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德興酒樓開業(yè)慶典以后,雖然還沒有達(dá)到門前車水馬龍,店內(nèi)賓客如云的火爆程度,但是卻也還算生意興隆。
每天總有七八成的上客率,對于眼下的成績,董七女也還算滿意。
畢竟,順德興剛剛換了東家,有些老客戶礙于汪掌柜的面子,還在等待觀望。
然而令人欣慰的是,順德興已經(jīng)有了許多回頭客,而這些回頭客多數(shù)都是沖著,玉珠這位女坐柜而來的。
畢竟女人當(dāng)做柜的酒樓,估計整個省城,甚至是省內(nèi)其他大城市,順德興酒樓都算是破天荒的頭一家。
董七女調(diào)侃玉珠,道:
“玉珠你改名叫孫二娘得了,咱把這店名也改一改,就叫十字坡酒樓,我覺著這樣一改,必定會賓客如流,生意興隆?!?p> “孫二娘是賣人肉包子的,你想砸自己的招牌??!”
識文斷字的玉珠反駁著,隨后她忽然又想起了,戲臺上的孫二娘,飛揚(yáng)跋扈、放蕩潑辣的形象,實在是不怎么令人恭維。
于是起身,雙手叉腰的嚷嚷著:
“我有孫二娘那樣跋扈嗎!看你倒是與那張青有得一拼,同樣油嘴滑舌,油腔滑調(diào),游手好閑,還有個游刃有余,可惜說的不是你?!?p> 董七女目瞪口呆地看著玉珠,剛才不過是將她比喻一下孫二娘而已,怎么反應(yīng)會這般強(qiáng)烈,如同被踩了尾巴的貓似的,張牙舞爪起來。
玉珠卻是有些心虛的嚷嚷著,道:“孟大小姐不來找你,跟我半點關(guān)系都沒有,你可別跟我找茬兒生事端?!?p> 聞言,一頭霧水的董七女,不明白玉珠在說些什么,但最近這些日子,孟月娥確實沒有來找他,倒是的確有些反常。
在忙著籌備開業(yè)慶典那會兒,孟月娥還在纏著他,非要去買一件玉佩,可這幾日不知怎么的,忽然好幾天都沒有露面。
玉珠的話提醒了董七女,于是吩咐玉珠讓她去找孟月娥,就說她要的那件玉佩拿到了,讓她過來取。
玉珠用憤怒的眼神,狠狠地瞪了七少爺一眼,隨后摔摔打打著,轉(zhuǎn)身忙別的去了,對于七少爺剛才的吩咐,只當(dāng)耳旁風(fēng)般充耳不聞。
想讓玉珠去找孟月娥,看來是指望不上了,董七女只好打消這個念頭,決定親自去孟府找她。
七少爺決定自己去找孟月娥,使得玉珠差點氣炸了肺,卻也沒法子阻攔,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離開。
趙四走進(jìn)順德興酒樓的時候,窩了一肚子火的玉珠,依然在一個人生悶氣。
但是玉珠卻不敢給舅老爺使臉色,看到趙四走進(jìn)門來,連忙起身招呼,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笑臉相迎。
趙四是來找外甥說事兒的,見他不在,就問玉珠老七去哪兒了?
心情不佳的玉珠,提起七少爺就生氣,便沒好氣的回答著,道:
“找姓孟的小狐貍精去了,鬼迷心竅,這會兒,怕是連自己姓啥都不知道了?!?p> 看到玉珠憤憤不平的樣子,趙四不禁皺起了眉頭,有心想要數(shù)落她幾句,最終還是忍著沒有開口。
跟個正在吃醋中的小女孩計較,實在是有失風(fēng)度,趙四隨手拉過一把椅子坐下,決定在這兒等外甥回來。
董七女來到孟府也沒有見到孟月娥,丫鬟小桃擋了他的駕,說她家小姐病了,不便見客。
有些沮喪的董七女,只好又返回了順德興酒樓。
進(jìn)門看到四舅在這里等他,頓時顯得有些尷尬,一疊聲地招呼著玉珠添茶,然后問老舅,找他有啥事?
趙四不動聲色地支走玉珠,讓外甥也坐下,說有話要對他說。
這次來省城,已將近一個月了,趙四打算明天回鄉(xiāng)下。
來的時候,董老太太交代給他兩件事,帶老七回貴和堂,自然是首要的頭等大事,老太太早巴望著孫子回去呢。
但勵練還沒有結(jié)束,董善政當(dāng)然不會同意老七回去。
無奈之下,老太太只好退而求其次,吩咐趙四回去之時,把玉珠帶回去。
董老太太自己這樣盤算的,有人在老七身邊侍候他舒舒服服的,那小子自然是樂不思蜀,哪里還想起要回貴和堂。
趙四說要帶玉珠回貴和堂,董七女是一百二十個的不樂意,他不想讓玉珠走,于是找著理由推脫,道:
“順德興剛剛走上正軌,離不開玉珠?!?p> 聽到這話,趙四就生氣了,指著外甥的鼻子,道:“你小子可真有出息,想落個依靠女人的口實,不怕人笑話??!”
董七女不吱聲了,趙四給他扣的帽子太大,他有些承受不起。
“你的勵練,終有結(jié)束的時候,所以要早做打算,現(xiàn)在就得著手籌備,盡快為順德興培養(yǎng)個新掌柜?!?p> “昨天跟你三舅商量了一下,玉珠走后他派個人過來,先從坐柜做起,逐漸熟悉酒樓的經(jīng)營……”
趙四這話還沒說完,門外偷聽多時的玉珠,忽然推門闖了進(jìn)來。
玉珠不想回去,至少不想現(xiàn)在回去,只是還沒等她開口辯解,臉色鐵青的趙四,已是猛地一拍桌子,吼了聲‘放肆!’嚇得玉珠一哆嗦,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越來越?jīng)]規(guī)矩,這里可有你說話的份兒。”
趙四根本不給玉珠開口說話的機(jī)會,已是用不可置疑的語氣,吩咐著道:“立刻回去收拾東西,明兒個一早跟我回貴和堂?!?p> 老于世故的趙四,知道只有用這種雷霆手段,才能迫使玉珠不敢就范,還可以震攝一下寶貝外甥,讓他免開尊口。
不然老太太交代的事兒,怕是難以完成。
受了極大委屈的玉珠,哭著跑回了院落。
百無聊賴的白秀娥,正坐在院子里,擺弄著手里的一把折扇,見玉珠哭得淚人似的跑了回來,起身攔住下她問道:
“這是怎么話兒說的,委屈成這樣,是不是老七那臭小子,又欺負(fù)你了!別哭,等會兒他回來,我找他算賬。”
“不是少爺,嗚!是舅老爺……舅老爺讓我明天……明天跟你們回貴和堂,嗚!嗚!”玉珠傷心地哭訴著。
“多大點事兒,至于傷心成這樣?!?p> 知道事情的原委,白秀娥安慰著玉珠,道:
“回去就回去唄!跟你說回去還有件好事等著你哩!看你哭得跟個花臉貓似的,隨我進(jìn)屋去洗洗?!?p> 白秀娥這樣說著,拉著玉珠進(jìn)屋去梳洗。
翌日一早,一輛騾車停在院門外,趙四板著臉跨上馬背。
玉珠這么一鬧騰,惹得趙四發(fā)了脾氣,原本還想要挽留玉珠的董七女,這會兒也不好再開口了。
玉珠有些幽怨地看了七少爺一眼,見他也是一副無可奈何地樣子,知道已是無力挽回,只好乖乖地隨白秀娥上了騾車,和趙四等人返回貴和堂。
董七女怎么也不會想到,玉珠回到貴和堂沒幾天,董老太太就打發(fā)她嫁人了。
早在玉珠和董七女出來勵練那會兒,有戶李姓的人家,請了媒婆來貴和堂提親,指名道姓說相中的是玉珠,李家少爺要娶她過門。
開始的時候,董老太太還有些猶豫,只因還不了解,提親的這個李家什么底細(xì),所以并未答應(yīng)這門親事。
但那李家?guī)状稳?,打發(fā)媒婆過來提親,媒婆也是拿了好處,夸獎著李家少爺,如何如何的一表人才,玉珠嫁過去便是少奶奶……
總之是好話說了三千六,只求董老太太成全兩人這段姻緣。
趙香早有將玉珠嫁出去的打算,也在從旁勸著董老太太,道:
“玉珠已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jì),俗話說‘女兒大了不中留,留來留去留成仇!’從李家送來的那些聘禮上看,家境也還算殷實,玉珠嫁過去也委屈不著她?!?p> 董老太太終于被說服,勉強(qiáng)答應(yīng)了這門親事,但確切迎娶的日子,卻要等玉珠從省城回來以后再定。
董老太太想要知道,玉珠是個啥心思,有了先前玉葉逃婚的教訓(xùn),董老太太對小輩們的婚事,變得慎之又慎。
這就是白秀娥對玉珠說的,那件等著她的好事。
還蒙在鼓里的玉珠,終于回到了貴和堂。
下了騾車,玉珠有一種回家的感受,很快便忘記了那些,不愉快的事情,連蹦帶跳地雀躍著,一路小跑著直奔董老太太房里。
玉珠與董老太太感情深厚,情同祖孫,離開貴和堂有好幾個月了,再次見面,少不得噓寒問暖的一番親熱。
在董老太太的授意下,李家的那門親事,暫時沒有告訴玉珠。
不過,是癤子總有出頭的時候,玉珠終于知道了,李家來提親的事兒,她哭鬧著,死活不愿意嫁人。
董老太太對這門親事,原本就很是猶豫,經(jīng)玉珠這么一折騰,也有些動搖。
而趙香卻是知道玉珠的心思,當(dāng)著董老太太的面,開始勸說起來。
“你是我從小看著長大的,有啥心思俺都知道,老七的事情你也清楚,給他定的那幾門親,除去那個和他一起長大,青梅竹馬的尚雪梅,另外的那幾家,也都算是大戶人家的小姐……”
“想想你自己,你說以后真的要跟她們一起相處,恐怕要吃虧呢,還不如現(xiàn)在嫁個殷實人家,踏踏實實過日子來得實在。”
聰明靈透的玉珠,當(dāng)然聽出了,太太這些話里話外的含義,知道想跟七少爺在一起,不過只是她一廂情愿的奢望罷了。
徹底絕望了的玉珠,覺得命該如此,也就不再堅持,答應(yīng)嫁去李家。
玉珠是哭著上的花轎,恐怕她是所有新娘中,哭得最傷心的那一個。
直到玉珠三天回門,董家人才知道,玉珠嫁給的那人是李潼關(guān),也才知道,原來他竟是李福的兒子。
趙香雖然有些悔意,卻也只能感嘆造化弄人,不得不接受這無可奈何的現(xiàn)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