斜粴獾恼f不出話。然后一下子撲到肌肉男懷里，“金哥兒，他欺負(fù)我?！?p>　　肌肉男一手環(huán)抱著胡子男，在他背后拍了拍，以示安慰。然后冷聲對藍(lán)帽青年道：“給他道歉?！?p>　　藍(lán)帽青年輕蔑地笑了笑：“喲，這還有護(hù)花使者呢？怎么著？要是我不道歉呢？”

　　“那我就不客氣了”肌肉男松開胡子男，兩手關(guān)節(jié)捏的“咔咔”響。

　　“哦？是嗎？”藍(lán)帽青年突然躍起，搶先一步竄到肌肉男身邊，一把掐住他的脖子，將他提到空中。肌肉男額頭青筋暴起，憋的滿臉通紅，雙手拼命扣著藍(lán)帽青年的手，然而絲毫都不起作用。

　　胡子男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嚇得渾身直哆嗦，張著嘴，“啊，啊”半天，也發(fā)不出聲來。

　　“你不是很拽嗎？現(xiàn)在怎么像條死狗一樣？”藍(lán)帽青年瞪大變得微紅的眼睛，嘴巴揚(yáng)起詭異的弧度，表情猙獰，面露狠色，就像要把肌肉男生吞了一樣。

　　陳健在一旁，心里暗叫不好，這個藍(lán)帽青年恐怕不是什么正常人，要是他再不出手，非出人命不可。于是他在柜臺下偷偷解開纏在劍上的黑布條，準(zhǔn)備出手。

　　“嘩”地一下，陳健一躍而起，跳出柜臺，手中寶劍寒芒一閃，徑直朝藍(lán)帽青年手腕砍去。

　　藍(lán)帽青年有所察覺，忽地松開了肌肉男，微一側(cè)身，躲過這一劍，又以極快的速度，閃到了門口。看來他并不想戀戰(zhàn)，轉(zhuǎn)過頭朝陳健哼笑了一聲，隨后就出了門，消失在夜色中。

　　陳健想去追，但他心里明白，以他的速度，是追不上的，在他所認(rèn)識的人類里面，沒人有這速度。除非，藍(lán)帽青年是妖，但他身上卻沒有妖氣。難搞，陳健思來想去也沒想明白，只能等明天換班之后，去總部備個案，問下那些經(jīng)驗豐富的同事們，看看有沒有遇到過類似的情況。

　　胡子男緩過神來，四下掃視了一遍，眼中仍是驚恐，不說話，默默扶起一旁，因大口呼吸而被嗆得不斷咳嗽的肌肉男，逃也似的離開了這個是非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