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榛已經(jīng)驚訝的說不出話來。他說的自己每一面都透露著不堪,淡淡的語氣下講述著非普通人身上發(fā)生的經(jīng)歷。這一刻什么都明白了,他的瘋狂,他的虛度,他的冷漠。可是一切真如他所說那樣嗎?她記得張航說過,他幫助過他,站在他們前面;尚小雨也說過有他的存在,一個學(xué)校反而安寧了許多。她愿意相信,即便是暴力的生活,也不是他熱衷的方式吧。或許一開始是渴望,后面便成了習(xí)慣罷了,因為不這樣,他也不知道該做什么。
死在當(dāng)下?
這句話讓她心仿佛被刺了一針,她搖頭:“你沒有,只要你愿意,你可以活得漂亮?!?p> “…你還真是格外的信任我?!彼f的時候一直在觀察她,發(fā)現(xiàn)她的表情竟然完全沒有出現(xiàn)過厭惡和嫌棄。他卻起了逆反心:“聽我說的這些,是不是很慶幸我還沒有纏上你?不然你有可能也會被我?guī)нM(jìn)地獄?!?p> “你不會的。”她搖頭,格外的平靜,雙眼望著他,在此刻漆黑的眼眸像能鎮(zhèn)定一切?!叭绻阆氲脑挘阍缇瓦@么做了?!边@一點她非常確信。因為是她先去主動靠近他的,有很多次機(jī)會,他都沒有這樣做。她在心里說,你只是太寂寞了。
……“我還騙你了,你不生氣?”
她點頭:“生氣?!?p> “那…需要我跟你道歉么?我這么惡劣的人?!崩蠈嵵v,他沒跟人道歉過。
林榛其實已經(jīng)不生氣了,她原本就不是個記仇的人。難受過一會兒,現(xiàn)在突然覺得沒什么了。
可想了下也找不到理由,便說:“不用道歉,你給我轉(zhuǎn)的錢除去這頓飯,還有689塊,就當(dāng)你的課時費(fèi)抵消了吧。”
易白原本還想多說幾句,結(jié)果突然什么都說不出來了。小姑娘比他想象中的還要勇敢有魄力,竟然剝開了他漫不經(jīng)心的外表,直達(dá)內(nèi)心,害的他無法繼續(xù)嚇?biāo)?。最后他笑了笑:“行?!?p> 兩人在回去的路上緩慢的走著,直到走到樓下。女孩似乎思考了很久后,站在他面前,轉(zhuǎn)身抬頭,望著他說:“易白,我知道我們不像朋友,也許會覺得我多事。但是請允許我再多嘴一句好嗎?“
他靜靜地看著她:“說吧。”
她深呼吸了下,安靜的說:“我看的書里,有句話這樣說的「所有人都顯得很寂寞,用自己的方式想盡辦法排遣寂寞,事實上仍是延續(xù)自己的寂寞。寂寞是造化對群居者的詛咒,孤獨才是寂寞的唯一出口?!鼓阌心愕姆绞絹砼沤猓覀円灿形覀冏约旱姆绞?。
我們很多人都寂寞的活著,不是你看到的那樣飽滿和鮮活。我偶爾也會覺得乏味,但我認(rèn)可我在做的事。我們是可以選擇讓自己快樂的,如果沒有目標(biāo)讓你不快樂,為什么不找一個目標(biāo)呢?”她鄭重又真誠的望著他,干凈純粹的眼神似乎能沉淀一切,路燈在她眼里也變得閃耀,易白感受著自己的呼吸變慢,耳邊是她輕聲的話語。
“易白,不要辜負(fù)了時間和生命。
重新再嘗試找一個目標(biāo),為之努力吧。你應(yīng)該是優(yōu)秀又閃耀的樣子,只要你想,你可以重新燃燒起來?!?p> 她深吸一口氣。
“我是真心的,期待一個充滿生命又快樂的你?!?p> 我希望你未來不會后悔現(xiàn)在的虛度,不再露出這種寂寞迷茫的眼神,不再彷徨,勇敢又堅定的重回我們的生活中。
這是她此刻由衷的祝愿。
這一刻易白恍惚的發(fā)現(xiàn)眼前的女孩像是散發(fā)著溫暖的光,在照亮他的世界。
而他對這道光,有了堅決的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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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開后,林榛回到家里。點開飛鳥的空間,找到了那幾張玩樂的照片。
這一次,她在一張照片的角落發(fā)現(xiàn)了他。其他人都在歡呼著喝酒,他就只有一個側(cè)臉,一個人靜靜地坐在一旁。
晚上久久沒有入睡。半夢半醒的時候,她又夢到了小時候遇到的那個男孩。他在破舊腐臭的街頭,任由別人打他也不還手。如果不是看到了他的眼神,她會以為他是膽小不敢還手??赡强斩吹难凵?,很明顯表明,他不想還手,他好像放棄了什么。
他腫脹的臉看不清五官,但那雙眼卻便在了易白身上。她沒有看過他過去的樣子,但卻有個神似他的小孩拿著獎狀回家,卻沒人關(guān)心,最后他將獎狀撕碎。稍微大了一點,他在混亂中成長,每天帶傷背后都是簇?fù)?。他們在娛樂場所放肆的笑,他寂寞的抽著眼?p> 再然后,是他對著親生父親的漫罵也滿不在乎的模樣。
次日,林榛醒來的時候有些恍惚,這一晚她竟然全夢到的是他。
卻不知在樓下,有人望著她的窗邊,寂靜了一晚上。
第二天下午放學(xué),林榛和尚小雨走到校門口的時候,她輕輕推了她一下:“喂,快看。”
林榛看過去,是易白。但他變了。他將亂亂的頭發(fā)削的很短,露出光潔的額頭和比例完美的五官。氣質(zhì)也好像變了些。他站在她很近的距離,百無聊賴的注視前方,忽略掉路過時的諸多目光,有些男生會跟他打招呼,稱呼他為白哥。幾個抱著籃球的男孩高興的跑過去,讓他一起打球。
他興致缺缺的揮手拒絕,然后,看到了林榛。
男生們都看到了她,調(diào)笑起來。想到尚小雨的話,還有昨天的事,有些徘徊。
而他只是笑了下,然后對她說:“走啊?!?p> 她站定不動:“什么事嗎?”
他熄滅煙后走過來:“不是說要幫我補(bǔ)課?”
她訝然的抬頭:“…你不是不學(xué)了嗎?”
“學(xué)啊,你不是希望我找個目標(biāo),我找到了?!彼毖浴?p> 她張了張嘴,還在驚訝中。她勸人有這么厲害嗎?她之前說了什么自己都想不起來了,還覺得有些多余,應(yīng)該忍住少說兩句,免得又讓他覺得多事。
“走吧,一起回去?!?p> 她才意識到很多人在看他們,礙于這種眾目睽睽的情況,她只好快速離開,易白跟在她身邊。
身后一眾人目送,林榛不知道,那天在球場上的時候已經(jīng)傳遍了整個三街,都知道南中的老大易白,將一個女孩帶到了球場。
從來都跟女孩涇渭分明的易白,突然做這樣的舉動,沒有人會懷疑原因。雖然大多數(shù)都揣測著女孩到底有什么魅力,更甚至傳說白老大親口承認(rèn)過自己在追對方,這簡直是駭人聽聞。因為外人看來,兩人真的十分不相配??墒墙裉於贾懒?,這好像不是個玩笑。
走在路上,林榛終于忍不住開口:“你是認(rèn)真的嗎?”
易白反問:“如果我認(rèn)真的,你會愿意陪我嗎?”
她頓了下,“可你不需要的話,我愿意是沒用的?!本退闼獛?,他不想也沒用。
聽出來她的警惕了,他笑了笑,只突然說:“小卷毛,先定個小目標(biāo)?!?p> “?”
他站定轉(zhuǎn)頭。深邃的雙眼掛著笑意,整個人少了散漫,因為清爽的發(fā)型,讓他露出的眉宇間透露出英氣,他直直的望著她:“我做到什么程度,能得到你的獎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