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落落醒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自己身上穿得——
正是大紅色的嫁衣。
紅色的廣袖大衫,紅色的繡花鞋,紅色的蓋頭,抬手隨便就能扣下的兩顆珠子……
胡落落便知道,腦門上插著的,肯定又是幾只不值錢的珠釵。
哎……真煩人,這次又演一個入門第一天就暴斃的新娘子。
作為某店八十八線跑龍?zhí)椎娜罕娧輪T,胡落落拿著每天演死人的百八十塊錢,吃著劇組的盒飯,心里還是挺滿意現(xiàn)在的生活。
只是今天,她明明記得,前一秒騎著棗紅色的小馬,在滿是馬糞的馬場里遛彎呢,怎么現(xiàn)在就穿上這大紅色的嫁衣了?
關鍵這身子還越來越輕?
正疑惑著,坐著的轎子突然傳來了一陣顛簸。
即使屁股被顛得生疼,她也只能忍著。
畢竟像這樣能在轎子里坐著的戲份,實在是太難得了。
“你沒事吧?”
果不其然,外頭傳來一個沙啞的聲音。
只是這說話的男人,嗓音卻是像破銅鑼在黑板上摩擦的聲響,聽得人鬧心。
“哦,沒事?!?p> 話音剛落,又響起了一個女人尖利的聲音:
“什么人啊這是,這么大的排場,過橋做轎子,還不下轎,簡直就是不把我嬌娘放在眼里!”
破銅鑼嗓聽過,立刻點頭哈腰地一個勁兒跟著女人道著歉:
“孟……呃,嬌娘子啊,您大人有大量,行行好唄,這是天帝送給文昌帝君的大禮,可千萬不能給碰壞了!”
女人一聽,雙手抱著胳膊,側著身將信將疑地瞧著那轎前一左一右的兩個鷹面小廝:
“當真?”
“你們可要知道欺騙我孟嬌娘的下場!”
兩人立刻唯唯諾諾地點著頭,不停地向著女人承諾著:
“是是是,嬌娘子說得是,我們二人怎敢在您面前造次,只是這大禮得需在吉時送到,還請嬌娘子,趕緊……放行。”
孟嬌娘聽過之后,卻還是有些不死心地湊過腦袋,手里還緊緊握著她那盛湯的長柄勺:
“她真的不嘗嘗我親手做的湯?”
兩小廝認真地搖了搖頭。
“打八八折也不喝?”
兩小廝肯定地搖了搖頭。
“那六九折呢?五折也行啊!”
兩小廝用力地搖了搖頭。
“那你倆要不要來一點,我可以免費給你們一人嘗一口,很劃算的?!?p> 兩小廝一邊搖頭,一邊害怕地往后退了兩步。
而此時,坐在轎子里,感覺身子越來越輕的胡落落,不禁感慨起他們的臺詞功底,真是個頂個的好,也不知道她什么時候,能有這個本事,在電視劇里說上幾句,也好讓奶奶的臉上有面子。
于是,趁著外頭的人沒詞兒說得空當,胡落落終于鼓作勇氣,朝著外面喊了一聲:
“哇,你們好棒啊,臺詞說得這么好,我真的好佩服?!?p> 聽見里頭的人說話聲,孟嬌娘手里的勺子,“啪嗒”一聲,掉在了地上。
“羲,羲……”
兩小廝立刻對她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孟嬌娘呆呆地看著那頂金珠紅漆的轎子出神,爾后忽然將兩只手的掌心朝上,直直地跪了下來,整個人趴在地上。
等轎子飄過奈何橋,趟過忘川河,孟嬌娘才用盡全身力氣,顫抖著喚了一聲:
“恭送……神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