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梅先生的囑托
佟奉全淡然一笑:
“梅先生,既然您這么說,那我就再大膽一點兒。比如這文武場,以前從沒有人加過二胡,您是首創(chuàng)。
那文武場能不能在某些場合對情景時,加些別的東西,比方說西洋東洋的樂器,從而強化對劇情的渲染,對角色的烘托?!?p> 梅先生連連點頭,“佟先生,您接著說,我聽著呢?!?p> “對了,梅先生,我還想到了一點,您說能不能用布或其他的東西做三面墻,如同一間房,來替代傳統(tǒng)的幕布,以達到真切感。
還有這文武場,能不能給每一出劇加一首主題樂,而非只能通過聲腔旋律來區(qū)分西皮和二黃,甚至,還可以為重要角色設(shè)計獨有的樂聲?!?p> 梅先生頓時伸出了大拇指,贊嘆道:
“喲,佟先生,您連皮黃都知道,真不簡單啊?!?p> 所謂皮黃,是西皮、二黃的合稱,都是戲曲腔調(diào)之一。
西皮唱腔明快高亢,剛勁挺拔,適于表達歡樂、激越、奔放的情感。
二黃則一般是較為沉著穩(wěn)重、凝練嚴肅惡的腔調(diào)。
忽地,梅先生又嘆了一口氣,說道:
“佟先生,今兒我算是開眼了,您說的這些東西,為什么,我就從沒往這個路子想呢。是不是我在梨園待得太久,這腦袋都生銹了?”
“別,梅先生,您可甭這么說,我就是瞎咧咧過把嘴癮。說到京戲,您是大師,我嘛,也就看看字畫相相瓷器還行?!?p> “不!”梅先生伸了伸手,仿佛忽然陷入了某種魔咒之中,神情都變得有些呆滯了。
他連連點頭道:
“佟先生,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我現(xiàn)在才知道什么叫醍醐灌頂了?!?p> 瞧見梅先生這神態(tài),佟奉全有些后悔剛才說的話了。
其實,他講的這些東西,并沒多少高深莫測之處,不過就是傳統(tǒng)京劇和現(xiàn)代京劇的細微差別而已。
作為一位擁有現(xiàn)代思維的重生者,這對他來說不過習(xí)稀松平常。
可梅先生即便身處京劇藝術(shù)的頂峰,恐怕也難一時琢磨透。
見梅先生呆愣著沉默不語,佟奉全又說道:
“梅先生,您不必為了我的幾句淺薄之言就耿耿于懷,這世間的東西,它無論怎么變,都得有跡可循不是。
就像咱過去讀唐詩宋詞,現(xiàn)在誦徐志摩、戴望舒的詩,也沒人會厚此薄彼不是。
也許將來某一天,徐志摩的詩也一樣會被人覺得古舊,但那起碼也要再等幾十年,您說是不?”
梅先生抬頭看了佟奉全一眼,然后似乎開始反復(fù)咀嚼他的話。
半晌,梅先生搖了搖頭道:
“佟先生,您說的在理,也罷,反正我也想不通,那又甭費這腦筋了?!?p> 忽地,他又眼神詫異望著佟奉全,問道:
“佟先生,您平時也讀徐志摩的詩?”
“噢,我是之前在什么報紙上看過他寫的詩?!?p> “嘿,那感情好,回頭我可以幫您引薦引薦。”
佟奉全先是一怔,然后忽然想起來了,梅先生和徐志摩那可是至交好友。
“行,那勞煩您了。”佟奉全拱手謝道。
“甭客氣,對了佟先生,我也有件事兒想勞駕您。”
“噢,您請說?!?p> “下月月初,我有個朋友要來四九城看我,他這人也喜歡文玩字畫,趕巧您不是在琉璃廠開著鋪子嘛,我尋摸著,您不能幫忙給淘換件兒東西?!?p> “好說,不知道您要什么樣的物件?”
“這樣吧,您就幫我尋幅宋畫或者宋代的瓷器?!?p> “行,這事兒包在我身上了。”
這時,梅先生竟掏出了一張銀票,說道:
“佟先生,價錢方面,您甭替我省,只要東西好就成,這是八千塊的定錢,您收著?!?p> 佟奉全連忙擺著雙手回絕道:
“梅先生,不用,東西我?guī)湍該Q到了,我親自送您府上,您看滿意了,再付錢也不遲。”
梅先生微微一笑,“佟先生,你們古玩行的規(guī)矩,我懂,您收著吧。再說,您要不收,我還怕您靠不住不是。”
“梅先生,既然您話都說到這份上了,那我也就不跟您客氣了。”
堂會結(jié)束,佟奉全回了店。
他想了想,現(xiàn)如今滿大街都是字畫,但多數(shù)都是明清的。
要想淘換到一幅宋畫,而且是真品,那可不是件容易事兒。
古玩行,人們在談到某幅畫的年代時,通常都會說它是某某朝代的畫。
但對于宋朝的畫,卻一律直接稱其為宋畫。
可見它在華夏繪畫史中的地位。
所以說宋畫它貴重。
而且,梅先生同他頗有一見如故的感覺,他自然不會拿假東西去蒙梅先生。
當(dāng)然,佟奉全也非不知道哪里能尋到宋畫。
只是,他有些猶豫。
因為那個地方住著一人,一個讓他有些不知該如何去面對的人。
那便是前世與他糾葛半生的茹二奶奶。
思索良久,佟奉全還是拿定了主意,吩咐道:
“劉祥,你換件寒磣點的衣服,夾了包袱拿著小鼓,跟我出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