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前,向前,不斷地向前!只有堅持向前才能擺脫。
擺脫什么?
擺脫恐懼。
恐懼什么?
恐懼身后。
身后的什么?
身后的恐懼??!
“呲~~”
“嘀嘀~~”
“哇哇~~”
在時遠從樓梯間里沖出來的一剎那,各種各樣的聲音擠進了時遠的耳朵里。
緊急的剎車聲,焦急的喇叭聲,還有迷路小孩的哭鬧聲……
爆炸燃燒的汽車堵住了往來的街道,驚慌的人群伴著車流還在從四面八方不斷地朝這里涌入。
街對面有一個避難的防空洞,警察正在指揮人群有序的進入。
發(fā)生什么事了?外面是個什么情況?
時遠想問,卻沒有一個人愿意為了解答時遠的疑惑停留下來。時遠只能試著從那些慌忙逃竄的人的口中不斷嚷嚷著的話里辨認眼下的事實。
“怪物來了,快躲起來~~只有先躲起來等待救援?!?p> “不要~~我要爸爸~~我要爸爸~~”
“那已經不是你的爸爸了!”
時遠順著小女孩叫喊的方向,看清了人們口中的怪物模樣。
怪物躲藏在漆黑得猶如稠墨一般的黑暗里,從天邊鋪天蓋地卷卷襲來。凡是被卷入其中的人們全都被黑暗吞噬掉了。怪物的消化需要時間,時遠就看著那些剛剛被吞噬掉的可憐人在漆黑的黑暗里變成了黑暗的傀儡,就像之前看過的那部電影場面,那些被感染的人全都隱藏在黑暗中,接著黑暗的力量慢慢地向前蠕動著。
只是少了兩位主人公的激情戲碼。
正想到此處,一對全身裸露的夫妻,手拉著手地從時遠的眼前跑過。
是那個畫著濃妝的女人!那個女人什么時候跑到我前面去了?
難怪之前怎么看都覺得這個女人感覺不對勁,原來這個女人就是之前電影里的女主角??!但真人和角色的差別怎么這么大?要是她是女主角,跑在前面的男人不就應該是那個男主角了嗎?
時遠再次看向那個男人,卻只能看到一個全身裸露的背影,后背上還有新鮮的抓痕。
真是個喜歡刺激的人吶!時遠不由得暗嘆道。
只見凡是那兩人跑過的地方,都不可避免地引來了周圍人的注視。
終于弄明白了那個女人的身份,時遠松了一口氣。
這一刻,時遠也不知道是替那個女人感到慶幸終于找到了她的老公?還是替他自己終于擺脫掉一個麻煩而感到滿足。
解決了一個麻煩,就可以專心地對付身后的那個“哐啷~~哐啷~~”響個不停大麻煩了!
時遠試了試自己的腿腳都還不錯。
時遠沒有選擇隨著人群奔跑,因為他知道身后的那個家伙可不像滾滾襲來的黑暗怪物那樣單調,身后的家伙比黑暗怪物要難纏的多!
要是跑進人群里,沒人知道這家伙會不會對其他人做出什么事?
時遠逆著人流朝大橋那邊跑去。
這似曾相似的逃跑仿若已經刻進了時遠的骨髓里。時遠已經想不起他有多少次被人追著——要么在人群里追著,要么追進山林里,要么從人群里追進山林里……無數(shù)次的逃跑,有時候能夠逃掉,有時候逃不掉,有時候會殺人,有時候被人殺。
身后追著時遠的這個家伙,時遠還能記得上次想方設法將他燒死的方法,卻沒想到這才過了多久,便又追上來了。
時遠已經回想不起身后的家伙他到底弄死多少次了?可每當時遠感到將他擺脫掉的時候,這家伙便又會追上來。
砍不死、埋不掉、燒不了,就只有再試試能不能淹死了!
時遠一邊奔跑一邊豎起耳朵聽身后掩蓋在嘈雜的人群中的細微聲響。時不時地再聞一聞縈繞在他鼻子邊上的鐵銹味來判斷那家伙追沒追上來?
在這么多次的逃跑中,時遠還能看也不看就將后面的家伙認出來,還是因為追在時遠身后的那個怪家伙有一個缺陷——他每次出現(xiàn)總是要高調地先弄出一個與眾不同的聲音來。然后體臭就跟著傳了出來。不知道是故意想要引起時遠恐慌的惡趣味,還是太過自信他自己的能力了?
好幾次都是憑借提早發(fā)現(xiàn)這個最后才跑脫的。
敲擊金屬的聲音在嘈雜的人群中越來越小,只有氣味還在源源不斷的縈繞在時遠的周圍。時遠為了不被追上,不得不從挨著房屋的邊緣地帶跑到馬路邊上,整條街上除了應急的路燈還亮著以外,別的地方都是一片漆黑。
同樣都是黑的,但能夠響起此起彼伏的叫聲的黑暗總比那安靜地讓人絕望的黑暗要讓人心安得多。
時遠順著路燈向前跑,路燈下的桿是空心的,敲起來聲音響亮。在這樣一個危機的時刻,除了那家伙沒有人會再有閑情地去敲擊這些燈桿了。
“噔~~”的一聲,帶著回蕩的聲音傳進了時遠的耳朵里。
果然還在后面。
時遠知道自己判斷沒有錯,終于收斂心神,全身心地向前奔跑。
看著前方的越來越近的黑暗,真是前有老虎,后有追兵??!不清楚到底先被黑暗吞噬還是先被身后的家伙追上?
記憶中的那座大橋就在時遠轉過身邊巷子的身后,只要穿過巷子就能從這兩個麻煩的夾擊中得到的生還的可能。明白這一點的時遠,拼勁全力地向前跑著。
突然,左邊的手臂被什么給抓住了。
時遠睜眼一看,是個熟人。
“舅舅?”時遠詫異道。
時遠的舅舅一臉急切的模樣對時遠問道:“你見到我跑什么跑?”
“舅舅,您先松開,我不是見到您才跑的?!?p> “既然你不是躲我,那正好咱爺倆去喝一杯?!?p> 時遠看著他舅舅異于常人的狀態(tài),估計又是喝多了,不知道他是怎么出現(xiàn)在這里的,卻無比確信的知道他不會有事,“舅舅,明天起來您反正會頭疼,我就不管您了?!?p> 時遠說完就從他舅舅的手里掙脫跑掉了。
“欸~~欸~~你要去哪兒?我跟著你去?!?p> 時遠不知道他為何這么確定他的舅舅不會出事,但對他的這些直覺,時遠向來深信不疑。
可時遠的舅舅卻反應靈敏地將時遠再次抓住,“你還說不是躲我?”
時遠被抓著,想跑跑不了,眼看著那黑黢黢的看不到邊際的東西又近了一段,鼻子聞到的氣味越來越濃。身后那“哐哐~~”的敲擊聲也越來越快,真恨不能舅母在這兒才好。
正想著的時候,就看到他舅母開著那輛小鏟車從一旁駛了過來。
“舅母,舅舅又喝多了,您快送他回去?!?p> 時遠話音剛落,就看到他舅舅被他舅母放進了鏟車里,“你也進來。”
“我不進來了,我還有事就先走了?!?p> 時遠頭也不回地跑掉了,沒有看到他舅母開著鏟車跟在了他的身后。
當時遠跑到一處巷口前之后,聽到身后“哐哐~~”的聲音變得斷斷續(xù)續(xù)起來。
時遠不敢往后看,確定巷子里沒有其他人后,立馬拿出了閃電般的速度,朝著巷子后的那條大街沖了過去。
時遠記得這條巷子的后面是一條緊鄰中江的一條街。街道的首尾各有一座大橋,都叫中江大橋。因為同樣的名字,曾讓不少人吃虧上當。
只有他們當?shù)厝瞬胖老掠蔚哪亲鶚蚴抢蠘?,上游的這一座橋才是后來新建的。他們上學的時候習慣走老橋,因為距離學校近?;貋淼臅r候就會走新橋,因為小吃很多。
下游的那座老橋已經不能去,就算時遠能跑過去,但也沒有多余的時間供他跑到橋中間。只有上游的那座新橋才行。
時遠一邊在巷子里奔跑,一邊計算著待會兒出了巷子又該朝哪個方向繼續(xù)跑?
黑黝黝的巷子里,雖然看不見光亮,但在時遠的腦子里卻一直亮著之前在馬路口時見過的通道口。
那通道猶如白晝,對陷入黑暗和恐懼的人群有著致命的吸引力,給所有人都帶去了安全感。
這份安全感也同樣被時遠吸收儲存在了腦海里。此時,那份光亮就像是由誰提著一盞白熾燈走在前方給時遠指引著方向。
正當時遠沖出巷口準備轉向右手邊繼續(xù)奔跑的剎那,喧鬧的夜市和遠方游輪的聲音傳來過來。
時遠睜眼一看,繽紛絢麗地霓虹燈下成雙成對的情侶正從影院里出來。
時遠下意識地看向了左后方,天邊的月光早已消失在了被黑暗侵染的云層后面,街邊的路燈一盞接著一盞地被熄滅,原本亮著燈的屋子也突然暗了下來。
這些人怎么一點兒警覺性也沒有?
這時,原本已經淡化的臭味就傳了過來。
還有“哐哐”的敲打聲也變成了鐵棍摩擦墻面的“呲呲~~”聲。
污染環(huán)境不說,還刺耳、難聽,破壞公物!
時遠顧不得去思考要怎么樣才能讓這些閑暇的人注意到危險的來臨,只能一邊朝這中江上橋跑去,一邊大聲嚷嚷“快跑?!?p> 可惜沒有一個人搭理他。
等到時遠來到橋頭的時候,街邊的燒烤攤恰好迎來高峰,一群學生在挑選烤串。
孜然裹著五花肉傳出了誘人的香氣就像是一枚炮彈,將那些一直纏繞在時遠鼻端的那些臭氣全都消滅掉了。
不能分心,時遠閉氣凝神,告誡自己要堅持跑到橋中間才行。
剛剛跑過,香油滴在碳火上發(fā)出的“滋滋”聲,又從身后傳來。
啊~~不能分心,我要去跳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