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的事總算是漸漸平息了,海路又逐漸恢復往日繁華。
慶國水師有了葉家商號建造的新式高速戰(zhàn)艦,船堅餉足,將士用命,正遵照太子召令,主動出擊,以攻為守,各個擊破,犁庭掃穴,不留余患,諸島上的海盜們逃無可逃,被逐一殲滅。
為擴大海路,水師還順勢奪了南邊幾個港口,納入慶國管轄之下。這之后,南洋來的海商從南邊港口便可進到慶國境內(nèi),采購大筆新奇貨物之后,再順風而歸,比原來從東邊繞一個大圈要近了許多。海船云集,慶國海港關稅也比之前多了好幾成。
正是天下太平、民富國強之時,皇宮里傳來喜訊,當今太子監(jiān)國要納太子妃了。
“信兒,如今我慶國否極泰來,百廢待興,看你成天忙前忙后,治國理政,頗有成效,陛下當初將國事托付于你,果然是不負所望,慶國江山有你打理,陛下和本宮大可放心頤養(yǎng)天年了?!?p> 說到這里,皇后神色微微一變,嘆道:“只不過近來陛下年事已高,身體抱恙,遠不如前,常常私下對本宮說,很希望早點抱上孫兒孫女,但又怕你為家事而耽誤國事,因此一直沒有對你言明?!?p> “母后,兒臣上次統(tǒng)兵回朝之后,公務繁忙,一直沒顧上這事,倒讓父皇母后憂心了?!碧犹婺负筝p輕敲著肩,有些心虛,慚笑道。
“本宮倒不憂心,憂心的是你那老泰山家的萱兒妹子,你倆青梅竹馬,早有婚約,如今年歲都老大不小了,你不著急,她一個姑娘家,哪里等得起?豆蔻年華,青蔥歲月,轉(zhuǎn)瞬即逝,總不能就這么一直陪著你耗下去?!?p> “是兒臣對不起萱兒妹妹……”太子臉上汗都冒出來了。
“信兒,老實說,你是不是還放心不下那葉家小姐?”皇后突然轉(zhuǎn)過頭來,直直望著太子,眼角含笑,似有深意。
“母后…”
“知兒莫若母,信兒你的心思,本宮早就知曉。在你出征前,本宮便當面問過葉家小姐,許她太子側妃之位,可她說不喜循規(guī)蹈矩,因此不愿入宮?!?p> “起初時本宮以為她是對建兒心有所屬,這倒也罷,若是他倆有緣有份,本宮便收她為義女,以公主之位尚給建兒,也是一樁美事?!?p> “可本宮話說到這個份上,這葉家小姐還是一昧拒絕,說倆人之間只有兄妹之情,還說有什么心愿尚未了結?!?p> “建兒當時就藏在屏風后邊,得知葉家小姐心思,心灰意冷,因此前段時間常常流連青樓,花天酒地,做出不少荒唐事來,惹人笑話,好在后來總算是穩(wěn)下心思,成家立業(yè),專心仕途,一家人其樂融融,這才算是回了正道。”
皇后說到這,見太子仍然不為所動,心下略有些遲疑,還是忍不住說道:“信兒,這葉家小姐來自東夷城,于我慶國終究是外人。我近些時日一直注意觀察她的舉動,你們辦的那個什么監(jiān)察院,應該就是葉家小姐攛掇設立的吧?這才多久?便拿下了兩個侯爺和十多個五品以上官員,如今王公貴族和滿朝文武敢怒不敢言,連吃飯說話都小心翼翼,戰(zhàn)戰(zhàn)兢兢,生怕隔墻有耳聽了去,惹上麻煩。這種約束百官的法子,實非正大光明,信兒你可不要聽信諂媚之言,拿祖宗江山社稷開玩笑?!?p> “母后,這件事兒臣自有分寸,昔日我慶國官場腐敗,民不聊生,存亡只在頃刻之間,缺的就是這樣一個讓他們看不著、管不到、堵不住、躲不了、惹不起、時刻心懷畏懼的所在。如今朝堂上歪風邪氣一掃而空,能者上、平者讓、庸者下、劣者汰,百姓交口稱贊,這便是兒臣最大的倚仗。至于那些尸位素餐之臣,所作所為都是為了一己之私利,我只將他們逐出朝堂,并未抄家沒官,已經(jīng)是留足了臉面。父皇母后圣明,當知兒臣所言非虛?!?p> 見太子對這事頗為執(zhí)著,皇后嘆了一聲,說道:“信兒你自幼便極有主見,我們做父母的也從沒逼迫過你,這主意還得你自己拿才是,只是事涉國體,還需小火慢燉,切莫四面樹敵,惹了眾怒才好?!?p> “是,母后放心,皇兒知道了?!碧右娀屎蟛辉俑缮?,也放下心來,點頭應下了。
皇后見太子允諾,心下寬慰,想起先前所說之事,又嘆道:“信兒,就算這葉家小姐是為了我慶國好,可你為了她,一味癡守下去又有何益?她一輩子不嫁,難不成你就一輩子不娶?”
“母后,您說的這些事情,建哥也曾于酒后對我吐露過一二,小葉子她只是無拘無束慣了,不喜歡宮里的規(guī)矩罷了,我送她那棟別院,她就開心得很,可見心里并非沒有我?!碧有闹惺冀K抱著一絲希望,只要沒被當場拒絕,那就代表還有機會去爭取,眼下范建主動放棄,自己再無旁的對手,形勢一片大好,如何肯就此止步不前。
“改天我當面問她一問,只要她心里有我,在不在宮里居住,要不要名分,都由著她便是?!?p> “也罷,這葉家小姐實非尋常人,信兒你若能將她留在身邊,為己所用,也是一樁好事,總比被敵國外人奪了去要好的多?!被屎笙肫鹉莻€神秘箱子,心有戚戚,卻不便言明。
“至于萱兒這邊,本宮明日便宣她進宮,你與她也當面談一談,只要她能接受葉家小姐的存在,信兒你可不許再借口逃避婚約?!?p> “母后放心,兒臣曉得?!?p> 皇后見太子松口,總算心愿達成,滿懷高興,算是對陛下有了交代。
第二天,皇后正與太子敘話,宮女上前稟報,說許家夫人帶著萱兒小姐已到了宮門外,正等候娘娘召見。
“快宣,快宣!”皇后娘娘大喜,忙請二人快快進宮。
過不一會,太子聽見門外腳步聲輕響,一抬眼,正是上次見過的許伯母,身著紫絁禮服,滿臉堆笑,喜滋滋的走進門來,身后跟著一個女孩,二八年華,身著淡淡鵝黃禮服,頭梳蝶鬢髻,丹鳳流轉(zhuǎn),蛾眉淡妝,低頭含羞,正是許久沒見的未婚妻許萱兒。
皇后一邊點頭示意身邊宮女看座,一邊招手喜道:“妹妹快過來這邊坐!”
許夫人和萱兒上前,先朝著皇后和太子款款施了大禮,道了萬福,這才尋了座輕輕坐下,竟是半分禮數(shù)都不曾缺,顯然是提前得了信,對今日的場合極為看重。
皇后對太子略一點頭,微微笑道:信兒,昨日后花園中新栽了幾株芍藥,開的甚美,你和萱兒好久沒見,一起去看看吧,本宮與你許伯母在這里敘敘體己話?!?p> 太子心領神會,走到萱兒面前,略一交代,倆人便告了辭,徑往后花園去了。
許萱兒跟在太子身后,心里如小鹿亂撞,只兩年沒見,太子豐神俊朗,目光如電,似乎又長高了不少,臉上也曬黑了些,相比之前,成熟了許多。
倆人走到后花園深處,一路無話,許萱兒正茫然無措,只見太子轉(zhuǎn)過頭來,一臉嚴肅,鄭重言道:“萱兒,今日你和許伯母進宮,相信母后一定對你有所交代,我有三個條件,只要你答應,我不僅會即刻娶你,還保你正宮之位永遠不失,你看如何?”
……
皇后和許夫人正品著新進貢的施州玉露,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忽然見太子和許萱兒一前一后走了進來。太子臉上并無甚異處,萱兒卻眼角含淚,似是受了什么委屈。
皇后忙叫許萱兒走近身來,拉著手,輕輕安慰道:“萱兒,剛才信兒與你說了些什么?若有為難之處,不妨對本宮說說,要是他敢欺負你,本宮替你做主?!?p> 許萱兒低著頭,輕咬嘴唇,忍住淚珠,緩緩抬起頭來,皓齒輕啟,輕聲說道:“啟稟皇后娘娘,婚姻大事,全憑父母做主,太子殿下身負家國重任,所思所慮,必有緣由,萱兒愚笨,只管做好分內(nèi)之事便好,今后能有幸侍奉太子殿下身邊,萱兒已然心滿意足,別無他求?!?p> “那就好,那就好,本宮這就去向陛下報喜,請欽天監(jiān)擇好良辰吉日,便迎咱家小萱兒入宮。”
……
官轎在宰相府前落下,許夫人領著許萱兒進了朱門,邊走邊輕聲說道:“萱兒,剛才你在娘娘面前表現(xiàn)十分得體,不枉我昨晚一番教導,為娘這顆心啊,到現(xiàn)在才總算是放下來了?!?p> “娘,那個叫葉輕眉的女子究竟有何能耐?竟然讓信哥哥如此魂不守舍,難道我二人自幼青梅竹馬,還比不過她這個外人?”許萱兒眉頭微蹙,心有不甘,輕聲問道。
“娘也不清楚,上次皇后娘娘說了這事之后,娘便派人暗中查探,只聽說她是從東夷城而來,大名鼎鼎、富可敵國的葉家商號便是由她掌管。我估摸著,太子之所以寵著她,不過是為了她身后的金山銀山罷了,畢竟朝堂初立,用錢的地方可不少。對了,先前太子與你在后花園,都說了什么?”
許萱兒再也忍不住,眼珠里忽的掉下淚來,輕聲泣道:“娘,太子他欺負我,他心里只有那個葉輕眉,根本就沒有我?!?p> 許夫人心下大慌,溫言寬慰道:“萱兒你不用擔心,那葉輕眉不過是商賈之女罷了,就算她有狐媚之術,日子一長,年長色衰,殿下也就看得厭了。你可是明媒正娶的太子妃,將來還要成為母儀天下的正宮娘娘,她哪里比得上你?如今最要緊的,是要坐穩(wěn)正宮寶座,早早生下皇子,切莫讓她搶了先去?!?p> 許萱兒眼色一動,點頭應下,自回閨房去了,悶悶不樂。
……
古禮規(guī)定,新婚需分六步:納彩、問名、納吉、納征、請期、親迎,稱為六禮,數(shù)千年來一直相襲沿用。
太子大婚,皇帝早就指定了太子妃人選,便不用納彩問名,直接由內(nèi)務府行文欽天監(jiān),選取指婚吉日。
到了吉日這一天,宰相許大人在贊禮大臣陪同下,行到宮門東階下,面北而跪,神色頗為歡喜。
贊禮大臣面西站立,高聲宣讀圣旨:“有旨,今以宰相許氏女作配太子為妃,欽此?!?p> 許宰相躬身上前承旨,復又退后三步,行三跪九叩禮后退出。
擇日,太子親往宰相府家見泰山泰水,內(nèi)大臣、散佚大臣、侍衛(wèi)、護軍等隨行。
到達府門外,許大人早早著紫袍朝服迎于門外。太子升堂拜,許宰相答三拜,復又同禮見了許夫人。禮畢,太子辭行,許宰相闔府上下喜滋滋送出大門外。
初定吉日,宰相府早早備下定婚宴。不多時,內(nèi)務府大臣率領執(zhí)事人等前來宣旨,賜太子妃許萱兒儀幣一套,陳設于正堂,待奉迎時抬回太子府?。?p> 賜完儀幣,內(nèi)務府大臣繼續(xù)宣旨:賜宰相許大人黃金十兩,白銀七百兩,朝服一件,朝帽一頂,金帶環(huán)、手巾、荷包耳挖筒等配飾一份,雕玲瓏鞍馬一匹,陳設于階前中道。
賜誥命夫人銜珍珠大小金簪各三支、嵌東珠金耳墜三對、金鐲二對、金銀紐扣各百顆,狐皮袍一件,獺皮六張,綢緞一百匹、飯房、茶房、清茶房所用銀盤銀碗銀壺銀碟等若干。
許大人恭恭敬敬受禮后,率府中子弟于中階下以東,望宮闕方向行三跪九叩禮。許夫人率府中女眷在中階下以西,行六肅三跪三拜禮。
禮畢,奏樂,開宴。這天所有不當班的公侯世爵、內(nèi)大臣、侍衛(wèi)和二品以上的官員及命婦,齊集宰相府出席宴會,鴻臚寺派官員引禮,欽天監(jiān)派官員報時。許大人率諸位同僚宴于外堂,奉茶、奉果、奉酒、奉饌酌酒…一套套禮儀下來,已近中午時分。宴會結束,全體官員在階下望宮闕行三跪九叩禮。許夫人與命婦宴于內(nèi)堂,程序也是如此,此為定婚宴。
成婚禮前一天,許家將妝奩及先前所賜儀幣送到太子宮中,由內(nèi)務府設宴款待。
到了成婚正日,太子盛裝到皇帝、皇后前行三跪九叩禮。鑾儀衛(wèi)預備紅緞圍的八抬彩轎,由一位年命相合、生辰無忌的內(nèi)務府總管,率領屬官二十人、護軍參領一人、護軍四十人,前往宰相府迎娶新人。
內(nèi)務府總管大臣妻一人率內(nèi)管領妻等八名,擔任隨侍女官。
吉時降臨,內(nèi)監(jiān)將彩轎陳于中堂。太子妃禮服出閣,隨侍女官伏侍上轎下簾。八名內(nèi)監(jiān)抬起,燈籠十六、火炬二十前導,女官隨從,出大門騎馬。
到皇子宮外,儀仗停止、撤去,眾人下馬步入。女官隨轎到太子住處伺候下轎,領太子妃入宮,舉行合巹儀式。
春宵一刻值千金,嬌婦懶起拜雙親。第二天一清早,太子夫婦穿戴朝服,依次到皇帝、皇后前行禮,太子三跪九叩、太子妃六肅三跪三拜。
成婚后第九天,太子偕太子妃回門,宰相府設宴招待,至中午前辭行回宮。
皇族的婚禮總是隆重、死板和繁瑣,幾天下來,太子累的夠嗆,太子妃心愿得成,每日里梳妝整齊,高高興興陪著皇后敘話,也不過問太子行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