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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是我們的離歌

第三百二十四章 輪到你了

六月,是我們的離歌 妙筆大花生 3047 2023-08-04 12:53:53

  “……所以呢?”

  “……就是這樣。”

  “哦,好?!标懰棘廃c(diǎn)了點(diǎn)頭,臉上沒什么表情,很難說她是否有認(rèn)真聽了顧淵的敘述,“所謂塵封許久的懸案,其實(shí)真相也沒什么很特別的,那些當(dāng)事人們,實(shí)際上無法原諒的,都是那時的自己吧。”

  趟著越來越大的雨回到家,各自擦干頭發(fā)換上干凈衣服的兩個人,在餐桌旁肩并肩坐了下來,說著在陵園發(fā)生的事。

  “嗯……”

  “怎么,你覺得她沒有說實(shí)話?”

  “不,我相信她沒有騙我,只是……”顧淵的腦海里,在那個燙金色晚霞里,祈愿樹下坐在秋千上的女孩,這樣的一幅景象始終揮之不去。真的就是這樣了嗎?這就是全部的真相嗎?他想到陳歌,想到司君墨,想到李詩雨和管仲廷,對于那個問題,他們其實(shí)都早就知道答案,只是不愿意承認(rèn),或者說不愿意接受。他又想到他們對他說過的話。

  “請你找出她視角的故事吧。”

  “那就拜托你了。”

  “如果你找到了真相,請讓我也知道一下?!?p>  “我只是覺得……也許她也有不知道的東西,或者說,真正的答案,只有葉秋玲自己知道?!鳖櫆Y說著揉了揉眉心,可能是因?yàn)樽罱偸鞘叩脑?,他常常覺得額頭上像是套了個孫悟空的金箍一樣,緊得又痛又難受。他咬了咬牙,向旁邊的空氣嗤出一聲嗟嘆。

  “這樣?!标懰棘幉恢每煞竦攸c(diǎn)了點(diǎn)頭,“還有什么事嗎?沒有我回去了?!?p>  “回去?……回哪里去?”

  “當(dāng)然是回家了,我又不是一直住在這兒。”陸思瑤用一種像是看浮游生物的眼神看了他一眼,“明天又要回學(xué)校了,這個時候,老師給的壓力也無法隨便忽略?!?p>  顧淵沒說話,只是微微點(diǎn)了點(diǎn)頭,當(dāng)然是這樣,也只能是這樣。這段時間的相處給了自己一點(diǎn)不切實(shí)際的幻想,即使兩個人的關(guān)系從扭曲到被糾正,但面對過去就存在的那道界線,也不禁下意識地各退了一步。

  “對了。”一只手已經(jīng)摸到了門把手,陸思瑤忽然停了下來,轉(zhuǎn)身看著他說,“上次和你說的事,想好了嗎?”

  上次?顧淵立刻就想起了那天夜晚在廢棄公園門口陸思瑤說過的話。

  “我想糾正傾斜的那部分試試看,你覺得呢?”

  陸思瑤的眼睛依然是一望便可以看到底,像是深邃的寶石,現(xiàn)在還多了一些明亮的火光,一簇簇地像是在水底燃燒一般,溫潤中透著熱烈,有些發(fā)燙。

  顧淵摸著手中咖啡杯的握柄,莫名其妙地低了低頭,就在桌邊裝飾用的茶色玻璃上看見了自己的倒影,凌亂干燥的頭發(fā)下是黝黑浮腫的眼眶,早已粗糙的臉上是清晰可見的毛孔,嘴唇是暗淡的深紅,其他地方是一片蒼蒼的白。

  顧淵就這樣坐在那兒一動不動,仿佛在打量一頭陌生的怪物。

  “當(dāng)然……但是,再給我一點(diǎn)時間吧。”

  在短暫的沉默之后,傳來了輕柔的關(guān)門聲,然后就是長久的寂靜。

  第二天起床的時候,顧淵感到喉嚨像是被人塞了刀片,一動就撕裂般地疼,她試著用鼻子吸氣,氣流卻半路叛變逃進(jìn)了嘴巴,原來鼻孔早已被鼻涕堵了個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電視上說過,小感冒過七天就可自行痊愈,顧淵猶豫了一下,還是選擇了吃藥,但打開床頭柜的抽屜里面卻什么都沒有,自己已經(jīng)很久沒有注意生活的細(xì)節(jié)問題了。

  那只好算了,希望專家說的是真的。顧淵出去的時候,小心看了一下天,時值冬春之交,天空總是陰晴難辨,昨天就是突然下的大雨,現(xiàn)在看起來又滿是隨時可能會漏水的陰云,于是順手拿過了一把傘。

  時間還早,教室里沒幾個人,一向總是第一個到的馮子秋座位依舊空著,高練倒是在,不過看起來也有點(diǎn)沒精神的樣子,臉頰發(fā)紅,似乎還是有點(diǎn)感冒。桌上擺著的講義和練習(xí)冊已經(jīng)超過他的腦袋,遮住了視線,以至于他坐下來之后都看不見高練的臉。

  顧淵拿出路上買的兩個三明治,拆開包裝,這時候齊羽走了進(jìn)來,背著她那個紅色的雙肩包,一副沒睡好的樣子,黑眼圈很明顯。

  “你來了啊——三明治,吃不吃?”

  “……”

  齊羽臉上茫然的表情讓顧淵有點(diǎn)失落,但過了會兒她好像又松了一口氣,搞得顧淵有點(diǎn)莫名其妙。

  “吃!”她接過去,先是輕輕地聞了一下味道,然后就一口一口地吃了起來,那個樣子有點(diǎn)像是小羊吃草,雖然每一口都咬得不少,但細(xì)嚼慢咽。

  “給我吧?!?p>  顧淵接過她手上疊得方方正正,還殘留一點(diǎn)點(diǎn)沙拉醬的塑料包裝紙,隨手放進(jìn)了粘在課桌旁的掛鉤上的垃圾袋里。

  “好吃嗎?”

  距離那個晚上已經(jīng)過去了整整兩天,然而她剛進(jìn)門便是一臉倦容,風(fēng)塵仆仆的樣子,話也不太想說,只是盯著面前小山一樣的習(xí)題冊和卷子,一口一口地吃著剛遞給她的,雞蛋番茄火腿三明治。

  “嗯……”

  “雖然不是你最喜歡的奧爾良烤雞三明治,但稍微將就一下吧。”

  她揚(yáng)了揚(yáng)眉毛,但沒有看過來。

  不過,顧淵感覺到籠罩在她身上的那像是塵土一樣的無形外衣,似乎是散開了一些。而隔在兩人之間的冰,也稍稍融化了些。

  雖然只是推測。

  “對不起啊……”

  “……什么對不起?”

  “前天晚上……還有更久之前的事。”

  “嗯……其實(shí)沒什么。”齊羽握著三明治的手指微微地扣緊了一些,“你沒做錯什么,本來,就是我自己的問題?!?p>  “不……之前的事讓我們之間有了很多誤會,那天你的演出會,我錯過之后應(yīng)該先跟你解釋的,什么都沒說卻跑去見了別人……對不起。”

  “在醫(yī)院的時候,還有那天在樓梯上……我說了不該說的話,對不起。”

  “完全沒弄清楚狀況,在教堂找到你之后也沒有考慮你的感受,直接就告訴了別人你的位置,沒問過你的想法,對不起……”

  “……你打算一直這么說下去嗎?”

  “沒有,就這些?!?p>  “我已經(jīng)說過了吧,你沒做錯什么,本來這就是我自己的事,也是我自己的問題,和其他人沒有關(guān)系,和你,也沒有關(guān)系?!?p>  “呃……怎么可能沒關(guān)系呢,明明都是我造成的啊……”

  “真是的……你把自己也想得太重要了吧,什么都是你造成的……明明不是自己的錯卻要把一切都攬到自己身上,這樣做真的很傲慢……”齊羽的唇微微顫抖著,“都說和你沒關(guān)系了,就這樣吧,不要再說了,我不想再說了。”

  “反正……都已經(jīng)這樣了啊?!?p>  顧淵聽到她最后一句小聲的呢喃。

  “對不起……我只是想解開我們之間的誤會。”

  “沒關(guān)系,我們之間沒什么需要解開的?!迸囊暰€移向前方,“就這樣吧。”

  “……唔?!?p>  好冷,而且,想吐。

  果然下雨了啊,還好帶了傘。

  自早上的對話后,不知道過了多少個小時。

  直到窗外天色漸晚,街道兩旁的路燈一盞接一盞地亮起,昏黃的光芒填滿了低矮處的空氣,耳朵被聒噪的喇叭聲塞滿,從校門口走出聞到柏油和車尾氣混合的嗆鼻味道時,顧淵才覺得肩膀微微松開了一些,仿佛離開了桎梏的牢籠。

  “……怎么壞了?!?p>  撐開的傘像是被痛打了一頓的水母,軟綿綿的沒有力量,少了一根傘骨,雨水便順著傘面的褶皺流下來,擦著發(fā)梢落在鞋面上,打濕了襪子和鞋墊,讓人覺得自己像是走在一塊潮濕的海綿上。

  “你也把自己想得太重要了吧?!?p>  “明明不是自己的錯卻要把一切都攬到自己身上,這樣做真的很傲慢?!?p>  想到齊羽早上說的那些話,顧淵感覺心里一陣一陣地刺痛。

  “喲?!?p>  抬起頭,看到一個人站在十字路口,即使在溫和地笑著,也讓顧淵有一種不寒而栗的感覺,他雙手插在褲兜里,眼神冰涼而柔軟,他勾起的嘴角和貼在唇邊的手指,就像是一把無形的劍,懸在自己的腦袋上方。

  是他,一切都是他造成的。

  為什么,他卻能笑得像是這些都同他毫無關(guān)系。

  “不要用那種眼神看著我,我真的什么都沒做?!?p>  “我沒有傷害任何人,那些都是本就存在于他們生活里的矛盾,只是在這個時候暴發(fā)了而已?!睏詈普f著轉(zhuǎn)身走上斑馬線,留給顧淵一個背影,“可能結(jié)局稍微悲慘了一點(diǎn)點(diǎn),但說到底都是他們自己的問題,不能怪到我頭上吧。”

  顧淵愣愣地,不知道應(yīng)該說什么。

  似乎是這樣沒錯,不管是卿思的病,子秋的家庭,還有齊羽……實(shí)際上問題早就存在了。

  可是……

  他望向馬路對面,楊浩站在那里,也望著他。

  嘴在動,似乎在說什么,他刻意說得很慢,因此即使完全不懂唇語也能看出大概。

  一共是七個字,兩句話。

  “下一個,輪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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