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掌自屋檐而來,勁風(fēng)打響了不遠(yuǎn)處的幌子,直擊高捕快的腦門。
高捕快還來不及反應(yīng),便已應(yīng)掌而倒,腦門出血而亡……
陳胖子驚呆了……
何蓮香也驚呆了,步伐也停了……
秀兒也是滿臉不可思議。
打出那一掌的人長得是何面貌,他們并不知道。
因為他們還未反應(yīng)過來,那人便已躍向另一處屋檐,轉(zhuǎn)瞬便消失在了夜色里……
只留下一道雄厚的聲音:“孟純卿,你又何苦如此?我真沒空陪你玩?!?p> 隨即陳胖子抬頭,便見另一個人影從頭頂掠過,也往方才那處屋檐躍去,也是轉(zhuǎn)瞬便不見蹤影……
陳胖子苦笑著,只能苦笑著。
隨后他便看到了何蓮香,距離卻有點遠(yuǎn)。
何蓮香也看見了他。
于是她跑到了他面前,關(guān)心問道:“你沒事吧?”
陳胖子沒感覺得到關(guān)心,只是有些莫名,習(xí)慣性地摸摸鼻子,苦笑道:“有事?!?p> 何蓮香連忙問道:“可是哪里受傷了?”
說完還趁機(jī)狠狠地踹了高捕快幾腳,喃喃道:“混賬東西,無恥,不要臉,抓他當(dāng)替死鬼就算了,居然還敢議論秦大俠,死也活該,哼!”
陳胖子摸著鼻子,無奈苦笑,道:“看來一條人命竟也比不過那所謂的秦大俠的名聲??!”
何蓮香聞言望向他,眨了眨眼睛,道:“你說什么?我沒聽明白?!?p> 陳胖子苦笑道:“沒什么,再見!”
說完他便轉(zhuǎn)身欲走。
“大哥哥?!本驮趧傔~出步伐時,身后便傳來了小女孩的聲音。
他當(dāng)然聽得出那是柔柔的聲音,可此時他卻希望聽不出。只因聽不出,才不會有那么多的麻煩。
他摸了摸鼻子,苦笑著,只希望是自己聽錯了。
他回頭,又苦笑著,道:“是柔柔啊,你怎么在這呢?”
柔柔甜甜笑道:“柔柔也不知道啊,柔柔醒來的時候就在一張粉色的床上,房間里也很香很香,之后就遇到了‘哥哥姐姐’,然后就跟著何女俠和秀兒姐姐來到了這。”
這時秀兒也過來了,只見她微微福身,道:“秀兒見過公子。我家小姐只是沉迷于江湖,故對秦大俠有萬番好感,卻并非視公子之命于無。還望公子莫要誤會了我家小姐。”
陳胖子又摸了摸鼻子,苦笑問道:“秦大俠真有那般神奇?”
何蓮香不等秀兒開口,便搶先答道:“那是自然!”
接著她臉帶微笑,問道:“四年前揚(yáng)名關(guān)外關(guān)內(nèi)的‘沙幫’,不知閣下是否聽說過?”
她雖是在笑,但陳胖子卻感覺她的笑更多的是在炫耀,因為他知道這種笑。
小時候,那個女孩子——名字他早已忘了,常常會帶著這種笑,跟他說一些他所不知道的事。然后笑話他無知,最后又笑著離去。
那會他當(dāng)然不知道那種笑帶著炫耀,也不知道笑話他的那些話,是在說他無知。
“炫耀”和“無知”這兩個詞,是瘋女人告訴他的。
自從他知道這兩個詞后,他便不再理會那個小女孩,漸漸地,她的名字,他也就忘了……
后來跟著胖子姐姐流浪,他也曾遇見過這種笑,但那會他并不討厭,也不憤怒。因為敢這樣笑他的人,都被胖子姐姐揍了,他當(dāng)時只覺那些人好笑。
然而此刻看著面前這炫耀的笑容,聽著這炫耀的語氣,他竟產(chǎn)生了一種沖動。
“我突然好想打你?!彼亲涌嘈Φ馈?p> 何蓮香聞言眨了眨眼睛,“啊”了一聲,隨后問道:“你的意思是想跟我比試武功?”
不待陳胖子回答,她又激動地跳了起來,道:“那太好了,來吧,請指教!”
說完便往后躍了一步,左手執(zhí)劍于背后,右手作“請”式于前……
陳胖子笑了,他突然覺得這少女有點傻,有點可愛,他摸了摸鼻子,笑道:“可我向來是不打女人的?!?p> 何蓮香聞言又是“啊”了一聲,隨后嘆了口氣,失落道:“原來如此,那真是遺憾,還以為能跟你較量較量呢?!?p> 陳胖子問道:“我說想打你,你不生氣?”
何蓮香道:“生氣?。 ?p> 陳胖子笑道:“你生氣了?我怎么看不出?”
何蓮香噘嘴道:“哼!你不跟我較量,我就不告訴你秦大俠的事跡?!?p> 陳胖子又笑了,愈發(fā)覺得她傻,也愈發(fā)覺得她可愛了。
原來她竟是因為沒有跟她打架才生氣的,而生氣的樣子和方式竟也如此幼稚可愛。
他笑道:“好吧,我承認(rèn),我不是何女俠的對手,這總可以了吧?”
何蓮香道:“不可以,還沒較量過,怎能輕易認(rèn)輸?”
陳胖子無奈,卻也不忍心看她失落,便笑道:“那便來吧!”
于是他也學(xué)著她的模樣,一手于后,一手作“請”式于前……
只見何蓮香眉頭舒展,滿眼歡笑,興奮道:“好,看招?!?p> 話落蓮步起,沖到陳胖子面前,一掌推出,直擊面門。
陳胖子“啊”的一聲,應(yīng)掌而倒……
何蓮香愣住了,眨了眨眼,有些不可思議,道:“這……我贏了?”
陳胖子站了起來,摸了摸鼻子,笑道:“何女俠名不虛傳,果然厲害,在下甘拜下風(fēng)?!?p> 何蓮香聞言收掌,仰天而笑,道:“過獎了,過獎了?!?p> 陳胖子摸了摸鼻子,笑了。
秀兒也嘆了口氣,道:“小姐,這位公子明顯就是在讓著你?!?p> “或者說是在逗你玩?!彼衷谛睦镅a(bǔ)充道。
“他那就是在逗你家小姐玩,蠢丫頭?!本驮谶@時,前面的轉(zhuǎn)角處傳出了這么一句話。
聲音顯得年輕,語氣顯得傲慢。
隨后便見三人從轉(zhuǎn)角處走出。
中間一人,正是少年,著一身華服,腰間懸劍,眉宇間盡是傲慢,一張臉卻又長得年輕、好看,似富貴子弟。
少年身后又緊隨二人,俱是身強(qiáng)體壯,滿臉不屑,一人背刀,一人扛槍。
眼見三人走來,陳胖子苦笑,何蓮香眨眼,秀兒蹙眉,柔柔瞪眼。
陳胖子苦笑,是因為習(xí)慣,也是因為他已認(rèn)出了來人正是那日在小鎮(zhèn)的小客棧里,出言侮辱他與肖皓雪的霸道少年以及他的兩位手下——陳胖子認(rèn)為的手下。
何蓮香眨眼既是習(xí)慣,也是茫然。
秀兒蹙眉則是不悅。
柔柔瞪眼則是好奇。
只聽柔柔問道:“大哥哥,你們也跟何女俠一樣,是行俠仗義的俠客嗎?”
少年面無表情,不屑道:“蠢妮子,誰會跟那蠢貨一樣,走開,別礙事?!?p> 說完便當(dāng)先往那高矮二捕快的尸體走去,身后二人也是滿臉不屑地緊隨其后。
三人來到了尸體旁,少年揮了揮手,便見身后二人走出,分別檢查高矮捕快的尸體。
陳胖子摸了摸鼻子,笑道:“我要走了,柔柔你要跟我走嗎?”
柔柔道:“我已經(jīng)答應(yīng)‘哥哥姐姐’要跟何女俠和秀兒姐姐一起回家了,不能跟大哥哥走了?!?p> 陳胖子道:“那行,那我走了?!?p> ——這樣也好,不用再送她回去,不然只怕又要有不少麻煩。
他說完便想轉(zhuǎn)身離開。
這時少年霸道又不屑地道:“你們誰也不許走?!?p> 何蓮香眨了眨眼,問道:“為什么?”
秀兒微微蹙眉,隱藏著心里的不悅。
陳胖子苦笑,道:“你一直都這么霸道的嗎?腿就在我身上,我為何不能走?”
少年依舊傲慢而不屑,道:“你只要敢走,你的腿就未必還在你身上?!?p> 何蓮香好奇問道:“他的腿不在身上,那會在哪?”
少年聞言,忽地拔劍,劍光一閃,脫手?jǐn)S出,劍身在空中旋轉(zhuǎn),向著何蓮香來時的方向飛去……
“啊!”
隨后那巷子便傳出了一聲痛呼。
少年睨了何蓮香一眼,冷冷道:“會在地上?!?p> 此時何蓮香已朝著巷子望去,目瞪口呆……
巷子那邊,一個男人正撲倒在地上,痛呼不已,雙腿已離身,在地上……
少年的劍在男人身旁,閃著光,帶著血,銀白且鮮紅……
秀兒急忙又將柔柔攬入懷中。
陳胖子摸鼻苦笑。
那男人還在痛呼……
何蓮香怒了,瞪眼問道:“你為什么要這樣做?”
少年依舊傲慢與冷漠,睨了她一眼,便不屑回答,獨自走到男人身邊,拾起地上的劍,又拿出手帕擦干劍身的紅。
劍身在月光下又顯得銀白了起來,高貴且好看。
少年將手帕順手仍在地上,冷冷地瞥了地上男人一眼,道:“我說過你們誰也不許走的?!?p> 何蓮香還在生氣,又問道:“你說的是我們,關(guān)他何事?”
少年卻理也未理她,傲慢與冷漠地走了回來。
秀兒道:“小姐,那男人應(yīng)該是偷偷跟在我們身后來的。”
何蓮香不解,問道:“然后呢?”
秀兒道:“所以那位公子所指的并不止我們幾人,而是在場的所有人,包括偷偷跟蹤我們的那個男人?!?p> 何蓮還是很氣,看著著少年傲慢又好看的面容,道:“即便他跟蹤我們,你也不用下手如此之重啊。不過你那一招確實很厲害?!?p> 秀兒嘆道:“小姐,人家公子可不是因為那人偷偷跟蹤我們才對他下此重手的。”
何蓮香又不解了,問道:“他若不是仗義出手,替我們懲罰那人,那又是為了何事,下如此重手?難道……”
她沉思了一會,忽地有些驚訝地開口道:“難道是因為他妻子被那人殺了?”
陳胖子扯了扯嘴角,自覺無語以對。
——這姑娘可夠傻的。
少年聞言,頓時臉色一變,正要出手拔劍……
恰好此時,那背刀之人道:“陶師弟,確實是他?!?p> 他檢查的是矮捕快的尸體。
少年冷冷看了何蓮香一眼,手從劍柄拿開,目光移向矮捕快,問道:“伍師兄,當(dāng)真是沙康樂?”
陳胖子摸了摸鼻子,苦笑,原來他們是師兄弟,不是主仆。
何蓮香驚呼,道:“沙康樂?江湖人稱‘沙手’的沙康樂?”
沒人理會她……
那背刀的“伍師兄”道:“不會錯的,你看他背上的刀疤,正是昔日師父留下的?!?p> 此時矮捕快的尸體已撲倒在地,背向上,衣裂開。
陳胖子望過去,確實見到了一道刀疤,這刀疤長而深,從近右肩而直至左腰,變形的肉凸起著,很是嚇人。
何蓮香聞言卻又是一聲驚呼:“你的意思是說,你師父當(dāng)年曾在沙康樂背上留下這道可怕的刀疤?”
依舊沒人理她。
只見那被喚作“陶師弟”的高傲少年沉吟道:“嗯,確實,這‘刀’字正是嚴(yán)師叔的獨門標(biāo)志?!?p> 陳胖子聞言,再定睛一看,才發(fā)現(xiàn)原來在那道恐怖的刀疤下方,還有一道小刀疤,形如“刀”字。
何蓮香卻又是一聲驚呼,道:“什么?你說你師叔姓嚴(yán),難道他是……”
還沒等她說完,那扛槍之人忽又道:“陶師弟、伍師兄,你們快來。”
他的語氣帶著激動與快意。
他檢查的是高捕快的尸體。
陶、伍二人聞言,立即過去。
“伍師兄”問道:“怎么了,江師弟?”
陳胖子望去,只見那“江師弟”已撕開了高捕快胸前的衣裳,而在其胸口處,赫然刻有“若再賭,定為禽獸也”八個大字,血字!
只聽那“江師弟”道:“錯不了的,變成灰我也認(rèn)得出,他就是公孫闕?!?p> 語氣咬牙切齒,卻又滿是快意。
何蓮香又是驚呼,道:“什么?他是公孫闕,那個昔日聞名閩南的‘賭王’公孫闕?”
陳胖子摸了摸鼻子,不忍她再被忽視,便笑道:“看來你知道的挺多的嘛!”
何蓮香聞言,微仰頭而笑,表情很是開心,道:“那是,我知道的可多了?!?p> 那陶姓少年卻是滿臉不屑,滿臉不耐煩,道:“女人就是女人,蠢而不自知。你這鄉(xiāng)野之子,亦是少見多怪,孤陋寡聞。都快閉嘴,少擾人思緒。”
秀兒眉頭緊蹙,心里的不悅已躍于秀臉。
她正想開口反駁……
可就在這時,恰有衙門的捕快自黑夜而來,三人成行,步伐甚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