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5說話不算話?
梁菁郁“哦”了聲,坐直了身子。
她像是在醒神般怔楞了幾秒,而后解開安全帶,側(cè)身去開車門。
抓著門把手的手指驀然緊了緊,她閉了下眼睛,深呼口氣,回過了頭。
語氣滿是破罐子破摔的無畏:“江延澤,不管你信不信,我昨晚說的每一個字……”
她緊盯著他的側(cè)臉,一字一頓地強(qiáng)調(diào):“每一個字,都是認(rèn)真的?!?p> 江延澤流暢的下頜線倏然收緊了,顯得輪廓更深,也更冷情。
“你不要假裝什么都沒聽到?!彼_門跳下車,大步往校門口走了。
車內(nèi)暖氣一停,玻璃上很快蒙上一層霧氣。
江延澤隔著那層毛毛的玻璃目送她的背影,慢慢閉了下眼睛。
她總是這么沖動任性。
連表白都像是威脅。
沒有絲毫緩沖的空間,直球出擊,一招將人逼進(jìn)死角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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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菁郁一鼓作氣說完那些話,也不知道該怎樣再面對江延澤。
感情是件不能勉強(qiáng)的事情,她的表白和表現(xiàn)都太過強(qiáng)硬,確實(shí)沒給江延澤任何反應(yīng)的時間。
可是,十八歲的少女有著不顧一切的沖動和執(zhí)念,她將真心壓抑了這么久,猛然放開,就有些失了輕重,喜歡就喜歡,不喜歡就算了,總比期期艾艾畏畏縮縮藏著要好,她受過了忍耐,只想來個痛快的宣判。
如果江延澤喜歡她,皆大歡喜。
如果江延澤不喜歡她,大不了她紆尊降貴倒追他一把。況且,她主動表白,已經(jīng)算是倒追了吧?
自習(xí)課上,教室里落針可聞,同桌沙沙寫字的聲音在耳邊有節(jié)奏地輕響,梁菁郁捏著水性筆,滿腦子都是昨天夜里那個吻。
她的初吻。
心跳這會才后知后覺地開始砰砰作響,混亂失序。
原來他的唇那么軟,完全不像外表那樣冰涼冷硬,她親了他多久?她掰著手指,默默數(shù),一、二、三、四、五,至少五秒,他才捏著她的下巴把她拽開。
五秒。每一秒鐘的感受都清晰漫長。
江延澤應(yīng)該……也不討厭她吧?
放學(xué)鈴聲猝然響起,像敲響她的警鈴,梁菁郁摸了摸發(fā)燙的耳垂,把筆一丟,大步走出后門。
她一路到了花店,江延澤卻并沒像以往歪在二樓沙發(fā)上,直到晚上放學(xué),也沒再出現(xiàn)。
牧馬人就停在家門外的空地上,在夜色里沉默蟄伏,梁菁郁忍了整整一夜,才忍不住問劉碧君:“奶奶,江延澤呢?”
“他沒跟你說嗎?”劉碧君不甚在意道:“他回南市了?!?p> 梁菁郁心里驟然一空,下意識就問:“他還會回來嗎?”
“你這孩子,說話沒頭沒腦的。”劉碧君說:“他要是不回來了,能不跟你說?”
那可不一定……
梁菁郁懨懨地想,他萬一就是要躲她呢。
不喜歡就不喜歡好了,至于躲回老家去嗎?
梁菁郁沒好氣地踢了下秋千,算什么男人!
梁菁郁心里憋著氣,強(qiáng)迫自己不要主動聯(lián)系江延澤。
各種念頭在心里顛來倒去地爭論不休,不知道是因為她脾氣太急,怒火攻心,還是單純只是因為晚上沒蓋好被子,到第三天,她竟然發(fā)燒了。
早上醒來就覺得頭腦昏沉肌肉酸痛,梁菁郁摸了摸額頭,隨便沖了包感冒顆粒,就去了學(xué)校。強(qiáng)迫自己悶頭刷了一天的習(xí)題,連午飯都沒吃,等到晚自習(xí)的時候,額頭已然滾燙地不行。
書桌里有劉碧君以前給她備下的常用藥,她隨便掰了兩片退燒藥,就著涼水咽了,悶頭趴在書桌上睡了起來,一直睡到晚自習(xí)放學(xué)。
手腳酸軟,腦子感覺比喝多時還要沉,梁菁郁捶著太陽穴拐過路口,赫然看見江延澤停在路邊的車。
她以為自己日有所思看花了眼,怔怔地走到車尾處看了遍車牌號碼。等確認(rèn)了的確是江延澤的車后,她手腳忽然一僵,表情麻木地怔在了原地。
江延澤就坐在車?yán)?,一定看到了她這副蠢樣子。
梁菁郁抬手拍了拍腦門,拔腿就往前走。
很快,牧馬人慢慢悠悠在后面追了上來。
江延澤降下車窗,叫她:“梁菁郁。”
她大步往前走,留給他一個高傲的后腦勺。
喇叭響了聲。
她腳步更快,假裝聽不見。
“上車?!?p> 她腳步一停,轉(zhuǎn)頭拉開后座車門,悶頭躺上去。
江延澤:“……”
梁菁郁閉著眼,一動都不想再動。
她四肢無力,實(shí)在是走不動了,只想睡覺。
鼻息之間,江延澤身上的味道若有若無地彌散,像一支安眠香,梁菁郁頭靠著里側(cè),很快睡了過去。
……
半夢半醒之間,江延澤身上的氣息更近,恍惚之中,好像有微涼指尖觸了觸她的額頭,又觸了觸她的臉頰,很舒服。
梁菁郁憑本能抬手,抓住了那只手,緊緊貼在自己的臉上。
“我抓住你了,你別想跑。”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嗓音喑啞得厲害,不太好聽。
于是她又皺了皺眉頭,有些懊惱地睜開了眼睛。
江延澤幽沉的眸光就這樣印進(jìn)她的眼里。
后門敞開著,江延澤就倚在車門邊,一只手被她緊緊地攥住,微微側(cè)身遷就著她的動作。
家門外的那盞燈沒開,光影昏疏,他的側(cè)臉隱在沉默夜色里,看不清表情。
“你發(fā)燒了?!彼犚娊訚梢回灷涞穆曇?,平靜的,沒有情緒波瀾。
梁菁郁清了清嗓子,坐起身,“我知道?!?p> “怎么不告訴我?”他問。
“我吃過藥了?!彼緡伭司?,慢吞吞松開他的手,在他指尖即將垂下去之前,又反悔似的重新握住。
“你是在躲我嗎?”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直視著他,讓人避無可避。
江延澤似乎是怔了下,片刻后,眼瞼微斂,一言不發(fā)地垂睨著她。
她頹喪地垂下眼,“你不喜歡我?!?p> 江延澤被她握住的手指微動了動,沒說是,也沒說不是。
沉默片刻,他輕抿的唇線緩緩松開:“松手,帶你去醫(yī)院?!?p> 梁菁郁抬眼看他,手指賭氣一般握得更緊,“江延澤,你說過會一直陪我,你說話不算話了嗎?”
江延澤緊繃的下頜略略一松,“沒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