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不可救
被丸子頭小女孩扯著往外跑，景織分神觀察周圍的情況。
這里好像不是陸家公館？來來往往的人大多是除妖師……看他們手臂上的族徽，都是隸屬于陸家的除妖師。
“咦，這不是解憂小姐嗎？”有人看到景織，停下腳步打招呼，“聽大小姐說，您在參加前兩天的圍獵中受了傷，現(xiàn)在已經(jīng)恢復(fù)了嗎？”
圍獵？景織不動聲色地打量說話的那人，實在想不起這人到底是誰，干脆不言不語保持高冷。
那人也是隨口打招呼，沒得到回應(yīng)，他嘆了口氣，自說自話:“陸無憂那事，大小姐氣得不輕，三小姐你有空閑了還是去開導(dǎo)開導(dǎo)她，畢竟是同胞姐妹，哎。”
“陸無憂？”景織挑眉。
哦，從丸子頭和這個除妖師的話來看，陸無憂和珣的事已經(jīng)被陸忘憂知道了？
“算了，不說那個晦氣的東西了?！蹦侨苏`以為景織的反問是在表達不快，于是果斷把這個話題一語帶過，“我還要去檢查清月池北邊的結(jié)界，三小姐，告辭。”
等除妖師離開后，丸子頭小女孩這才拉著景織繼續(xù)走，一邊走一邊說道:“三小姐，大小姐還在地牢里，你快去勸勸她吧。”
“等等。”景織總算明白為什么自己會覺得這小姑娘眼熟了——這不是她第一次回溯借用的那具身體嗎？！
小女孩隨著她停下腳步，回頭看她，疑惑:“三小姐？”
“你先等等?！笨葱∨⒛昙o不大，景織覺得自己可以試著從她這里問出點什么。
她對現(xiàn)在的情況一無所知，就這樣冒冒失失出現(xiàn)在陸忘憂面前，很可能會露出馬腳。
“怎么了，三小姐？”
“我前兩天不是受傷了嗎？”
“嗯?！?p> “現(xiàn)在嘛，我雖然傷好了，可是腦子好像出了點問題，有些事記不大清楚——我問你幾個問題，可以嗎？”
“啊！”聽聞她腦子不太好，小女孩先是驚訝地張了張嘴，然后猛點頭，“可以可以?！?p> “你說我二姐要死了，到底是怎么回事？還有這里是哪里？來來往往那些人又是怎么回事？”
雖然震驚于她好似失憶一樣的表現(xiàn)，小女孩還是知無不答:“這里是清月池，是陸家的一處別苑。二小姐和珣哥哥之間的事被發(fā)現(xiàn)以后，家主把二小姐關(guān)進了地牢，又讓大小姐和……和你帶人去海邊抓捕珣哥哥，二小姐你就是……就是在那個時候受傷的……”
“哦?！北绕鹦∨⒌撵?，景織很淡定。
陸忘憂和陸解憂帶人去圍捕那條人魚，結(jié)果沒成功，被對方跑了。
“所以，今天這里這么多人，都是為了抓那條人魚？”景織總結(jié)道。
小女孩點點頭。
景織蹲下身，仰頭看小女孩:“陸無憂和珣之間的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是……是無憂姐姐告訴我的?！毙∨⒕执俚財囍陆?，“無憂姐姐把我從海邊救了回來，我替她給珣哥哥送過東西?！?p> 原來如此。
“你叫什么名字？”
“……陸珊珊?！?p> “名字是二姐給你取的？”
小女孩幾不可見地點點頭。
景織打量小姑娘的外形:現(xiàn)在的陸家好像沒有這號人，這孩子后來去了哪里？還是和陸無憂一起葬送在了陸家的秘密之中？
……
讓陸珊珊在地牢外等著，景織獨自一人進了地牢。
地牢燈光很暗，陰濕的走廊盡頭，是關(guān)押陸無憂的地方。
尚未靠近，她隱約聽到了說話聲。
“陸無憂，你真的太讓我失望了……為了一條魚和我翻臉，你置我們的姐妹情誼于何地？”
“呵呵?！标憻o憂的聲音很啞，有氣無力地擠出幾個字，“姐妹……情誼？哈哈?！?p> 她笑了笑，沒繼續(xù)說話。
“我知道，你看不起我的所作所為，你覺得我現(xiàn)在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自己的欲望……”
“難道不是嗎？”打斷女人的話，陸無憂咳嗽著，問道，“姐，你現(xiàn)在所做的一切——把我囚禁在這里，帶妹妹去抓捕珣……難道不是為了滿足你自己長生不死的幻想？”
“那又如何？！”陸忘憂厲聲道，“人人皆想長生，為什么我不能想？我想讓陸家長長久久，永不敗落，我有什么錯？！”
“通過傷害無辜的人？”
“他不是人，是妖精——非我族類，不配得到憐憫?！?p> “可他沒有傷過人，如果不是因為誤入守護結(jié)界，他根本不會在這里停留——他是無辜的……”
“哼，無辜？”陸忘憂笑著搖了搖頭，“陸無憂，如果那條人魚不是你的愛人，在知道人魚肉可以長生不死的前提下，你能保證不抓捕他嗎？”
“我不會?！标憻o憂苦笑道，“因為欲望失去本心，人和動物還有什么區(qū)別？”
聽了這句話，陸忘憂陷入沉默。
她在地牢站了很久，最后只是扔下一句“你不會懂”后獨自走出地牢。
等陸忘憂離開后，景織從躲藏的角落里走出來。
走近兩步，景織看清了地牢里的女人。
她不出聲地吸了一口冷氣。
不同于上次回溯時見到的光鮮亮麗活潑明艷的少女，地牢里的陸無憂一身血污，裸露在外的皮膚上刻著深淺不一的傷口。
她靠著墻壁坐著，聽到動靜，抬眼看向景織。
——少女的眼睛依然明亮，和污穢的地牢格格不入。
“解憂？”她喃喃，“你也來勸我？”
……
初元歷xx年7月21日，陸家家主陸忘憂在海心島發(fā)現(xiàn)人魚活動的痕跡，帶著陸家一眾除妖師前去圍捕，被對方逃脫。
初元歷xx年7月23日，陸家在新修建的別苑清月池舉辦家族宴會，邀請家族所有除妖師參加。
除去在場的東道主和賓客，沒有外人知道那天在清月池到底發(fā)生過什么。
次年的同一天，陸家出現(xiàn)了第一個因詛咒發(fā)病的除妖師，家主陸忘憂用了所有法子，依然沒能拯救她的性命。
二十六年過去，陸家女子發(fā)病的人數(shù)越來越多，曾經(jīng)繁榮的家族也逐漸走向凋零。
所有人都說，陸家的詛咒來自于人魚。
景織從未探究過這個說法是怎么傳出來的，也沒有過多的追究其可信度有多高。
直到她站在這個地牢前，見到這位因為和人魚相愛而遭受苦難的陸家二小姐，她忽然覺得，那條名為珣的人魚會詛咒陸家，一點也不稀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