愣神許久的玄兔見公子來了,瞬間反應(yīng)過來自己該給這兩人準(zhǔn)備布巾和換洗的衣物,也不管小侯爺為何抗著糖葫蘆來找公子的事了,立馬提著裙子出去讓人備熱水。
褚彧朝他咧嘴一笑,又頗為惋惜地道:“給你買的,可惜都被雨淋壞了?!?p> 沈玉棠微微側(cè)頭:“給我買糖葫蘆?為什么?”
她不明白褚彧想做什么,糖葫蘆這種小吃她從來都沒吃過,山楂做的,看著就牙酸。
褚彧有些不好意思,道:“今日是我的錯,把你氣病,你現(xiàn)在身體好些了嗎?這是買給你的,我吃糖葫蘆的時候,什么煩惱都會忘記,你要不要試試?”
他拿了幾串好的走過去,將剩下的一把丟給了金虎。
他每走一步,地面都會留下濕潤的腳印。
而衣服上的雨水也滴了一路。
沈玉棠看著他面帶和煦的笑容走來,那雙明亮如星辰般的眼眸中映著她的模樣。
他去買糖葫蘆竟然是為了哄她開心?
他渾身都淋透了……天也黑了,這是跑到哪里買來的?
他當(dāng)真是怕她惱怒氣到身子嗎?
可為何聽課的時候,偏要問些令人抓狂的問題,她心中柔軟之處被觸動,只道褚彧也不是無心之人。
“這是整個陵陽城最好吃的糖葫蘆,你試一下,雖然糖化了些,但味道可好了,一口下去又甜又脆……”褚彧又從中選了一串最好的遞過去。
沈玉棠看他這類似小孩子的行為,有些感動,但她從不吃糖葫蘆,可對上褚彧那雙誠懇的眼睛,也不好拒絕他,接過一串,道:“你有這心意便足矣,不必如此勞累,日后講課時多聽我講,有不解之處可以問,但莫要再挑刺問些不著邊的問題就好?!?p> 褚彧連連點頭應(yīng)著,他觀察仔細(xì),沈玉棠的臉色的確沒白日里那樣好,說話的聲音也弱些,尋思著這美人身體確實弱,不能再如今日這樣惹他動怒了。
“你不吃一口?”
沈玉棠如實道:“我從不吃糖葫蘆,臨川喜歡的話,等你換好衣服再吃,我給你留著?!?p> 褚彧很驚訝,這世上怎么會有人沒吃過糖葫蘆,他師父那么窮,都給他買過。
“你小時候沒人給你買嗎?小孩子都喜歡吃,我的小時候看到街上有人叫賣,都會纏著師父讓他買,他雖然嘴上說沒錢不買,但每次等到天快黑的時候,他就會給帶一串回來,我還挺想他的……”
褚彧說著聲音低沉了許多。
沈玉棠沒發(fā)現(xiàn),在聽到他問的那句‘沒人給你買嗎?’的時候,就陷入沉思中。
她從小就讀書練武,連上街的機會都少,便是出門也是乘坐馬車,這種街上叫賣的糖葫蘆,他甚少見到。
記憶中,似乎是從六七年前,要到各店鋪查賬目,清點庫存,以及偶爾的陪玉簪曦禾他們出去玩時,才能碰到賣糖葫蘆的。
可她已經(jīng)長大了,對這些已經(jīng)不感興趣,況且她不喜歡酸酸的東西。
經(jīng)這一番回憶,看著手里這一串皺巴巴的糖葫蘆,忽然想嘗一嘗,嘗試一下小時候沒吃過的東西。
他說小孩子都喜歡吃,味道應(yīng)該不差。
玄兔拿著衣物進來,催促著:“小侯爺,還有金虎,你們趕緊去沐浴,將衣服都換了,熱水已經(jīng)備好了,可別著涼。
幸好廚房里正燒著熱水,準(zhǔn)備殺雞用,不然還要等上一段時間,姜湯已經(jīng)在熬了,先沐浴,洗完就可以喝?!?p> 玄兔忽然進來,驚醒了兩個陷入各自思緒里的人,倒是金虎應(yīng)了一聲,看向他家小侯爺。
沈玉棠將快湊到嘴邊的糖葫蘆又拿開了些,咳了一聲,道:“臨川,你去沐浴吧,這些先放這里?!?p> 說罷,腳步一轉(zhuǎn)就往里間走去,只見袍角翻飛,走得飛快。
褚彧還想說什么卻已經(jīng)來不及了,人都進里間去了。
他甚至懷疑,沈玉棠剛才用了輕功。
他這氣到底消了嗎?
看著挺奇怪的。
玄兔見他還不走,便出言提醒:“小侯爺,沐浴的地方在西院,你們今晚住那邊,得趕緊過去,青禾他們已經(jīng)在放水了?!?p> 褚彧不清楚沈府的布局,還當(dāng)離海棠院不遠,不然玄兔怎么一會功夫就回來了,他卻不知玄兔只是選了幾套衣衫,吩咐了府上下人幾句,壓根沒到西院去。
等到走了許久還未到西院時,褚彧才意識到不對勁,西院怎么離海棠院這么遠?
“是不是走錯了?”
“沒錯啊,就在前面了,夫人特地讓人布置好的院子,給小侯爺住的,里面的東西都是府上最好的……”領(lǐng)路的玄兔答道。
為防止意外,玄兔決定先將這個難伺候的小侯爺帶到西院來,再回海棠院服侍公子。
褚彧指了指海棠院的方向,又指向前方有燈光之處,道:“這么遠?”
玄兔認(rèn)真地點了點頭:“海棠院屬于東院,與西院當(dāng)然相距甚遠,夫人特地安排的,西院比較大,小侯爺住起來也能舒服些?!?p> 褚彧很迷惑,大就能住的舒服?
他一個人……他與金虎就兩個人,兩間房就行。
海棠院分明還有空房,他可以住海棠院的。
沈玉棠拿著糖葫蘆瞧了許久,想到褚彧方才的模樣,不自覺地微笑著,他也不是沒心沒肺,倒像是個小孩子,買糖葫蘆哄人開心,真當(dāng)所有人都與他一樣喜歡吃這東西。
看在他這么有心的份上,明日若是他答錯題,戒尺揚低些,力度收一些。
接都接了,不嘗嘗有點對不起他的一番心意。
就吃一口,酸的話就不吃了。
“嘶——牙酸!”
約莫過了一炷香的時間,某人披著還濕潤的頭發(fā)翻窗進來了。
聽到聲響,沈玉棠抬眼看去,見來者動作瀟灑熟練,不禁瞪大了雙眼,怎么能翻窗進她的屋子!
這種夜闖他人屋的事,褚彧做起來竟無半點不適。
再瞅他臉上笑嘻嘻的,好像本該如此一般。
沈玉棠原本是既驚又怒,但在看到他溫暖的笑容時,頓時化作無奈之色。
沈玉棠扶額問道:“臨川……你就沐浴完了?”
褚彧跨步上前,一手將散在胸前的頭發(fā)往后撩,濕漉漉地弄得他脖子那塊不舒服,一邊回道:“洗完了,洗澡不就一會的事,若不是西院距這里遠,我早來了,糖葫蘆你吃了嗎?”
他洗澡一向很快,只是洗完后,那些丫鬟仆人緊跟著他伺候,問東問西的,煩得很,索性就進了臥房將門一關(guān),再翻窗出來,循著記憶到了沈玉棠這里。
倒是可憐了金虎,他一向沉默寡言,現(xiàn)在不僅要纏著玄兔,還要應(yīng)付那些個小丫鬟。
沈玉棠是半躺在臥房外間的香榻上的,邊上的小方桌上擺著一個瓷碗,碗里盛著幾串糖葫蘆,糖都化了,攤在碗底。
在碗邊,還放著一根已經(jīng)禿了的竹簽子,上面串著的糖葫蘆已不知去向。
他目光一掃,看到沈玉棠嘴角處還有絲絲甜糖,便知是他吃了。
高興地走過去,一屁股坐在榻上,剛好壓住了沈玉棠身上蓋著的被褥,卻不自知,只問道:“味道如何?脆不脆?”
沈玉棠蹙眉看著滴在榻上的水,手一伸,從身后的架子上取過一塊軟綿的長帕給他,“將頭發(fā)擦擦?!?p> 隨后才回道:“太酸了些,吃多了會牙疼。”
第一口還算好,只是略酸,但吃到后面就只剩下酸味了,牙齦隱隱發(fā)酸,有松動之感,十分不適。
只是那一串她動過了,既不能放回去,又不好將其丟掉,她沒得選,便慢慢耗著將其吃完。
褚彧笑道:“這次是天公不作美,下次帶你吃甜的,甜中藏酸,不膩也不粘牙,入口香甜,你吃過之后就會喜歡上。”
他倒是自信滿滿,但沈玉棠打定主意不會再吃。
可看在他能知錯認(rèn)錯,如此費心來討好她這個先生的份上,就先給他些情面,應(yīng)他一次。
“有機會一定要嘗一下。”
她應(yīng)得輕松。
哪知,在不久之后,她便開始后悔說這句話了。
褚彧鼻子動了動,朝他身邊靠近,當(dāng)兩人近在咫尺,沈玉棠伸手去推他的時候,他停住動作,問道:“你身上有股幽香,很是好聞,是什么香?”
沈玉棠在他不斷靠近的時候,就抓著被褥往后縮,但被角被其壓住,拽不動,只好伸手去推人。
現(xiàn)在聽得此言,臉色微變,再對上他純粹認(rèn)真的眼眸,她只好作答:“我是制香的,每日都要與香料打交道,身上有香味并不奇怪?!?p> 褚彧離遠了些,望著他道:“我只問你什么香味?你怎么如此辯解,好似怕人知曉此事一樣?!?p> 沈玉棠一時語噎,她身上的香味自幼便有,只是很清淡,只有湊得極近才能聞到,而她常年接觸香料,身上有些香氣,并不奇怪,也從未有人問過她這個問題。
倒是褚彧行事毫無顧忌,方才竟離她如此近,頭都要埋她肩上了,鼻子也靈敏,坐在那兒時就聞到了。
“唔,這是……這是和香?!?p> “什么是和香?味道真好聞,你家里有這類香嗎?可否售賣一些與我?”
“和香是多種香材的混合……混合而成的味道,比較特殊,我時常與香料接觸,那些香料味各有特點,都有沾染,經(jīng)年沉積之下,所以……所以身上就有了這和香的味道?!?p> 沈玉棠磕磕絆絆地解釋著,和香是什么她再清楚不過了,只是在糊弄眼前這個不懂香的人。
褚彧聽完后,略微失望:“原來是香材混合在一起的味道,看來是買不到了。”
見他不再執(zhí)著于此,沈玉棠忙扯開話題,說起他感興趣的事來,譬如糖葫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