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上,時音從時苒房間搬回了主臥。
席尙景進了房間才知道這件事,前兩個月她不睡主臥,他就很少在別墅留夜,今天也準(zhǔn)備走。
時音在他穿外衣的時候說:“能不能不走,我想你了。”
他系衣扣的動作緩下來,從衣鏡中看坐在床尾的她,但也只看一眼,照舊整理領(lǐng)口與肩身。
她緩慢地站起來,攙著沿路的柜子與床架來到他身側(cè),輕輕地拉了拉他的衣角。
他的動作再次停頓,這一停比剛才長,兩人半晌沒說話,她看他,他看全身鏡。
“席尙景......你會不會有一天……突然就不愛一個人了?”時音問。
那一刻,他并不答,兩人之間的沉默把心割成一片片。
時音接著到他面前,用手環(huán)抱他的腰身。
他的胸膛很寬實,皮膚與襯衣上有沉香的味道,這味道已經(jīng)兩個月沒聞這么仔細過了,她閉上眼,席尙景低頭將嘴唇貼在她額頭上。
她不知道剛剛那句話在他心里產(chǎn)生什么效果,但在現(xiàn)實里變成有點主動的索取,抬頭后輕輕地吻他,接著變成相互的纏吻。
兩個人很久沒這么親熱過了,火一旦點著就覆水難收。
粟智在外叩門,席尙景剛好壓她在枕上,充耳不聞,不多會兒外面安靜下來。
時音與他的肌膚碰觸越來越頻繁,她低聲問:“你能不能放了苒苒…”
他說:“不可能。”
然后捂住她的唇,不讓她再說話。
他唯一一次放開她時貼著她耳畔問:“你愛不愛我?”
“你愛不愛我”這個問題出現(xiàn)過三次,一次是從時音口中問出,他答:愛。
第二次是從席尙景口中問出,時音沒回答。
第三次,依舊是他問,她依舊不回答。
熱度消散之后,臥室里長時間沒有對話,時音側(cè)躺在席尙景的懷里,背對他,兩人裸露在空氣中的肩膀與手臂都冷了。
她望著枕頭出神,他把下巴抵在她的發(fā)上,手指慢慢地卷她的發(fā)梢。
時音動了動身子,抬起他的手就咬,不是一口咬,而是把力道緩慢使出來,折磨式的咬。
咬得越深就被抱得越緊,他疼但不吭聲,也不放她的身子。
時音在他手腕上留下一個深深的齒印后,她說:“席尙景,我想吃糖葫蘆?!?p> 別墅里沒有做糖葫蘆的材料,深更半夜想吃糖葫蘆就必須下山去市里買,而且時音點名要吃學(xué)校附近那位老爺爺賣的糖葫蘆。
“我們一起去吧,我很久沒有和你一起出過門了?!?p> 車子行駛在山道上,車廂安靜,時音看著窗外山下的夜景,他看著前方的路。
晚上十一點,街道上車流稀疏,行人稀少,位于學(xué)校附近的商業(yè)街已經(jīng)沒什么人了。
她在席尙景下車前喊他,他剛開車門,側(cè)頭看她。
“我最好的樣子給了你,最壞的樣子你也見過了,我們?nèi)绻荒芙Y(jié)婚,肯定連朋友都做不了對不對?”
“對?!彼患偎妓?。
時音凝視車廂頂燈下他的雙眼,而后積在心間的千言萬語出口,只是說一句:“糖葫蘆我要純山楂的,不要糯米紙,你幫我把糯米紙?zhí)舫鰜?,像以前你買給我的那樣?!?p> 他一言不發(fā)地點頭,關(guān)了車門朝馬路對面走,她在車內(nèi)看著他的背影。
他付錢的時候,隱約看到他手腕上的牙齒印,那么遠還那么醒目,真的是咬進了肉里血里。
時音難受地收視線,把車門打開。
那位老爺爺正準(zhǔn)備收攤,席尙景正低著頭替她挑糯米紙。
她關(guān)上車門,朝著巷子走,邊走邊用手背壓著嘴唇,馬路的路燈離她身后越來越遠,但她死死不回頭,到越黑的地方腳步就越快。
繞過巷子就是另一條寂靜的馬路,雇好的出租車等在路口,后車廂坐著剛剛接到的時苒。
時音坐進副駕駛,拉上安全帶說:“開車。”
車子發(fā)動,加速離開路口,夜風(fēng)吹到窗子里,把她脖頸旁的長發(fā)吹到肩后,那肌膚上還留有席尙景給她的吻痕。
賣糖葫蘆的攤位上沒什么人,老爺爺把糖葫蘆打包好給他,老爺爺說買剩兩串,就當(dāng)送給他了,問他要不要。
席尙景拿著自己買的那份,回頭看對面路邊的車子,視線掃過空蕩的車廂,眉眼間全是落寞。
“謝謝,不用了?!?p> 時音在車上忍得很拼命。
曾經(jīng)那么愛一個人,說過如果分開就是弄死她和弄活她的區(qū)別,現(xiàn)在走得悄無聲息,一個招呼一個眼神都不留給他,把他像孩子一樣丟棄在路旁,以為天荒地老的愛情說結(jié)束就結(jié)束,車子一路呼嘯,也就這樣了。
原來丟掉一個人比被丟掉更難受。
時苒收到過一條短信,是阿蘭問她在哪里。
時音叫她關(guān)機。
車子已經(jīng)在黑夜的馬路上行駛一個小時,時苒猶豫良久才愿意關(guān)機,這時候,又有一條短信發(fā)過來。
她看了良久,輕輕喊:“姐……”
時音紅著雙眼從后視鏡中看她。
“她們說,席尙景再回別墅的路上出車禍了?!?p> 司機的車速減緩。
時音閉眼:“他的車技超過賽車手的專業(yè)水平,不可能出車禍,那是阿蘭騙你的。”
時苒不再說話,司機朝她看了幾眼,時音煩躁地喊:“你專心開車,快一點!”
“你們想去哪里?”
“一直往前開,我沒說方向就往前開!”
“姐你冷靜點?!睍r苒說。
她一說這三個字,腦子里沖進來的是席尙景沙啞的聲音,時音摁著額搖頭。
又有短信提示聲,時苒低頭看,時音再次從后視鏡中看她。
她說:“阿蘭把醫(yī)院地址發(fā)給我了,他在那個醫(yī)院里?!?p> “把手機關(guān)了?!?p> “或許他真的……”
“不可能,”時音說,“我了解他,這消息是假的,是他讓阿蘭這么做的?!?p> 很長一段時間姐妹倆都沒說話。
時苒關(guān)了手機,車子一直開,一直開,開到凌晨破曉,時音始終望著車頭發(fā)呆,時苒睡著了。
天邊晨光熹微,沿路是大海,司機問:“要不要確定一下目的地?”
她抽了口氣,看往窗外:“不用,你就一直開下去,我會付你車費。”
……
車子駛過沿海公路,駛過曾經(jīng)和席尙景在車內(nèi)熱吻的那個路段,海風(fēng)比那時刺骨,海面也比那時灰暗。
——你能不能放苒苒?
——不可能。
——我們?nèi)绻皇欠蚱?,肯定連朋友都做不了對不對?
——對。
那我們就只能永遠都不見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