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的是,驍落看不見殷簡,御錦城卻看得清楚,眼見著她坐在驍落的桌案上,指間掐著他看不懂的法決,形成一道凡眼看不見的風(fēng)形。
殷簡……果真深不可測。
她掐訣的手法與御臨國無差,這說明她曾是御臨國的前輩,但御錦城看過的史書中,卻沒有提到過一個早年逝世的女前輩,罪大惡極的人也會提上一筆,殷簡……關(guān)于她的竟是一點也沒有。
驍落顯然是不擅長這些,無論殷簡如何引導(dǎo)她往柔和的方向走,驍落做出來的模樣仿佛是宮外街道上皮影戲里的皮影人,不,皮影人都比她生動多了。
看著她認(rèn)真又有些力不從心的模樣,御錦城竟覺得有些好笑。
一曲作罷,驍落的臉色有些不好看,不知怎么的,來到這后,她越來越難感知到A02-1的氣息。
就在剛才,她的氣息不見了,不是消散,是忽然間。
雖然早就想到A02-1不知道什么原因,要躲著自己,但這一次又一次的仿若被當(dāng)猴耍的感覺,不由令人感到不爽。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驍落落座時朝御錦城的方向看過去,只見他盯著某個角落陷入了沉思,察覺到她的目光后才朝她微微一笑,手中下意識想搖扇,驍落這才發(fā)現(xiàn)忘了還他扇子。
御錦城似乎是有些不習(xí)慣手上空著,他端起茶杯,卻沒有喝。
“皇上駕到——”
后宮眾人起身行禮。
“免禮?!?p> “謝皇上!”
孫一情拿著帕子擦了擦唇,輕咳兩聲:“皇上怎么有閑情雅致來這賞花宴了?”
“聽聞有奇景,不必拘束,朕就來看看?!壁w玉良擺了擺手,自行落座時看了一眼御錦城。
“皇上,您這可來晚了,方才落姐姐舞劍呢,您沒看著可惜了?!敝苕兼フf。
皇上沒見到驍落那笨拙的模樣,真是可惜了!
“哦?”趙玉良挑起眉頭,看向驍落,只見她臉色慘白,輕哼一聲,“到也算不得可惜,朕前日才見落妃舞劍,舞得不錯?!?p> 不……不錯?也不知方才比街上戲班里的皮影人還要笨拙的人是誰。
眾人皆知趙玉良這兩年,若不是怕后宮斗爭太激烈,恐怕就是獨寵她驍落一人!
御錦城將茶盞放回桌案上,因為動作太大,茶水灑出些許,浸濕了指尖。
前日?
御錦城記得前日的驍落踩了他書房的機關(guān),大半天都在他府上,回宮時早已精疲力竭,可不見得她有什么耐心去舞劍給這狗皇帝看,倒是挺會往臉上貼金。
趙玉良來后,果然活躍了許多,除去驍落,眾后宮之人皆使出渾身解數(shù),只為博得皇帝的一時青睞。
太后卻興致不高,宴會最終草草結(jié)束了。
“驍落?!?p> 驍落回過頭,只見那明黃色的衣衫在烈陽下晃得她眼睛疼,微瞇了眼,才回應(yīng)道:“皇上?!?p> 趙玉良朝她身后看了一眼,將想問的先放下:“為何不帶宮女?”
驍落說:“不必帶?!?p> 趙玉良微愣了一下,隨后輕笑兩聲,這笑不似朝他人那般有威嚴(yán)感,反而像是這般年紀(jì)該有的笑容。
“自那天,你變了?!壁w玉良說。
驍落抬頭看他,來到這,淺沫白素并沒有告訴過她,曾經(jīng)的驍落是什么樣的,如果趙玉良猜到什么,她想,或許能用失憶混過去。
“舞劍?”趙玉良靠近了她一步,“驍大將軍,你怎么會舞劍?”
這和她想得不一樣。
驍落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趙玉良低眼看見她手中的黑紙扇,聲音有些低沉:“兩年了,你還是那般喜歡他嗎?”
驍落一抬眼,趙玉良這句話就證實了她之前的猜想——原身喜歡御錦城。
趙玉良已經(jīng)習(xí)慣了驍落的沉默不語,所以才讓他感到難受,他更希望她可以像剛來的那一年看見他就怒罵他一頓,而不是像現(xiàn)在連將一句話都不屑于講。
突然,趙玉良抬起手似乎想干什么,卻被驍落躲開了,看著她防備的眼神,那只手在半空中頓了一下,只能尷尬地收回。
“鳳驍公主!”
只見一襲鴉青色朝這揮手,趙玉良別開頭,快步離開。
自從御錦城被作為質(zhì)子來到興安國,非必要場面,趙玉良都不會與御錦城碰面。
即便是只看見他那張臉,趙玉良都有一種不明罪惡般的羞愧。
御錦城走過來,手持一支梅枝,枝上沒有幾片葉子,幾顆星點般的花朵兒,只是有些焉嗒,它被一只羊脂玉般凝滑如脂的手輕捻著,顯現(xiàn)出一種凄美感。
“公主,”御錦城喊了她一聲。
驍落等著他的下文,卻沒有等到,只好應(yīng)了他一聲:“嗯?”
“清蓮似君子,你常喜這類人,”御錦城擺弄著梅枝,“可在下卻覺得傲骨寒梅與你更配?!闭f罷,將手中的梅枝遞給她。
驍落愣了愣,接過梅枝,道:“謝謝?!?p> 意料之外的道謝使御錦城微怔了幾秒,隨后嗤笑道:“實話實說而已,公主不必在意?!?p> “扇子?!彬斅鋵⑸茸舆f回給他。
“喜歡嗎?”御錦城問。
“好看?!彬斅湟荒樥嬲\地說,卻沒有正面回答他的問題,她不懂怎么樣才叫做喜歡,但她知道一點——想要就是喜歡。
比如御錦城送的這枝梅,想要就接了,所以是喜歡的,她一點也不想要這面扇子,所以是不喜歡。
御錦城看著她,似乎想要將目光穿透這副皮囊,看看這里面現(xiàn)在究竟是裝著怎樣的靈體。
少頃,御錦城道:“過幾日,在下為您畫一面扇吧,下回可一定要收下?!?p> “好。”驍落馬上就應(yīng)了他。
兩人的身份確實不便獨處太久,目送驍落離開后,御錦城攥緊扇子,又松了松,朝空氣道:“殷簡姑娘,大概是在下見過喜做隔墻耳之人?!?p> “錦城公子也是本姑娘見過最不惜愛魂力之人,每每為了找我耗費不必要的魂力,著實令本姑娘欽佩?!币蠛喐≡诳罩?,對他拱了拱手。
“彼此彼此?!?p> “哼,”殷簡冷哼一聲,手中凝起風(fēng)形,冷聲道,“我警告過你,別把主意打在她身上——”
御錦城連忙退后幾步,將一只手背到身后,忙道:“姑娘何以見得在下將主意打在她身上了?!?p> “梅花?”殷簡手中的風(fēng)形逐漸形成刀風(fēng),步步逼近,“你與她相處幾次,告訴我,何以見得她的傲骨?”
“不是給她的吧,”殷簡將刀風(fēng)架在他面前,“少把感情接嫁到她身上?!?p> “可笑,”御錦城看著刀風(fēng),反而向前一步,“姑娘且說說為何選擇驍落?!?p> “錦城公子,你命算得比我好,難道沒算出你的鳳驍公主有這么個變數(shù)?”殷簡抬手將刀風(fēng)架上他的脖子,刀尖薄薄劃過他的頸部,滲出血珠子,以示警告,“不然也不會任由鳳驍公主喝下毒藥,不是嗎?”
御錦城默了。
不是嗎?
是的,他是算出來了,如果有能力,他一定會替她去改這個命。
他就是憤恨不平,驍落,在他人說來,不過一介女子,可她為國立功無數(shù),為人坦誠,自傲,從未做過什么惡事,或者說,根本不屑于做那些事。
這樣的人要死也是征戰(zhàn)沙場,為民而死,而不是在敵國的后宮被人投毒而死!
死后還不得安寧,所以他憤怒,不甘……
可又能如何,他無法改命,只能將憤怒報復(fù)在如今的驍落。
偏偏這只靈體純凈且無法窺視,更是令他從無下手。
“想通了?”殷簡打斷了他的思緒。
御錦城正了正神色:“無論你們什么目的,給她留個全尸。”
“放心,死不了?!币蠛嗇p笑一聲,“倒是你,這是第二次警告,不要再出現(xiàn)第三次了,我相信以我的道行,超度你,應(yīng)當(dāng)綽綽有余?!?p> 殷簡的語調(diào)緩慢,很有蠱惑人心的魅力,無論她是在嚇唬人,還是當(dāng)真有這樣的能力,都從無得知,自然是不能冒這個險。
殷簡說完話便消失得無影無蹤了,御錦城正準(zhǔn)備這個是非之地,結(jié)果一轉(zhuǎn)身就與不知站他身后多久的驍落撞了個滿面。
他快速扇了幾下扇子,得以掩蓋內(nèi)心的慌亂。
“剛剛是誰?”驍落問。
御錦城在慌亂中早已想好對策:“公主,這青天白日的,這種玩笑少開為妙……”
驍落看著他,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珠子盯得直叫人心虛,就在御錦城想著要不還是坦誠相待時,驍落說:“看錯了。”
“那公主去而復(fù)返所為何事?”御錦城連忙追問。
“這個,”驍落從袖中拿出一張帕子,“送你。”
“帕子?”御錦城不確定地問。
驍落點了點頭,執(zhí)意塞入他手中,又將一個小瓷瓶放入他手中。
她伸出一根指頭在自己頸側(cè)劃了一下,說道:“流血了?!?p> 也沒等御錦城做出回應(yīng),快步離開了。
御錦城低頭查看了瓷瓶,掀開瓶塞聞了聞,是治外傷的藥。
他又展開了帕子,帕子上有幾行無規(guī)律的長長短短的線條,仿若什么奇怪的紋路。
“呵——”
御錦城感覺好像聽到殷簡的冷笑聲,但對方似乎對于他是否知曉這紋路的意思不感興趣,沒了接下來的動靜。
御錦城確信,這紋路定是有它的意思,暫時看不懂,也只好收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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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紙
驍落:你猜? 殷簡: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