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戲子請就位
“呃……”
蘇歸一時有些尷尬,終是缺少下廚的經(jīng)驗。
但畢竟時間緊迫,情有可原。
他立即再拿出兩口碗,用筷子向其中一個夾了些蛋炒胡柿,推給七娘,自己取了盤子和空碗便往前堂走去。
“七娘,你先躲起來。如果可以,把白將軍的尸體和遺物一起藏好。”
七娘愣了一下,倒也沒多問,嗯一聲,一躍上梁。
順便用蛛絲牽了雙筷子。
蘇歸才剛剛搬了凳子,坐在前堂中間。
臨時充作大門的木板便被砸響。
跟著一道厲喝:
“官府緝賊,速速開門!”
“來了來了!”
他立即起身,佯裝因匆忙險些跌倒,移開木板,做了個拉門的姿勢。
門早被打爆,入眼便是倆穿斗篷的衙役。
一瘦,一高壯。
“你膽敢襲擊官差!”
高壯那個卻是把他拉門的動作當作了攻擊,一手遞出就要擒他手腕。
瘦個蕩開同伴的手,說道:
“唉,他眼瞎,莫要見怪。掌柜,你鋪子這門是怎么回事?”
蘇歸做出一臉癡樣,奇怪道:
“門?我家門怎么了?”
說著便皺眉往門框邊摸去。
他當然早看見了,入手盡是門板扎手的斷口和木渣子。
“我家門呢?!這……這!”
高壯衙役臉色頓時一變,一把拿住他肩膀,口水四濺地吼道:
“休得撒謊!如實招來!莫不是你家里匿了賊人!”
蘇歸急忙擺手,惶恐道:
“不知啊,草民實在不知!這門它怎么一晚上就沒了,我……我!”
他正說著,瘦衙役已拔刀出鞘,弓身左右張望著,緩步進了屋里。
刀映寒光。
斗篷的掛水滴在地上。
前堂自是沒有絲毫異常。
瘦衙役垂下刀,四下張望。
確實只是間棺材鋪子,因這大雨,工具都收到了屋里,看著是在屋里做工。
抬頭上望,更是尋常,毫無異樣。
只是既不漏水,這屋子里怎還有些許積水?
看著擺在正中的板凳碗筷,他說道:
“掌柜莫怕,你這是剛吃晌午飯呢?”
“回……回軍爺,正要吃……”
“可有何發(fā)現(xiàn)!”高壯那個問。
聽到這話,瘦衙役看了同伴一眼,做了個手勢。
高壯衙役哼了一聲,提著蘇歸走進前堂。
“蛋炒紅心果,掌柜吃得很有新意啊。不過今日也沒什么喜慶事——看來這賣棺材終是比我等粗人還掙得銀子。我倒也想要天天吃蛋,不知掌柜鋪里還缺不缺伙計?”
瘦衙役敲著盤邊,沉聲道。
聽著似打趣,實則是起了疑心。要知道,在那種年代,肉、蛋都是較奢侈的東西,尋常百姓只是偶爾過節(jié)或是遇上喜事時,吃上一頓,要想天天吃除非在夢里。
蘇歸心中卻是一喜,果然上套。
他回道:
“不是這樣的!軍爺,是因為之前城外有人訂了口棺材,眼瞅著就要交貨了,這筆能小賺點,加上早上起來晚了沒吃飯,想著在中午犒勞一下自己,吃點好的?!?p> 城外買棺的是他胡說的。
瘦衙役眉毛一揚,這解釋倒也沒什么大問題。
他向著內屋瞟去,立即又問道:
“今早起晚了?是昨夜做了什么太忙了?或者說——見了什么人?”
“冤枉!冤枉!我昨晚上趕工,才睡得晚了!”
高壯衙役立即喝道:
“非得夜間趕工?黑燈瞎火的,白日明朗還可省得燈油錢,你……”
蘇歸回過頭。
兩只蒙著厚厚灰翳的眼睛,無神地望向他。
衙役立即止了聲。
對于瞎子來說,晚上和白天又有什么區(qū)別呢?
“那掌柜昨晚可否見……咳,聽到什么動靜?”
瘦衙役掀去了同伴扣住蘇歸肩膀的手,輕聲問道。
總算問到這里了。
蘇歸早已備好答案,當即“一五一十”地知無不言。
他只說自己做棺到凌晨,然后便睡下。
沒過多久,朦朧間聽到狗叫聲和隔壁劉革匠的大嗓門,說有賊。
自己心里害怕,蒙著被子不敢管。
又過了一會,有人在外邊敲門,但不說話。
他哪敢應啊,只縮進被子里發(fā)抖,等了一會敲門聲便沒了,自己也因為太困,模模糊糊就睡著了,一覺睡到了快晌午的時候。
“就是這樣?!?p> 蘇歸說完了半真半假的經(jīng)過。
高壯那個先答道:
“若真是如此,還需搜查一番。小掌柜,領路吧?!?p> 瘦衙役托腮不語,只是眼睛轉動,隨后攔住蘇歸,問道:
“你一直所言做新棺,我見你工具皆在此屋,怎唯獨不見棺材?況且,若真如你所言,敲門者離去,這門又怎會壞?”
“等等,等等……”
蘇歸皺著眉毛直擺手,他摸索著前邁兩步,觸到了放盤子的幾案和板凳,摸了兩下,像是在確定自己站的方位。
然后他伸手一指,說道:
“那棺材不就在那嗎?”
兩衙役跟著望去。
所指之處,只地上余著鋸子刨刀等工具,以及些許木屑和小堆刨花。
哪里有棺材的影子?
高壯衙役已快步上去察看。
“軍爺!軍爺!棺材就在那呢!看見了吧!”
蘇歸語速極快,像是在極力辯爭。
瘦衙役看著他焦急不作偽的表情,卻是不語,腦子里把剛剛的所見所聞過了一遍。
從一開始蘇歸拉門,到所言晚睡,有人敲門,實在找不到疑點,只兩個問題十分奇怪,一個是這門為何會壞,二則是可以充作證據(jù)的棺材不翼而飛。
他思索著,突然念起一件事。
今晨被緊急召去府衙,上頭說得含糊,只讓查賊,并且要注意可以藏人的地方和東西。
他一開始只覺得扯淡,查賊可不就是找藏起來的人嗎,無非是藏匿在哪一家,細一點則是在麻袋還是柜子里,甚至床底下。
但現(xiàn)在,他覺得有些不對。
如果說,要找的是賊和人呢?他轉頭望向大門。
門框微向內傾,有屑子木刺殘留,顯然是從外向內,用蠻力卸掉的。
如果這是賊所為,但為什么要這么做呢?
他突然聽見哇哇的哭聲,看去,卻是蘇歸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這殺千刀的賊!弄壞我家門也就罷了!怎么他娘的連棺材都偷哇!這我可怎么交貨啊!”
他抹著眼睛,哽咽道:“早知道……早知道就不吃炒蛋了……這抵過兩頓的糧食啊……”
高壯衙役一時不知所措,反倒安慰起他來:
“莫哭!昨夜起城中已戒嚴,進出不得。討棺材的進不來城,你還有得時間再打一副?!?p> “戒……戒嚴?”
“李二,速速與我回府衙?!?p> 瘦衙役叫道,已是想通了,幾步?jīng)_來,撿了木屑刨花收入胸前。
高壯衙役李二疑惑,問:
“為何?”
他咬牙未答,直闖入雨幕中。
棺材最適藏人。
藏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