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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風(fēng),盼歸人

十九. 余悔 (9)

等風(fēng),盼歸人 攆狗的兔子 2868 2022-11-13 07:46:58

  亂葬崗的天陰沉沉的,天冷了,山上的野狗也不見了蹤跡,偶爾半路上,還能見到一兩只野狗散發(fā)著惡臭還未完全腐爛的尸體。

  蔓沁捂著嘴,表情嫌惡萬分。我見她那滿臉鄒巴巴的模樣,本是憂愁的臉上難得擠出一絲笑意,張了張嘴,可喉嚨處卻被堵住了般,發(fā)不出一絲聲音,我終究沒能釋懷!可又怎么能釋懷呢?

  我兀自苦笑著蹲下,撿起一旁的樹枝,再雪地上寫下:若覺難受,可在下面等我便好!

  “嗯~”蔓沁搖了搖頭,態(tài)度很是認(rèn)真:“夫人這是什么話,咱們明明是說好一同來的,怎得有福自己享,有難叫夫人自個兒當(dāng)?”

  這都哪跟哪兒!我無奈,“那便依你!”我丟下樹枝,往更前面走去。

  蔓沁疾步追上我。

  起風(fēng)了,冷冷的寒風(fēng)刮得臉生疼,可在這枯骨堆積的雪地下,便顯得有些陰沉了。

  蔓沁打了個哆嗦,跑到我跟前道:“夫人,您把披風(fēng)裹緊著些,可別著了涼!”

  我點了點頭,照做著。

  風(fēng)勢漸大,帶著大片大片的雪花,打在我和蔓沁的身上。再往前走些,能看到一棵枯樹,枯樹下,是些什么木牌子立著,看著,像是誰的墓碑。

  “夫人,”

  見蔓沁喚我,我冒著撲面而來的風(fēng)雪,看向她。卻見她指了指那棵枯樹下的幾個木牌子,神色欣喜:“夫人,那兒!”

  我呼吸猛的一滯。見著歡喜狂奔過去的蔓沁,臉上,不知該做何表情。

  “……你修葺的?”看著簡易又很匆忙的碑牌,我的聲音有些顫抖。

  終于再次聽到我開口,蔓沁的神色先是有些驚喜,隨及神色一頓,看向那碑牌,語氣帶著小心翼翼:“蔓沁不想看到夫人傷心,也不想讓大人們的尸骸暴曬荒野?!?p>  “……謝謝你蔓沁,真的……真的謝謝你!”我的淚水再次決堤而下,禁身擁住蔓沁,冰冷的身體中,終于出現(xiàn)了點點暖意。

  我以為父親母親的尸骸早已被野狗叼了去,尸骨無存。我以為此次祭拜沒有歸處,只能隨意找個看著姣好的空地。我以為……我還有蔓沁,我至少還有蔓沁!

  蔓沁眼含熱淚,緊緊抱住我,“沒事的夫人,沒事的夫人!我在呢!我在呢!”

  點點煙氣混雜著冷氣飄向半空,我跪在雪地中磕了幾個頭。天兒太冷,蔓沁跪在旁照料著火盆,神情肅穆。

  阿娘,對不起,女兒沒有能力,洗不了你們的冤屈。只怪女兒識人不慧,有眼無珠,犯下如此糊涂大事。女兒不知該當(dāng)如何贖罪,只待女兒找您們團(tuán)圓之時,您們不要責(zé)怪女兒才是!

  風(fēng)雪漸大,蔓沁道了句天色已晚,回晚了不好交代,我們便急匆匆下了山。

  回府后,官家并未多問,只看了眼蔓沁手中的蜜餞,便恭送著我們回了別院。

  路上,我再次碰到了他,這怕是自我眼睛復(fù)明后第一次見著他吧!

  他好像受了些傷,是被家丁攙扶著進(jìn)來的,慘白的臉色和額上大滴的汗沫彰顯著他受傷不輕。

  他看向我,嘴唇緊抿,我讓出一條道來,路過我時,我分明看到他背上被血染濕的衣服,他被打了板子,想來,這還是第一次……不知算不算第一次看他如此狼狽!

  雪漸漸下大了起來,阿香早回了娘家,說是免讓我徒增傷心,可怎么會呢,我從不對阿香敵意!

  應(yīng)是夜半吧,風(fēng)雪的呼嘯掩蓋了外面的腳步聲,當(dāng)時我正坐在桌前用膳,卻不想見他推門進(jìn)來,而他的懷中,還抱著一個孩子,他的身后,是阿香的貼身婢女。

  “大夫人!”只見那婢子恭恭敬敬給我行了一禮:“我家夫人生下來一對龍鳳胎,想著能否過繼一個小公子到夫人名下,希望能代為撫養(yǎng)!”

  我輕輕皺眉,看著楚池懷中那乖乖看著我的孩子,心底疑惑,阿香不是還有兩個月才會……是早產(chǎn)了嘛?

  “對啊對啊!夫人,咱們院中清凈,不妨添個小公子也給熱鬧熱鬧?”一旁,蔓沁也適時添了一嘴。

  我皺眉,“二夫人怎不自己親自撫養(yǎng)?”

  “大夫人莫怪,我家夫人自生下胎兒后,身體虛弱,久久臥床不起,府中雖有奶娘照看,卻始終不太放心,想著小公子能有夫人照拂,我家夫人也安心些!”

  那小丫頭言語清潤,聽著,倒不像是假話。只是這孩子……我皺眉。

  “就由你來撫養(yǎng)吧!”這時,他輕聲說道。他似乎很累了,聽著聲音,很是疲倦。

  我未答話,神色卻漸漸冷了下去。

  “蔓沁,”見我不答,他便叫住蔓沁。

  將孩子交給蔓沁懷中后,他便同著那婢子離開了??粗呛⒆?,我有些失神,或許我真是瘋了吧,竟覺著那孩子的眉眼像極了阿姐!

  “夫人對不住,我心底自是知夫人不喜,可大人的命令,蔓沁不敢拒絕!”

  “不關(guān)你的事!”我淡淡的別開眼睛,心底,不斷起伏的叫囂漸漸平靜。

  蔓沁看了看我,將孩子移到我跟前來,神色帶著點點緊張:“夫人,您給小公子取個名字吧!”

  我眸子一頓。

  “反正小公子不是寄養(yǎng)在您名下嘛,不如,便依了夫人您的姓氏?”

  隨著蔓沁這一句,卻是大大令我心臟狂跳。

  “夫人?”

  “蔓沁,”我正視向蔓沁的雙眼:“我很累了,明日再說吧!”

  “……是!”蔓沁有些失望的對我行了一禮,抱著孩子退到一旁:“那夫人我先下去了,您若有什么事可傳喚我,我就在側(cè)屋,隨叫隨到!”

  “好!”

  窗外的雪漸漸小了些,因是入了夜,蔓沁怕我著了涼,便將支起的窗戶關(guān)了個嚴(yán)實,又往火盆里添了些碳火,將后窗支起了一條縫兒,替我將被角掖好,這才腳步輕盈的退了出去。

  我緩緩睜開雙眼,朦朧的夜色透過窗,將屋中泛起了微弱光亮,想及今日見到他的模樣,有些失神。

  滅門之仇不共戴天,可見到他那虛弱狼狽的模樣,自己的心口盡然還是有些微痛。當(dāng)真是可笑。

  旬湫啊旬湫,你簡直……無可救藥。

  淚水無聲的流淌了下來,我想過要殺死楚池,替旬府上下交代,我甚至想過了千萬種法子,可最終……最終卻是以不忍告終。

  我愛慘了楚池,哪怕隔著血海深仇,也不忍看他受傷。

  是我怯懦,不敢!我控制著自己的思想,不斷自我精神輸出,漸漸地,我明明知道自己還愛著他,卻也怕慘了他。

  他是惡魔,我怎么能夠斗得過他呢?只怪我自己命賤,偏偏握在了他的手心中,不偏不倚。

  明日是我的生辰!真好??!

  我笑了,淚水順著臉頰滾下,滿是淚痕的臉上有些微疼。

  借著屋中微弱的燭光,我從枕下摸出一支玉簪,那日他丟在我身上的,便是這只簪子,這是阿姐的簪子,是我送給阿姐的生辰禮。

  尤然記得當(dāng)我將這只玉簪遞給阿姐手中時,阿姐那欣喜的模樣。

  阿姐比我年長,因為姨娘的又哭又鬧,母親的寬容忍讓,將本是嫡長女的我排成了妹妹,我是嫡女,阿姐,便成了長女。

  阿姐幼時很不討父親喜愛,因為姨娘是阿婆硬塞進(jìn)府的,爹爹本是不情愿的,但看在老人家的面上,只得無奈應(yīng)下。那幾月恰逢母親大病在床,為了給旬府添進(jìn)香火,阿婆便暗暗指使下人,在爹爹姨娘成婚那日,往酒里下了合歡散。

  阿姐便是在那時懷上的,一場意外的指使,將爹爹與姨娘的關(guān)系降到了冰點,也徹底拉遠(yuǎn)了母親的心。

  后來,我出生后,懂事了些,便常常聽及府中下人背后議論。我也沒作多想。

  恰逢一日,阿姐與我一同撞見了一堆下人的齷蹉語氣。我看她,卻是她神色淡定的將我拉到了一旁,道:“小孩子聽不得這些腌臜話,你不要往心里去,學(xué)著了壞習(xí)慣往后會千夫所指的?!?p>  我似懂非懂,只是沒由來的覺著心疼,我分明看到阿姐紅了眼眶,也分明瞧見了阿姐借口如廁背著我偷偷抹淚的模樣。

  而那一日,是阿姐的生辰。

  我翻遍了屋中所有首飾,稀奇玩意,卻終覺都配不上阿姐。

  而那一日,父親帶回了一支玉簪,那支玉簪遍體通透,幽碧的熒光在光下熠熠生輝,父親說是外邦送的回禮,他覺著好看,便向陛下討要了。

  我分明瞧見了阿姐期待的眸子,是那樣的閃閃發(fā)亮,看向父親和那支簪子神色,是那樣的期待,可父親卻是將那支簪子給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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