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正焦灼。
屋外不知誰喊了聲‘老太太回來了’,就只見夏老太太被嬤嬤扶著,從云輝堂門外徑直走進來。老人家身上披著寬大的黑色斗篷,應該是風塵仆仆剛從寺里趕回來,連衣服都還沒來得及換。
夏翊等人連忙站起身,給椅子鋪上軟墊扶著坐下,又準備了熱茶端上:“母親這么晚了從寺里趕回來,怎么不派人通傳一聲,兒子好去接您。”
他說著,也不知心虛還是為何,語氣竟有些莫名的緊張。
“這些無需你操心,我?guī)У娜藟蚨??!崩咸従彿畔虏璞h(huán)視了一圈屋內,這才開口:“家里出了這樣大的事,我老婆子說話雖不管用,也不做主。但畢竟四丫頭是養(yǎng)在我房里,她若是做了什么事要受打受罰,我也要在場才是?!?p> 老夫人不愧是老夫人。
夏悠悠雖然一直低著頭,但也能感受到這股子與眾不同的強大氣場,瞬間就壓得眾人不敢多說話。
“母親您說的是哪里話,悠悠這丫頭向來乖巧懂事,將軍和我們都疼她還來不及,怎會動輒打罵?!倍蛉诵π?,試圖打破這份尷尬:“將軍......也沒說什么,只是問了問情況。”
“是嗎?將軍?!崩戏蛉丝匆矝]看旁人,只雙眼靜靜的盯著夏翊。
后者嘴角微微一抽,后背有些冷汗直冒。
夏將軍從小就沒了父親,一直被這位母親一手拉扯大。夏老太太平素為人又極嚴厲,以至于就算是的自己當了將軍,心底里對母親依舊又敬又怕。
“是?!彼D了頓:“下午詩會,這幾個孩子干了糊涂事,多少得例行問問,讓她們知道自己錯哪兒了。”
“那問出結果來了嗎?”
“是兒子無用,沒有教導好她們,才使得她們在客人面前失了禮數。錯在兒子。”
夏老太太依舊不動聲色:“你這樣說,四丫頭素來是我在教養(yǎng),那我也有錯了?”
“兒子.....兒子不敢!亦不是這個意思!”夏翊語氣慌張。
“好了,你坐下?!崩戏蛉藬[了擺手,不打算就這個問題繼續(xù)討論下去,而是將目光轉向了跪在底下的三個小孫女:“今天的事,我都已經聽說了。你們姊妹間寫寫詩一較高下,這本身沒錯。
但不應該為著區(qū)區(qū)詩會,互相挖苦比較、出言不遜,甚至想動手。一點都不顧及姊妹之間的情分!這是其一。
其二,既然三個人都有錯,也應該一同罰了,不能偏袒偏私。更不能嘴上說著錯了,一邊卻由家里大人心疼著、護著、卻并不知究竟錯在了哪兒。
將軍是一家之主,不論該如何責罰,都該一視同仁,其他的什么人不應該為著私情多嘴干擾。
說了這么多,我也罰了。
將軍就且好生處置著,我先回牧云軒等著?!?p> 話一說完,老太太果然沒再多加耽擱,徑直帶了人回去。
夏悠悠心里很是感激,聽著剛才老人家那一番話,雖未明著干預今天的處置,卻好幾次點了夏翊不得偏私。他若是不舍得,想處罰輕某一個,就得全部如此。另外兩位夫人是想求情也不好再開口了。
如此一來,她才算松了口氣。
罰著抄了一個多時辰的書,三姐妹這才被各自院里的貼身丫鬟扶著,顛簸著回去。
夏悠悠剛進屋就趴在了床上。
老老實實跪了這么久,膝蓋和腰都快不能要了。
小七端來事先就準備好的藥,一邊幫著涂抹,一邊心疼的大呼小叫:“二小姐和三小姐都知道偷懶,就小姐你實誠,這膝蓋沒個三五天怕是下不了床了?!?p> “三五天?”夏悠悠瞧了眼兩塊烏青,小聲念叨:“應該還來得及,早知道就不這么拼了。”
“對了,”她突然想起件事:“今天祖母怎么知道的,她清修的時候不是不許人打擾嗎?是你叫人去的?”
“我倒也想呢!但是這院里我能指揮的動誰呀。我連想親自去寺里跑一趟,門房見我是西院的,連大門都不讓我出去。”小七說著就是一陣嘆氣。很快又瞪大了眼睛:
“不過我知道是蕭都領親自去接的老夫人,馬車回來時,我就在院子里,親眼看到了?!?p> 她頓了頓:“不過也奇怪,蕭都領不是一直不管這些事的嗎?今日竟肯為了小姐特意去跑一趟寺里。不過他整日都板著張臉,要不是認識的久了,還真的會跟小姐一樣怕他呢!”
“我可不是怕他。”夏悠悠笑笑,心里有些感激。她也說不出自己對蕭恒是不是害怕,但也在實實在在的發(fā)愁,督察院大考在即,蕭恒就是頭一個不同意她去參加考試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