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舒姐姐,你布置的字我已經(jīng)寫完了,你跟我去看看吧!”
顧掩無奈,“榭兒,你應(yīng)該喊她嬸嬸?!?p> “不要!”顧榭搖搖小腦袋,然后抱著陸云舒的脖子,“姐姐,去看看榭兒寫的字好不好?”
聲音軟糯軟糯的。
陸云舒立馬就投降了,也不去管自家夫君了。抱著顧榭就往外走,背影看上去很是果斷。
祿存看到陸云舒,恭敬的欠了欠身,喊了聲,“夫人。”
陸云舒沖他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顧榭看著這一幕,小小的臉上仿佛是松了一口氣。陸云舒看著好玩,用很鄭重的語氣問道:“你以前是有什么擔(dān)心的嗎?”
“是啊是啊?!鳖欓坎蛔〉狞c頭,“我二叔就算了,他府上的人雖然被調(diào)教的不錯,但哪個地方都有一些人狗眼看人……?。 ?p> 話還未說完,就被陸云舒敲了個腦袋崩,“小小年紀(jì)不許說臟話?!?p> 顧榭捂著被敲的地方,也不生氣,“云舒姐姐,祿存是爺爺給我二叔的侍衛(wèi),地位很高的,看他對你都很恭敬,我算是能放心了。”
陸云舒揉了揉顧榭的頭發(fā),沒有再對這件事做評價。
走到陸云舒的書房里,顧榭連忙獻寶似的拿出一張字,“云舒姐姐,你看看?!?p> 陸云舒含笑著打量這張讓顧榭十分自豪的字,小小年紀(jì)自然不會有什么神韻,不過這樣端正而虛和就已經(jīng)很好了。他現(xiàn)在年齡還小,過早的追求什么筆勢豪縱也不是什么好事。
著實的夸了兩句,顧榭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笑容,依賴的在陸云舒衣袖上蹭了蹭。
這時,有人通報,“夫人,宋家四小姐求見?!?p> “宋遙清?”陸云舒有些疑惑,她嫁過來之后就不再與宋家聯(lián)系了,連回門這種事也省了。
“讓她過來吧?!彪m然有些疑惑,但宋遙清又與自己沒甚糾葛,見見也無妨。
等到傳話的人離開了,顧榭仰著臉問,“那個宋遙清就是你娘家的人?”
“是啊?!?p> “唔……娘家人那邊關(guān)系還是要弄好的,最好再有點勢力?!鳖欓恳荒槼了嫉哪樱€有模有樣的給陸云舒出主意。
陸云舒摸了摸他的小腦袋。
說實話,顧榭這孩子陸云舒不太喜歡。
心機太深,除了嗓音和臉確實是年幼的模樣,其他方面的童稚都像裝的。
別的孩子小大人的模樣或許既顯得成熟,又有一種另類的可愛。但是顧榭……天真的樣子總有一種成熟的陰沉。
但這事確實也怪不得他。
顧家的狀況她之前調(diào)查過,自然知道。顧榭的生母出身不顯,顧深頂著諸多壓力娶了她,沒成想婚后的生活也不如意,顧氏宗族的長老大多都不太愿意承認(rèn)這個主母,而顧深就算是家主,也不能對這些長老不敬,只能盡力周旋兩者之間的關(guān)系。
不過最重要的是顧榭的母親性情柔弱,身體又不大好,面對這些亂七八糟的欺辱和流言,愈發(fā)的深居淺出,直到后來顧榭出生之后才好一些。
這些事情算不得大秘密,陸云舒只是沒有想到顧榭這樣的年齡就要考慮這么多的事情。
一時間有點寂靜,陸云舒想要安慰安慰他,又覺得語言太過蒼白無力,何況,顧榭什么都懂。
直到屋外傳來宋遙清的聲音,陸云舒收回心思,彎腰把顧榭抱了起來,就擱在自己的膝上。
宋遙清依舊是一副干凈利落的扮相,和往日那個冰冷的小丫頭不同,一雙眼睛分外的亮,里面滿滿的都是殷殷的希望。
給陸云舒和顧榭行了禮之后,也不寒暄兩句,就直接進了主題。
“今日是有事想要向二姐姐請教,我今日聽說姜家要辦一個劍術(shù)比賽,二姐姐常在外面行走,知道的多,宋遙清想問問,這事……?”
“這事是真的?!标懺剖媛牫隽怂捴械牟蛔匀?,干脆的回答。
“不是。”宋遙清搖搖頭,“我想問的是,這場比賽參加了會不會有什么……”她沉吟了片刻,才想出一個比較好的形容詞,“會不會有什么不妥?”
陸云舒望了她一眼,似乎明白了什么,解釋道:“此次姜家辦這場比賽確實是有別的目的,但對于普通的參賽者來說,這的確是個出頭的好機會,不會影響其家族。而且這次廣邀諸多世家子弟參加,這個面子相信沒有多少家族會不給?!?p> 宋遙清聞言狠狠地松了一口氣,且未在陸云舒面前隱藏。
“你想?yún)⒓樱俊标懺剖嬲Z氣有試探的意思,不過宋遙清的意味已經(jīng)看得很明白了,眼睛里的亮光都要冒出來了。
“是?!彼芜b清有點不好意思,“我學(xué)過一些劍法,雖然不太好,但想試試?!彼芜b清聲音倔強,“我不想日后隨隨便便的嫁給一個從未見過的人?!?p> “你想去參加自然是好事,不過……父親會讓你去嗎?”陸云舒不自覺的多問了一句。
宋遙清眸光閃了閃,似乎有些詫異她多問的一句話,“父親那邊,我會想辦法的。”
陸云舒想了想,有點猶豫的加了一句,“到時候,我回去觀賽,若是你有什么問題,可以來找我?!?p> 顧榭抱著陸云舒的脖子,滿臉驕傲,覺得陸云舒一定把自己的話聽進去了,而且十分虛心的用上了。
很值得表揚。
所以等到宋遙清走了,顧榭很‘謙虛’的求獎勵。
“姐姐請我吃飯?!?p> “嗯?”陸云舒遲疑了一下,倒不是請不起,就是覺得這轉(zhuǎn)折有點奇怪,“你想吃什么?”
“嗯……我要去怡雅居吃飯!”顧榭想了想,斬釘截鐵的報出了一個地方。
苓檀在一旁聽得目瞪口呆,這小小年齡的,心腸可真是歹毒??!
怡雅居一頓飯,是要把人肉割下來一塊才甘心。
顧榭還小,知道哪個地方的飯菜好吃就已經(jīng)不易,讓他去考慮什么樣的人在吃飯上花什么樣的錢,這種復(fù)雜的問題,確實難為他了。
所以他也不知道陸云舒若真是一個普通家庭的庶女,剛剛嫁過來,去吃這樣一頓飯是要大出血的。
不過陸云舒又不僅僅是宋云舒,所以很爽快的答應(yīng)了。
這邊到了飯點,顧掩左等右等就是不見自家妻子和侄兒來吃飯,不由得有點著急,他們該不會練字練的忘了時間吧?
陸云舒教顧榭練字這事,也算是自己默許的,一來是這只是件小事,就算昡曜君身份再尊貴,這事也不會拿來做人情;二來,陸云舒從前在臨眺做夫子的時候,也算是聲名遠播,總不會把顧榭給教壞了。
就是沒想到這兩個人真是不知好歹,整天膩膩歪歪的在一起廝混,完全把他這個牽頭的人落在一邊了。
“公子……”
外面管家的聲音響起,顧掩表情緩和了一些,他都找人去找了,這下總該來了。
“夫人帶著小少爺去怡雅居了,讓您午飯不用等了?!?p> 怡雅居是皇朝里名聲很大的酒樓,在皇朝總共有六家,分別位于帝都嵐光、蕭氏鳴珂、陸氏臨眺、公西家龍尾、顧氏初峘、以及姜氏澹明……的城外。
這是一家很現(xiàn)實的酒樓,排布的方位與各方勢力大小基本一致。
之所以有現(xiàn)實的資格,一是,這家酒樓雖然很大,但只認(rèn)錢,不認(rèn)勢,有錢便可進——所以不是為了探聽消息而設(shè),真正大家族、大勢力的掌權(quán)人,很少會在外面吃飯,而且錢權(quán)并不完全對等,有錢人很多甚至沒有靈力。
二是,這個酒樓是當(dāng)今陛下的哥哥、菱清尊的夫君、身份尊貴的并肩王所開,從他的封號就可以看出他的身份究竟是怎樣的難以企及。不過,近三年這家酒樓到了陸云舒的名下——她及笄時并肩王所贈送的禮。
作為怡雅居真正的主人,陸云舒只是把它當(dāng)成斂財?shù)牡胤?,若論收集消息,還真是用不上它。
不過她家王爺是皇宮出身,怡雅居好些廚子都是從皇宮帶出來的,廚藝很不錯,所以怡雅居的生意向來不錯,就是貴的過分。
顧榭自從進來眼睛就一直亂看,一臉津津有味的表情。
陸云舒拍拍他的小腦袋,低聲教訓(xùn),“你好歹也是顧家的小少爺,有點出息行不?”
顧榭咬牙切齒,抱怨道:“都怪我三叔太摳門了,來這兒吃飯從來都不帶我?!?p> “你今年多大?”陸云舒頗為無奈,“奶剛斷了多長時間?就想著吃好吃的了?”
顧榭小臉一僵,“我馬上就六歲生日了,而且……而且我早就不喝奶了。”
“好了好了,”陸云舒覺得娃娃還是要哄哄的,“你日后若是想吃了,就來找我,可好?”
顧榭臉一紅,把腦袋埋進陸懷里。
一直到了包廂里,才委委屈屈的把臉抬起來,然后注意力就被接下來要吃什么給帶走了。
陸云舒有些發(fā)呆,耳邊傳來小二和顧榭稚嫩的聲音,小小的小不點,此刻一臉認(rèn)真的跟小二討論哪道菜好吃,菜式是什么味道,而那小二也是有趣,面對這個小豆丁,滿臉認(rèn)真的對待,回答問題也沒有半點怠慢。
大約過了一刻鐘,顧榭終于敲定了十幾道菜,依依不舍的停了,意猶未盡的端起茶杯,一飲而盡。
陸云舒看他一臉開心的模樣,持茶壺又給他添了一杯。
“你在家不會天天被虐待吧?”
怡雅居的東西對一般人、甚至是一般的修行者都是昂貴的,但是顧榭是顧家的嫡長子,不出意外就是顧家未來的家主。怡雅居的東西昂貴,也沒有昂貴到這個地步。
聞言,顧榭臉上一陣失神,有點黯淡,陸云舒瞧著這個表現(xiàn),不禁有些后悔,自己是不是問了不該問的問題。
正想說些什么補救一下,就聽到顧榭低沉卻不陰霾的嗓音。
“母親一直想要證明自己嫁給父親不是為了金錢或是權(quán)勢,所以生活還像出嫁前那么簡樸,不喜奢侈。我也……我也就跟著習(xí)慣了,反正身外之物嘛?也沒什么好在意的。”
“……”
陸云舒張了張嘴,然后默默地閉上了。
就在這略微有點安靜的時候,包廂的門突然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