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吞金而亡
到了三月，一日暖似一日。
草長鶯飛，萬紫千紅，一派生氣。
這份熱鬧和暖意卻進(jìn)不了玉華閣。
蘇淺璃扶著蘇老夫人跨入院內(nèi)時，丫鬟婆子神色惶恐，做活、走路，都不敢發(fā)出聲音。
滿院的牡丹，七零八落倒在地上，到處都是鞭笞過的痕跡。
是誰干的，蘇淺璃不想也知道。
蘇老夫人看著滿園狼藉，眉頭深皺。
并沒有多說什么，她在蘇淺璃的攙扶下，進(jìn)了屋子。
剛掀開簾子，一股濃重的藥味撲面而來。
伴著濃郁的熏香，蘇淺璃眉頭微皺，有些喘不過氣來。
幾道紗簾重重垂下，遮住了所有光線，床榻隱在重重紗簾后，壓根兒瞧不真切。
蘇老夫人氣不打一處來，冷聲吩咐道：
“一個個怎么伺候的？大白日，簾子不拉，窗戶不開，沒有病都捂出病了！”
一側(cè)的賀嬤嬤看了一眼簾內(nèi)，不見蘇淺鈺說話，這才躬身應(yīng)下，著丫鬟拉開簾子通風(fēng)。
屋子漸漸亮堂起來，蘇老夫人長嘆一聲，徑直去了床榻。
她看著床榻上蘇淺鈺，內(nèi)心狠狠揪了一下。
錦被里的蘇淺鈺，形容枯槁，面色蒼白如紙，昔日靈動的眸子，此時空洞無神。
好似一個失了魂魄的精致娃娃，通身上下，沒有一絲生氣。
“鈺丫頭，既然回來了，就好好養(yǎng)病……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蘇淺鈺對蘇老夫人的話恍若未聞，眸子直直盯著頭頂?shù)膸ぷ?，一動不動?p> 賀氏得知消息，急匆匆趕了來，看見蘇淺鈺此狀，忍不住掩著帕子抽泣起來。
蘇老夫人眉頭深皺，瞪了賀氏一眼。
“哭什么哭，既然接回來了，那就好好看病，天天哭哭啼啼，成什么樣子，鈺丫頭讓你咒都咒沒了！”
“……是……媳婦一想到鈺兒遭受的……恨不得親手刮了那些殺千刀的……”
“認(rèn)清你的身份，慎言！”
蘇老夫人看了一眼蘇淺鈺，朝外行去。
“娘慢走，媳婦送你！”
賀氏揩了把眼淚，急忙跟在身后出了屋子。
蘇淺璃一人落在了后面。
她定定看著床榻上的蘇淺鈺，自顧出聲：
“宮里傳來消息，王貴妃病重難治，熬不過今晚……”
蘇淺鈺的眸子微微轉(zhuǎn)了一下，被子下的身子隱隱發(fā)顫，眼淚順著眼角淌個不止。
蘇淺璃再也沒有停留，徑直出了玉華閣。
從前世到今生，蘇淺鈺、蘇淺璃姊妹倆都纏在一起，新仇加上舊怨，今時今日，已經(jīng)勢同水火，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如今，蘇淺鈺終于咎由自取，走到這一步。
按理說，大仇得報，蘇淺璃心里倍覺高興才是。
看到她躺在床上的那刻，蘇淺璃不由得想起自己身處冷宮的那段時日。
叫天天不應(yīng)，叫地地不靈！
她當(dāng)時早已沒有活下去的意念，苦撐著，只不過為了親眼看見仇人遭到報應(yīng)而已！
如今的蘇淺鈺，和當(dāng)時的自己，何其相似！
……
當(dāng)她下意識抬首，才發(fā)現(xiàn)自己不知不覺已經(jīng)出了蘇府，走在街上。
身后的侍書亦步亦趨，滿眼擔(dān)憂。
蘇淺璃心頭一暖，沖她愴然一笑，信步朝前行去。
道旁百姓的說話聲鉆入耳際，暫時吸引了她的神思。
“榆州那一戰(zhàn)，秦王殿下活捉匈奴主將，聽說那賊子三只手臂，四只眼，飛檐走壁，無所不能，哈，遇上秦王，照樣要認(rèn)慫！”
“當(dāng)然，你聽說沒，去歲朱雀街上秦王抓走的貨郎，身份也透露出來了，聽說是他國的暗探！”
“難怪呢，整日見他在街上溜達(dá)，卻很少賣東西，我當(dāng)時還好奇，他平日靠什么為生，原來是個暗賊，真是防不勝防！”
“是啊，我們大安幸虧有秦王殿下，此次趙王一案，聽說秦王出馬，短短幾日，就結(jié)了案，比三司還快！”
“更有一件天的喜事兒，廟里的大師斷言，秦王的腿疾有望治好，到時立為儲君，可就是百姓之幸……”
“咳咳，慎言，來，下棋，下棋！”
眾人意識到說了不該說的，立即轉(zhuǎn)變了話題。
全圍著腳下小小的一方棋盤，如何走棋，吵嚷起來。
但眾人眸子里的雀躍和篤定，怎么也掩藏不住。
……
蘇淺璃腳下步子未停，依舊向前行去。
籠罩在心頭的陰霾漸漸消散。
前世的秦王，英年早逝，聲名狼藉，被百姓唾棄！
全因天子和其他皇子暗中操縱，誤導(dǎo)了百姓。
這一世的秦王，腿疾醫(yī)治有望，深受百姓愛戴，朝臣擁戴。
天子再偏心，還能越過天下百姓不成？
如今的局面，是她暗中一步步經(jīng)營來的。
能親眼看到，聽到百姓對他的擁戴，就是對她最好的獎賞。
一圈逛下來，蘇淺璃的心情平靜了很多。
她一時情動，特意趕去四方來客酒樓，借了人家的小廚房，給李琮燁烹了一桌膳食，用食盒裝了，吩咐侍書送過去。
眼看侍書要出屋子，蘇淺璃看了眼天色，叫住她。
“送去宗人府，殿下這會子還沒有下值！”
侍書恍然大悟，笑著應(yīng)下，喜滋滋出了酒樓。
這么一耽擱，蘇淺璃回到蘇府，已經(jīng)華燈初上。
她陪蘇老夫人用完晚膳，回到玉離閣，侍書急匆匆走了進(jìn)來。
“小姐，王貴妃甍了！”
蘇淺璃看書的動作一頓，瞅著燭火愣了一瞬，下一刻，她站起身，向內(nèi)室行去。
“留意大公子院子，有什么情況立即來報！”
王貴妃甍了，蘇淺鈺再也沒有捱著的理由了！
蘇洛昔和蘇淺鈺一母同胞，內(nèi)心的悲痛可想而知！
……
夜半，一聲痛哭驚醒了整個蘇府。
各房各院紛紛點(diǎn)了燈。
一代美人蘇淺鈺，吞金而亡！
不到天明，整個蘇府都掛上了白幡，滿眼皆凄涼！
隨著蘇淺鈺的離去，有關(guān)她和二皇子李璟酩、四皇子李珂翎、六皇子李瑁暉之間的恩怨糾葛，徹底湮滅于歲月中，被世人淡忘。
多年以后，蘇淺璃每每想起來，早已記不清她傾國傾城的樣貌。
刻在腦海里的，卻是滿院的慘白，兄長蘇洛昔眼里的悲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