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玉蘭找來了幾個粗使婆子，讓進(jìn)自己屋里喝茶，心里納悶兒少奶奶要她們過來是是派什么用場的。
春燕兒找了繡鸞，說明來意，繡鸞倒也熱情——她小時候紅杏兒在母親院兒里學(xué)規(guī)矩，比較熟悉。帶著春燕兒到了書房院兒，榮姨娘沒二話，取出對牌遞過去。這個牌子，是榮姨娘有孕后，柳老爺特賞的，可以隨時憑牌出門，大門上的人不敢攔的。
門房兒不敢攔榮姨娘的人，可敢攔紅杏兒的人。大門上的人根本不認(rèn)，即使是繡鸞的丫鬟傳話繡鸞命他開門也不成，“貴香姑娘，這是榮姨娘的牌子，要是榮姨娘派燕燕出去我立馬開門，這春燕兒又不是伺候榮姨娘的，怎么敢冒榮姨娘之名呢？好姑娘，小的就是一條看門的狗，連門都看不住，拿什么臉來吃飯！”門房聽見春燕兒罵他看門狗，毫不客氣地回嘴，“貴香妹子，這春燕兒姑娘又沒生養(yǎng)過，知道什么？這孩子可不是說生就能生的，我早傳話讓人找穩(wěn)婆去了，怎么她還是非出去不可？”
“大叔，這都一個時辰了，怎么穩(wěn)婆還沒來？我家姑娘實在等不及了，您行行好，讓我出去吧！”
“春燕兒姑娘，人生孩子哪有不難受的？穩(wěn)婆來了也得是她自己生！再說了，穩(wěn)婆是單伺候你家姑娘的嗎？又沒提前說，誰知道她在不在家？你去了就準(zhǔn)能找到她？風(fēng)流快活的時候，沒想過還有這一出呢吧！”
春燕兒幾乎要急哭了，強(qiáng)忍住眼里的淚，“大叔，要不派人把二爺請回來成不成！”
門房湊近她的耳朵，聲音低低的，惡狠狠道：“你們也配！”說著還伸手扭了她的下巴一下。
春燕驚諤地望著面前這張丑陋的臉，饒是她年幼無知，也知道門房是在存心難為她，遂一言不發(fā)轉(zhuǎn)身就走。在無人處，貴香告辭，回去復(fù)命。春燕兒絕望地蹲下來嗚嗚哭了起來?？蘖艘粫?，也知道哭不頂用，就站起來狠狠拭去掛在臉上的淚，思忖著繡鸞到底和瑞寀一母同胞，還是求她去。
榮姨娘問燕燕，“紅杏兒什么時候發(fā)動的？她屋里有幾個人？”
燕燕小聲道：“姨娘，這分明是二少奶奶整治她呢，咱們犯不上去趟這渾水！那牌子就不該給她！沒得惹惱了二少奶奶！何苦為她得罪人呢！再說，你懷著呢，怎么能進(jìn)血房？大少奶奶不是也不肯出頭嗎？咱犯不上！”
“你知道個屁！”旁的話也不多說，起身便往外走。“姨娘，那個人心疼不得的！”燕燕忙追上來說。榮姨娘沒理她，燕燕的話她其實都明白，她不是要去幫紅杏兒，她是在幫自己，倘若自己生產(chǎn)時也是這個狀況，她的燕燕怕是連春燕兒的一半兒也及不上，難道要自己也聽天由命！只怕大少奶奶也不會坐視不管的，必須在后邊兒幫她一把，順手的人情，為什么不做呢！心念及此，止住步子，低聲斥責(zé)燕燕道：“別說廢話了，紅杏兒懷的是二爺?shù)暮⒆?，倘是個男娃，那就是老爺?shù)拈L孫，我怎么能坐視不理呢！”燕燕骨嘟著嘴不再說話！
還沒走近紅杏兒的屋子，就聽見她的哀嚎。榮姨娘站在院兒里干咳一聲，一個老媽子奔出來，“榮姨娘，雙身子人進(jìn)不得血房！您還是避避吧！”榮姨娘現(xiàn)如今十分受寵，又懷了身孕，那婆子十分的巴結(jié)。
“屋里幾個人，就你自己嗎，別人呢？”榮姨娘打斷婆子的話。
“看您說的，她一個通房，用一個丫鬟還少嗎？小丫鬟找穩(wěn)婆去了，磨磨唧唧的，到現(xiàn)在也不見個影兒，沒別的人了！”
“媽媽，生產(chǎn)要預(yù)備什么，你說說看！”榮姨娘不耐煩地打斷了她。
婆子忙恭敬道，“回姨奶奶的話，用的東西早就備齊了，也就是燒鍋熱水，煮煮剪子，別的倒也沒什么事兒了！”
“燕燕，你到前邊兒小廚房燒水去！麻利些！”說著話，揚(yáng)聲沖屋里道：“紅杏兒姑娘，老太太和太太老爺都不在家，小姐還是個姑娘，大少奶奶的身子沉了，都不好過來，你別怕，穩(wěn)婆馬上就到！我就在你窗戶根兒底下守著你！”
屋里，紅杏兒正疼得滿炕打滾兒，聞言略鎮(zhèn)定些，“二爺怎么還不回來？”紅杏兒的聲音里已帶了哭腔兒！
“傻孩子，二爺就是回來了也不能進(jìn)血房??！別怕，二爺早回來了，沒進(jìn)家門就去給你找穩(wěn)婆了，離咱家近的那個婆子被人請去了，二爺?shù)竭h(yuǎn)處給你請去了。已經(jīng)派人去稟告老太太和老爺了，就快回來了，別怕，我守著你呢！”
紅杏兒略安心了一些！
繡鸞聽了貴香的回稟，再看看臉上一塌糊涂的春燕兒，不由沉下臉來?！百F香，你去請梁公子到前邊兒大門口幫個忙，就說是我請他幫忙！春燕兒，走，我和你去找大少奶奶去，看看她能鎮(zhèn)住那些人不能？”
奉賢聽了春燕兒的話，坐直了身子詫異道：“怎的如此死板？我看看去！”說著話給流連丟了個眼色，由春燕兒幫她穿上鞋，扶了她往外走。
門房自然不敢怠慢大少奶奶，只是依舊不肯開門，一口咬定已經(jīng)派人去請穩(wěn)婆了，“大少奶奶，這個小丫鬟太不懂事了，怎么還去驚動您和小姐了。又不是什么正經(jīng)主子，譜兒怎么這么大！老爺吩咐過的，誰都不許出去的，況且已經(jīng)派人請穩(wěn)婆去了，還是回去安心等著吧！”
“放屁！是不是正經(jīng)主子也比你體面幾分！把門打開，派人四外請穩(wěn)婆去。”
“大少奶奶，別難為小人了，老爺吩咐的，誰都不許出去的！”
“混帳，倘若紅杏兒母子出了事兒，你能擔(dān)得起責(zé)任嗎？”
“看大少奶奶說的，她出不出事兒關(guān)大門什么事兒，老爺臨出門吩咐了的，不讓任何人出去的。大少奶奶是要違抗老爺?shù)拿顔?？我是不敢的！?p> 流連帶了丫鬟婆子六七個正趕過來，問道，“柳老爺可說了就算是生孩子也不許出去請郎中嗎？”
“七小姐說笑了，誰家女人生孩子用郎中？有哪一個郎中肯來？哈哈哈哈，郎中都去接生，要穩(wěn)婆做甚！”
奉賢不再跟他費(fèi)話，吩咐幾個粗使婆子，“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