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夜大家開懷暢飲,眾人皆醉,整夜簫歌,直至深夜。
幾個老板摟瞎抱在一起,斜躺在地上,嘴里嘟嘟囔囔的,說著一些建功立業(yè)的醉話,。蒹樂和石匠我們三個也醉臥石橋邊,酒意正酣,看著滿天的星斗如玉,夜鳥低徊,瘦花含蕊,秋蟲低吟,享受著此刻的寧靜,幻想著未來。
雕蟬則同眾家眷照一起,料喝醉的眾人,服侍大家回寢休息。
而這個后院的隔壁,也有人未眠。
一墻之隔,是當朝大司徒王允。這個人性格耿直,能言善辯,嫉惡如仇,但是又不是那種敢于直言直語的人,曲中求直,深懂韜略。正是他這種謙卑謹慎、圓滑精明的性格,才讓他能在當朝不依附權貴的情況下,依舊幾十年屹立不倒。
當夜,王司徒被我們喧嘩聲吵的睡不著,便連夜找人打探緣由,下人回去稟后,他覺得新鄰居剛剛喬遷新址,又不忍心制止,只好隔著墻根靜坐,等著我們散場再入眠,聽著我們繼續(xù)嗨皮。
司徒的院子可是真的氣派,雖然只有一墻之隔,但是卻別有洞天。
他的院子很多大,比我們的院子大四五倍,里面大湖湛湛,綠蔭綿綿,曲徑交錯,樓臺林立,還有一片茂密的鳳竹林,在傍晚晚風中吹的呼呼作響。
而這片竹林,卻闖了禍。
第二天,雕蟬起床后大驚失色,苜饹獸竟然失蹤了。
我們找遍了院子所有角落,均沒發(fā)現(xiàn)它的蹤影。
最后我們判斷,它可能跑出了院子,潛逃走了。
但我們又一想,最近我們待它不薄,悉心照料,好吃好喝供養(yǎng),它不會至于不辭而別。
正在大家一籌莫展的時候,門口有人砸門,來者通名報號,原來是隔壁王司徒的家奴。
這個家奴進來后很生氣的來投訴,他們家后院的竹子半夜被一只奇怪的野獸給啃咬了大半,他們捉住了它,通過墻壁上的攀爬痕跡,才確定是從我們家墻翻越過去的。
竟然是苜饹獸。
我們趕緊反復道歉,承諾破損的竹林定會盡快恢復。
好在苜饹獸得而復失。我們問苜饹獸現(xiàn)在哪里。
對方家奴說道:“一片竹林不足為貴,王司徒深明大義,肯定不會讓你們賠償。不過這片竹林為我們家司徒悉心種植的,并且寄托了他自身清正耿直的性格,沒想到被你們的玩寵破壞,你們應該前去當面道歉,這樣才能免除司徒大人的不悅?!?p> 我們聽后,覺得很有道理,畢竟苜饹獸闖了禍了。
當天下午,我們準備好拜帖,買來禮品,登門拜訪。
我、雕蟬還有石匠三個人前往。
我們來到王允府門,大門上“太伏”兩字寫的氣勢恢宏,磅礴大氣。
我們應門而入,跟著門童前進,府內樓排貫越,庭院鑲合,果然是高官之家。
不久后,我們來到后院那處花園之內,見一老者,站在一片空白地,他長髯慈目,略帶威嚴,想必這就是王司徒,我們趕緊拜見。
老者見我們來到,頷首低眉,略帶笑容。
我說道:“王司徒國事繁忙,卻因家寵造次,引眾人不悅,實為愧疚,特來道歉,不知道那片竹林在哪里?”
王司徒指了指腳下那片空地,說:“這原來就是那片竹林?!?p> 我們驚訝了,一大片竹林,竟然竹絲未剩。
我們趕緊道歉再三。
王司徒說道:“正所謂雅者愛竹,圣者愛菊,我為了陶冶情操,特栽種了一片鳳尾竹林,本想飲茗賞竹,蔭下聽琴,過著愜意的生活,把這里當成飲酒取樂之地……”
王司徒邊說邊低下頭,不停用腳搓剝腳下的土地,略顯委屈。
“若干年前,我在林下飲酒,突發(fā)奇想,若將酒注入竹腔內,會是什么風味。于是我在每年陽春時候,取一錐形鐵斗,將新釀的酒注入纖弱新竹子內,然后以糯粉密封,等著竹子生長,美酒發(fā)酵,然后擇日取出品嘗、不料此一番操作后,出來成果酒體,品嘗后味道極為驚艷?!彼秸f越激動,腳更加勤快的搓動地面。
“如果在盛夏最炎熱時候取出,酒體清涼,混著竹子清香,則飲之清爽無比。如果在秋天取出,則酒體醇厚,綿香四溢。如果在初冬取出,則酒體冰瑩,咀嚼著更有一番風味?!?p> 我們心想,王司徒也是懂酒之人。
“熟料,我今年春天注入的若干美酒,竟然都被你們的寵物連竹帶酒都給啃了,春夏均無酒可飲,可把我心疼壞了……”
我們聽后恍然大驚,原來苜饹獸闖的禍不小,趕緊繼續(xù)道歉,承諾盡快補足所有損失。
“前夜,你們在院里聚餐時,我也未眠,便徜徉到此處徘徊,隔墻聽著你們眾人的喧囂,不過我聞到一種特別的酒的味道,不知道是我當時竹內之酒散發(fā)的,還是隔壁你們酒桌上酒味散發(fā)?!?p> 雕蟬微微一笑說道:“大人,小女名為雕蟬,大人所聞酒香,可能是我們自釀的桃花醉,既然司徒大人愛酒,我讓人取一些來品嘗,看看能否滿足大人的口味。”
王司徒看著雕蟬,眼神流露出一種欣賞的美意。
然后,我們立刻讓人抬來一壇。
司徒掀開酒壇,原本威嚴的表情立刻舒展,閉目含情,很是陶醉。
雕蟬給王司徒斟滿一杯,司徒飲下后,沉默半晌,過后竟然嚎啕大哭了起來,驚的我們不知所措,莫非我們的桃花醉不符合他的口味?
這時,他淚眼朦朧,掩面而泣,嗚嗚咽咽的賦詩一首道:
官宦之家舉孝廉
豫州刺史始得緣
不忍蒼生萬劫苦
杯盞斟得賦官閑
朝堂之上牛狗駐
宦官外戚霍朝權
孤身難擋眾豺狼
心憂天下夜難眠
且舉一杯桃花醉
我愿有女似雕蟬
替我釀得佳釀在
不枉老朽度余年
……
沒想到,王司徒也是個憂國憂民的忠臣,心系黎民百姓,體恤民間疾苦,痛心朝綱不穩(wěn),實則讓人敬佩。
這個時候,雕蟬聽后一頓,思索片刻,便緊忙屈伸下拜,喊了聲:“義父?!?p> 我和石匠一愣,沒想到雕蟬如此聰明伶俐,聽出司徒有收義女之心,然后順勢而下,占了這個便宜。
王司徒又悲轉喜,用手攙扶起雕蟬,說道:“我得此女,又有佳釀,老之幸載?!?p> 眾人皆喜。
雕蟬看著周圍這片鳳尾竹的空地,說道:“此地乃之前義父休閑賞竹之地,被我的苜饹獸所吃,我想在此處修改一座小亭子,一個是可供義父停息修整,另一個可以給義父釀酒所用,也算是補償一番?!?p> 王司徒點頭應允。
然后,我們讓石匠去尋找上等的玉石料,計劃用青龍玉做基,金絲玉做墻,竹節(jié)玉做柱子,然后用上好的彩釉瓦鋪頂子和檀木的角梁,由石匠負責建設,不到十日,一座漂亮的亭子就完工。
這時,無人不夸贊石匠手藝的精湛。
這個時候,雕蟬在周邊青龍玉石上雕刻出了鳳尾竹的圖案,栩栩如生,雅韻風華。
司徒見到后,甚是喜歡,連連稱贊,讓我們給亭子起個名字。
雕蟬說:“此地原本是鳳尾竹林,現(xiàn)在改成了亭子,干脆叫鳳遺亭吧,但是遺字不妥,略有遺憾之意,不如改成鳳儀亭吧?!?p> 大家一聽,覺得名字不錯,就都同意了。
此后,我們就同王司徒攀上了關系,并將自釀的酒拿給司徒,以后來往比較密切。
王司徒也算是朝中大臣,位極人臣,我們也算是攀附權貴,這樣一來,眾家眷在洛陽還算有了點靠山,我們外出征戰(zhàn)時心理才會安心。
可是想到這里,大家心理有稍微多了一些惆悵。
有一天,院中大亂,家里幾個傭人哭哭啼啼的找呂竇大爺告狀,我們前去一探究竟,發(fā)現(xiàn)幾個下人被人欺負,臉上片青片紫,衣服破損不堪。
我們詳問,才得知這幾個人去街上吃烤串,結果被店老板欺負,幾個人就點了二十串肉串,結果老板上了五百串,最后數(shù)竹簽計價,還以遠高于市場價的價格收費,簡直強買強賣,不給錢就打人。
沒想到在洛陽城內、天子腳下,也會發(fā)生這種欺行霸市的行為。
最后一打聽,知道開燒烤店的不是別人,正是當朝太師董卓的弟弟董旻,他依仗親哥哥位高權重,就在洛陽開立好多飯店、賭場,并壟斷了洛陽所有貨運漕運,然后強買強賣,為害一方。
只不過,地方官員都屈服于董卓的淫威,不敢制止這種行為,有幾個稍有正義的官員想秉公執(zhí)法,結果不是被董卓抓來殺頭,就是發(fā)配西涼,弄得現(xiàn)在無人敢管。
呂竇大爺想把此事稟告三位老板,讓三位老板認清形勢,早日離開洛陽,另尋他處。
不過,我給呂大爺說,姑且容我們教訓完這董旻后,再稟報也不遲,呂竇大爺見我執(zhí)意要去,只好容我們先行行動,只是叮囑我不要動靜鬧的太大。
我們商量了一下,訂好計策。
第二天,我、吳蒹樂和石匠三個人帶著苜饹獸去了燒烤店。
這個店鋪門面很大,在洛陽最繁華的街道處,位置極佳,只不過吃飯的人寥寥無幾。大家當然都知道這是個黑店,還有誰敢隨便前往,只有偶然到洛陽旅游的人,才誤入其中,最后被勒索敲詐。
我們找了個包間坐下,吩咐店小二上一壺茶,三壺酒,然后上最好的肉串。
這個時候,小二獰笑的走過來,他個頭矮小,留著八字胡。
他先是看了下我們的衣著還算華麗,估計來大客戶了,就趕緊問道:“不知道幾位客官需要吃多少肉串?”
我說道:“你們這里怎么收費的?”
小二答:“我們這里一向是價格公道,童叟無欺,像茶水和酒都是免費的,肉串有上好的牛肉、羊肉、鹿肉、駱駝肉、鴕鳥肉、金錢豹肉、鴨嘴獸肉、黃金蟒肉和烤螞蚱,價錢都是一樣的,都是一個五銖錢一串,最后數(shù)竹簽收費。”
我們心想,果然是黑店,牛肉串竟然和鴨嘴獸肉一個價格,明明是套路。
我們說:“那好,那就每樣來一串就行?!?p> 小二說聲:“好嘞?!?p> 然后他就讓人去烤制。
不一會,有人用托盤抬來了肉串,每個托盤上堆砌的高高的肉串,每一種都將近幾百串。
不久,茶水和酒也都擺放到桌上。
小二見烤串上齊了,接著用諂媚而又獰笑的表情說道:“各位客官,您要的菜品已經(jīng)上齊了,請慢用。”
說完,就出去了。
我讓石匠關上包間的門,然后在懷中把苜饹獸掏了出來,用眼看了下哥幾個,說道:“還等啥,吃吧。”
說完,幾個人狼吞虎咽的吃了起來。每吃完一串,就把竹簽扔給苜饹獸,苜饹獸吃的津津有味,我們三個是越吃越快,苜饹獸也是越吃越興奮。
終于,吃了半天,幾人的肚子終于撐得不行了,而苜饹獸依舊沒有停下來的跡象,最后,它竟然將帶著肉的整個長簽都一起吞了進去,像極了一臺粉碎機,更像一個無底洞。
我們幾個也是不停的給它往嘴里遞,不一會,一桌子的肉串吃了個精光,只剩下每個人手里的一個竹簽。
我們隔著包間,喚了聲小二:“加菜!”
小二聽到,莫名的興奮,覺得今天可以開個大章,沒想到一桌子肉竟然沒難道我們,他又讓人送進了幾托盤堆積很高的肉串,然后出去了。
我們又是一頓快速喂食操作。
中途,可能是吃的太急了,苜饹獸停了下來,小眼睛吧唧吧唧的眨,身上絨毛炸起,用前肘指了指自己的嘴巴,貌似是吃的太油膩,需要喝水。
我們給它倒了一壺酒進嘴里,它打了個嗝,然后又飛快的吃了起來。
為確保苜饹獸的進食效率,我問小二,店里的大蒜和洋蔥收不收費。小二說這些都是免費的。
那就各來一盤。
不久,第二次送來的肉串又吃光了。
我們又要了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
最后,店小二終于覺得有點奇怪,隔著包廂門,問道:“幾位客官,實在不好意思,你們吃的太多了,把本店肉都吃光了?!?p> 我們聽到,不高興的說:“你們店怎么還不讓我們吃飽么,吃不飽我們可不給錢,沒有肉的話可以出去買啊,周圍都是買賣店鋪,賣肉和賣野味的不是有的是么?”
店小二知道理虧,就唯唯諾諾的出去了,讓人出去采買。
一壺茶的時間,買肉的回來了,讓后廚接著烤。
然后,就送進來肉串。
接著又是第五次,第六次……
肉不夠接著買,買來了接著烤,烤完接著喂苜饹獸。
我們中午時分去的,到晚上掌燈的時候,小二哭喪著臉進來,說道:“幾位客觀,整個街上的肉買被我們買光了,附近酒樓和火鍋店也只能涮大白菜和豆腐了,實在沒有肉了。”
我說道:“沒有肉了,難道沒有素菜么,你給我烤洋白菜、尖椒、茄子、蘑菇,沒有素菜你給我烤饅頭,沒有饅頭你給我上竹簽子刷面醬?!?p> 小二不敢反駁,一方面讓人去買菜,一方面讓人去稟報董旻。
到夜深的時候,董旻到了,店小二進來說:“幾位客官,素菜都沒有了,蒸饅頭的面也沒有了,連竹簽子也沒有了……”
我們一聽竹簽子也沒有,苜饹獸肯定也不吃了。
我就說:“好吧,進來算賬吧?!?p> 然后店小二帶著幾個伙計進來,打算數(shù)竹簽,結果看了桌上桌下,除了我們手中的三個竹簽,其他一個竹簽都沒有。
幾個人一下子就蒙了。
董旻聽說后,狠是批評了小二,讓他好好找找,可能我們把竹簽藏起來了。
一群人翻箱倒柜,連腳下石板都撬開,愣是沒找到。
我們一看這個情形,給小二說:“一串值一個五銖錢,一共三個簽,酒水,大蒜和洋蔥不要錢,那我給你三個錢就行。”
說完,我扔下三個錢,抱著不斷打嗝的苜饹獸準備走。
店小二一時沒反應過來,結結巴巴的說著話,額頭上一陣冒汗。
“你們,你們,吃光我的肉,害的我們花了大量錢財去買材料,就給我們三個錢,這個,這個,肯定不行……”
這個時候,一個膀大腰圓,一臉橫肉的人出現(xiàn)在我們面前,大聲喝道:“哪里來的怪人,用這種辦法騙吃騙喝,也不打聽打聽這個店姓什么,我告訴你們幾個短命鬼,我姓董,洛陽城哪幾個人敢吃我的白食,今天我非要教訓一下你們幾個,把你們幾個宰了烤成肉串來賣,方解我的氣?!?p> 他不等我們辯解,掄起一個板凳就扔了過來,我們分身躲開,把苜饹獸揣進懷里,準備一場鏖戰(zhàn)。
董旻拿起切肉刀,對吳蒹樂砍來。
他身材魁梧,力度很大,但是動作遲緩,吳蒹樂身手敏捷,一個轉身就繞道他后面,一腳把他踹到在地,用桌上的酒壺砸碎在他的頭上,他疼的哇哇大叫。
這個時候,屋外進來一群打手,各個兇神惡煞,手持利刃,蜂擁而上。
我們分別迎戰(zhàn),左右開弓,如砍瓜切菜一般,不一會將他們全都撂倒在地。
后來打到后廚,不知誰慌亂中將燒烤爐打到,又被誰一腳踢開,炙熱的木炭飛的滿屋都是,不一會燃起熊熊大火,眾人趕緊跑了出去。
不料,董旻卻來不及躲閃,葬身火海。
我們趁機逃離現(xiàn)場,找呂大爺商議后事如何辦。
呂大爺聽了,非常生氣,說道:“你們處罰奸霸,為民除害,稍加教訓一下就行,為什么會鬧出人命,現(xiàn)在董卓為當朝太師,肯定不能干休,我們剛在洛陽落腳,看來,又得趕緊出城。”
我們三個低頭不語,心想,他的死又不是我們直接導致的,誰讓他為非作歹,這其實是罪有應得。
第二天,幾位老板商議完,我們覺得再董卓發(fā)現(xiàn)之前出城,留著家眷在洛陽,先由王司徒照顧,估計暫且無事。
我們收拾好東西,即日啟程。
臨行前,我給雕蟬告別,她淚眼汪汪的看著我,不知道何年再見。
我安慰道:“你莫怕,天涯有界,后會有期,等我們安穩(wěn)好,再來接你們?!?p> 然后我們?yōu)I揮別,到郊外帶領隊伍,向南方出發(f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