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C教授的最后一天
“坦白?你有什么可坦白的?”
“我就是這里的總負責人,C教授。我的全名叫做陳立鑫,只是那個名字,早就被我舍棄了。”
“傳聞當年的CLA74號研究所發(fā)生了疫病泄露事件,直接或間接染病的學(xué)生超過兩千人。當時的研究所,就是你負責的吧?”
溫爾鈺淡淡的補了一句。所謂殺人誅心,這位C教授一生中最痛苦的就是那件事情。
本來是如日中天的研究所副所長,卻因所里一場試驗意外,成為了媒體批判、全民唾棄的惡人。負責人明明是所長,他這個副所長卻被迫上去承擔責任。
俗稱,背鍋俠。
最可憐的還是染病的學(xué)生們。這兩千人當中,有一千六百多人病情較輕,可以治療。當時的C教授力主解散研究所,把經(jīng)費散給學(xué)生們治療。但因所長的阻撓,未能實現(xiàn)。
其余三百人,則染上了極其嚴重的疫病,被封存到冷凍罐體之中,以期未來有治療的方案。
C教授內(nèi)心同時經(jīng)受輿論、道德的雙重譴責。絕望之下,他帶了一支圓珠筆和一個本,在夜里來到了公園,在湖邊石頭上寫好了遺書,然后抱著石頭跳了下去。
結(jié)果他錯估了湖水的深淺,跳下去之后,屁股坐到了水底,脖子還在水面上。
被巡夜的警察救上來,送到醫(yī)院。除了腿被石頭砸骨折了之外,并無大礙。
就是在醫(yī)院修養(yǎng)期間,他認識了丹尼爾議員。
往事如走馬燈般在腦海當中過去,C教授的喉嚨動了一下,隨即對溫爾鈺回答道:“啊,是我?!?p> “你還有什么好說的?”溫爾鈺冷冷地問道?!安灰⒄`我們太多時間?!?p> 但是就在這時候,呂文杰卻輕輕地扯了一下她的袖子。
溫爾鈺會意,退居一旁。只聽呂文杰緩緩問道:“你不會是只為了說這些,才跟上來坦白的吧?”
“怎么會?!盋教授臉色慘然,“我不是那么無聊的人。我只是希望用我的坦白,和你兄弟的下落,來換取你幫我做一件事。”
“什么事情?”
“幫我救出我可憐的兒子?!?p> 他一面說著,一面脫下白大褂,掛在了一旁的墻上。緊接著,他將手按在了書架上的一只水晶鵝裝飾上。
溫爾鈺全程死死盯著他,堤防他有任何異動。
“別害怕,這是在打開CLUB研究所密室的門扉。接下來可能會有點噪音。”
整個書架發(fā)出了咯吱巨響,從中間一分為二。原來這個書架是假的裝飾品,是兩塊木板雕塑拼湊而成的。
溫爾鈺與呂文杰對視一眼,旋即后者藝高人膽大,直接走進了門去。
“哎!有陷阱!”
C教授想要伸手去拉他,誰知溫爾鈺伸手一擋,將他攔住。
“不必。他不會有事?!?p> 短短的話語之中蘊含著對呂文杰的絕對自信。只見后者的身體周圍突然出現(xiàn)了幾道極細的裂縫。
C教授瞇著眼睛,心想:“這究竟是什么能力?”
呂文杰走進了黑暗當中,只聽里面?zhèn)鱽砹思毸榈臉岉憽?p> 隨著一陣“叮叮叮叮”的聲音,原本應(yīng)該掉落在黑暗之中的無數(shù)彈片,竟在溫爾鈺和C教授的身后落下!
架設(shè)在門邊的是兩架附帶監(jiān)控的機槍,各含有30發(fā)子彈。一旦有人踩到門口的重力壓板上,就會觸發(fā)射擊。
只聽見落地的聲音不絕于耳,片刻之后,呂文杰從里面退了出來。
“進吧,安全了。”
C教授眼睛一亮。他看見,門邊的兩架機槍炮臺槍口冒著煙,形狀已經(jīng)擰得彎曲。
他情不自禁地沖呂文杰豎起了大拇指:“真是厲害,你居然能夠把如此平庸的格拉維瑞斯能力開發(fā)到如此的地步!”
呂文杰詫異地看了他一眼,問道:“你知道我的格拉維瑞斯能力?”
“沒錯?!盋教授點了點頭,他輕輕地指了一下自己的眼睛,說道:“我的格拉維瑞斯能力,名字叫做‘全知圖鑒’。經(jīng)由它所看到的任何格拉維瑞斯能力現(xiàn)象,都會瞬間在我的腦海里形成解析,并讓我理解它的本質(zhì)。丹尼爾議員就是看中了我的這個能力,才選擇讓我為他工作?!?p> “可惜,他最終提出的代價,我無法接受……”
C教授幽然嘆了口氣,說道:“那些實驗體里,有我的兒子。我本希望與丹尼爾議員合作可以救活他,可他卻偏偏成為了‘普羅米修斯之子計劃’的適配者。丹尼爾議員再也不肯放他離開了,直至今日,他都被封存在冰棺里,無法移動?!?p> 他認真地看著呂文杰,說道:“我希望你能夠救救我的孩子?!?p> 話音落下,他率先走進了門。
呂文杰與溫爾鈺對視一眼,旋即跟在他后面也走了進去。
門里面,是一段長長的臺階。而臺階最下面,則是一個空曠的停車場。
“這是CLUB最底部的倉庫,也是基地唯一的逃生通道。一會兒你們離開的時候,可以坐我的車,從這里可以直達地面?!?p> C教授從口袋里拿出了鑰匙,遞給了呂文杰。少年不動聲色地接過,隨即打量起四周。
這里是一片空曠區(qū)域,放著120只冷凍棺。其中的大多數(shù)都已經(jīng)熄滅,只有6只是完好無損的。
“這些冰棺,是那三百多名的學(xué)生當中的一部分。這些年,我依照丹尼爾議員的吩咐,以基因編輯手段幫助他們治療疾病,同時用它們的身體作為實驗體,推進著議員的計劃。他們當中的大多數(shù),都治療失敗,永遠地沉睡了?!?p> C教授說到這里,不住的扼腕嘆息,就差掩面長泣了。
呂文杰咬了咬牙,剛想抨擊他的不人道行為,但轉(zhuǎn)念一想,那種鼠疫,本便是不治之癥。
對于冰棺中這些活死人一樣的學(xué)生來說,或許C教授的治療,才是他們唯一的救贖。
發(fā)光的冰棺,僅僅只剩下6只,那是300名重癥學(xué)生中,碩果僅存的6位成功治療的案例。
C教授走到了最里面唯一發(fā)光的一只面前,指著它說:“這是我的兒子?!?p> 呂文杰與溫爾鈺默然。
冰棺里躺著的是一個穿著白大褂的青年,經(jīng)C教授這么一說,呂文杰頓時覺得這青年眉宇之間確實與教授有幾分相似。
C教授滿臉悲憤,他十分激動地錘了一下墻,說:“CLA74號實驗室失事,分明是因為所里的教授們渾噩度日,懈怠瀆職,忽視了安全協(xié)定。然而對外,他們卻都說是我為了中飽私囊,故意在實驗室的安全系統(tǒng)上偷工減料了??晌覂鹤右苍谘芯克?!他也進了冰棺!我中飽私囊?圖個什么!害得我自己斷子絕孫嗎?”
他頹然跪倒在冰棺前面,低聲說道:“300名學(xué)生,如今痊愈的僅有五名。聯(lián)邦的政府卻沒有給學(xué)生任何補貼。”
溫爾鈺聳了聳肩。她已經(jīng)厭倦了聽C教授講起那些陳麻爛谷子的事情。因為那與她毫無關(guān)系。但是,呂文杰卻心中怦然一動,他皺了一下眉,走到了冰棺的對面,與C教授相對而立。
“我只問你一個問題?!眳挝慕芸粗鳦教授的眼睛,認真地說道?!癈LA74的學(xué)生們,果然是被聯(lián)邦議會拋棄了的?”
“對,沒錯?!盋教授低聲說道?!八麄兇蠖嗍莵碜愿F苦家庭的學(xué)生,付不起高昂的治療費用。”
呂文杰嘆了口氣。他抬起頭,對溫爾鈺說道:“這就是我討厭這個世界的一點。弗多聯(lián)邦的政權(quán)被寡頭們占據(jù)了,金錢至上的理念橫行霸道。窮人的性命,反而不如一根草芥!”
溫爾鈺低下了頭。因為她似乎也是呂文杰所說的“視窮人的性命如同草芥”的那一類人。
C教授嘆了口氣,說道:“弱肉強食,世間本質(zhì),你我又有什么能力去改變呢?你砸了CLUB,讓我在丹尼爾議員那里失去了利用的價值。我腦子里包含著太多他的機密了,所以我不得不死。但是,我不憤恨你,我只想在死前和你做一筆交易。”
他從口袋里拿出了一張銀行卡和一張U盤,說道:“這是我這些年來,從經(jīng)費里克扣出來的錢,大概有150萬弗多幣的數(shù)量。請你按照U盤里的名單,發(fā)放給那些失去了孩子的家庭。這是他們應(yīng)得的撫恤?!?p> 呂文杰鄭重地收好了名單。他第一次,沖著C教授這一名敵人,深深地鞠了一躬。
C教授露出了微笑。他指了指其他五個冰棺,說道:“這些冰棺分別對應(yīng)著外勤五人組。他們其實不知道,丹尼爾議員派到這里來監(jiān)視我的陰陽人,在治療他們的時候,暗中地往他們的身體中安裝了芯片。他們的活動軌跡會顯示在冰棺表面的屏幕上,而只要切斷冰棺的電源,他們的生命活動就會停止。”
“換句話說,外勤五人組的性命,全部都掌握在我的手里。只是他們曾經(jīng)都是我的學(xué)生,即使暫時的叛變了,我也不忍心取他們的性命罷了?!?p> 他指著裝有他兒子的那一具冰棺,說道:“我希望你,在解決了事態(tài)之后,把我兒子的軀體,送到弗多國防科技研究所去,交給那里的張舜博士。他能夠救治我的兒子?!?p> “好的,我們答應(yīng)?!眳挝慕茑嵵氐攸c了點頭。
于是C教授大笑著坐到了地上。
笑聲在停車場里回蕩,多少有點滲人。他也覺得不妥,于是住了嘴。
“你們走吧?!?p> 他擺了擺手,做出一副送客的樣子。
呂文杰用手指劃出一條裂縫,將那裝有C教授兒子的冰棺吞噬。
C教授目睹著這一切,他從口袋里摸出一根華子,用嘴巴咬住,然后掏出火機。
“二十年了。我終于,要去休息了。”
他吸了一口,突然腦袋一歪,再沒有了動靜。
溫爾鈺上前查看,這時候,她才發(fā)現(xiàn),后者竟已沒了呼吸。呂文杰嘆了口氣,說道:
“那根華子里,大抵是有致死劑量的神經(jīng)毒素。致死劑量。”
“我們怎么辦,真的要幫他運送那具冰棺嗎?”溫爾鈺皺著眉頭問道。
同時,她也盯著呂文杰手里的銀行卡,心想:“倒不如把那些錢拿來自己揮霍了?!?p> 一抬頭,卻發(fā)現(xiàn)呂文杰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她頓時覺得頗不自在,剛想辯解,然而少年卻上前一步,將她輕輕地推到了墻邊。
“呂……你……”
她剛想說話,但呂文杰卻輕輕地用手指抵住了她的嘴唇。
“溫溫。你是這NP市中,除了我的摯友風星河之外,唯一一個知曉我的能力‘次元樹洞’的人。同時也是,唯一一位知曉我的能力的異性。我那么信任你,你可不要辜負我的信任啊?!?p> 溫爾鈺驟然被他壁咚,一向沉著的她,也不禁心頭小鹿亂撞。
呂文杰的父親,也是NP市一家商會的董事長,和她的父親溫賀龍身份地位接近。
然而呂文杰與父親的關(guān)系卻并不是很好,雖然同在NP市,卻從來不曾主動見面。
他是她覺得,在自己的人際交往圈中唯一配得上自己的男人。他又是那么的溫文爾雅,俊美帥氣。
溫爾鈺的臉色有些發(fā)紅。她喃喃地說:“太……太主動了……”
呂文杰卻是忽略了她的這句話。他淡淡的說道:“人而無信,不知其可也。既然答應(yīng)了C教授,便不要動那些個歪心思。若是讓我知道你妄圖指染那無主的150萬元,哼哼!我就替你父親打爛你的屁股!”
溫爾鈺臉色一紅,輕輕地推開了他的胳膊,嗔道:“那么兇干什么啦?我只是心里想想而已。難道我還會真的去動那筆錢嗎?我們賀龍商會,可不缺這等蠅頭小肉?!?p> “你能這樣想,是最好?!?p> 呂文杰微笑著松開了她。
他轉(zhuǎn)身走到了冰棺面前,開始操控著其頂部的那塊顯示屏。
溫爾鈺兀自靠在墻角,臉色微微地發(fā)紅。她輕咳一聲,整理了一下自己略微散亂的秀發(fā),恢復(fù)了冷靜的神色。
她看著呂文杰的背影,心里突然有一個想法。
“如果讓他知道了我在幫帝國做事,會不會……”
呂文杰從顯示屏上調(diào)取了金言和小明的位置。
他略有些驚訝地說道:“咦,這兩個人分開了?”
溫爾鈺連忙從胡思亂想中回過神,走到顯示屏前。她看到,金言正在碼頭附近,而小明則直線趕往金玉屋。
“壞了,他這是要偷家!”
她指了指代表著小明的光點,連忙說道:“咱們兵分兩路,我去支援程英,你去救你的好兄弟?!?p> “正有此意?!眳挝慕茳c了點頭。
他拿出車鑰匙,打開了C教授的車,拉開了車門。
“你會開車嗎?”溫爾鈺坐到了副駕駛的位置上,系好了安全帶。
“剛拿到駕照半個月?!被卮鹚氖巧倌昀湫χ拇饛?fù)。“所以,你要做好準備,可能會有點顛簸!”
話音剛落,他猛地踩了一腳油門。發(fā)動機的聲音轟然一響,車子一顫,飛快地加速,開了出去。
“啊啊啊啊,慢點??!這么黑,別撞上了!”
“哦,忘記開大燈了。”
呂文杰冷靜地按了一下“燈”的開關(guān),卻打開了雨刷。
“碰!”
黑暗之中,車子不知道撞上了什么。
“你行不行?。 睖貭栤曃嬷X袋,尖叫道,“我再也不敢坐你的車了!”
“嘻嘻,放心,你以后必然有很多次機會坐我的車?!眳挝慕芄笮?,打開了遠光燈。
車撞在了一根柱子上,前引擎蓋已經(jīng)變形了。好在不是他的車,他也不心疼。
他變了下檔位,一打方向盤,沖著向上的通道開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