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

　　說完了天使學(xué)院的事兒，安皇可算了了一樁心事兒。她知道，錦程是聰明人，這樣的操作瞞不過他去?？墒牵齾s是需要一層這樣的遮羞布。

　　“前幾日，朕讓戶部將邊市的收益核算了一遍，數(shù)額有些超乎朕的想象。如今想來，多虧了你當(dāng)初堅持出使寧國，”

　　盡管，羅鵠鳳出使寧國歸來后，說了許多寧國不同凡響之處，安皇還是沒想到，任玖?xí)膳氯缢梗?p>　　早知道如此，她絕不會讓她活到現(xiàn)在。

　　“兒臣也是僥幸。”羅鵠鳳并不居功。

　　即使是真的僥幸，安皇卻也覺得，也是實力的一種。原本，她對二女羅鵠鳳的寵愛，多半是因為于貴君早逝，他年紀小小，就拼著性命想要在朝堂立足；這半年來，他卻讓她刮目相看。原來，他不止果敢英勇，還能深謀遠慮，做事周全。

　　這就很難得了。

　　“朕聽說，邊市那邊，任玖連起了兩座陶瓷窯？”安皇落座在涼亭內(nèi)，周遭都無人膽敢靠近?？煽粗h處川流、卻并不集中在各個陶瓷展位前的人流，她還是忍不住在心中嘆氣。

　　羅凰鳳的精明，真是全部都用來糊弄她這個母皇了。

　　“此事，兒臣還真是恰巧清楚?！绷_鵠鳳似是覺得有些渴了，伸手拿起瓷盤里的一個桔子，慢慢剝起來，“任玖確實在邊市起了兩座窯，其中一座，卻并非陶瓷窯，而是磚窯。邊市上，寧國人的那些商鋪，全部使用磚石建造起來的。另一個陶瓷窯也并不簡單，已經(jīng)連續(xù)出了幾爐非凡品。好像，是有了新的陶瓷工藝加持?！?p>　　聽到這話，安皇不禁垂下了眼瞼。她一向看不上寧皇，卻不想她有一個如此出色的女兒，可以翻手為云覆手為雨。藏好眸中的冷厲，安皇再看向羅鵠鳳的目光，分外柔和。

　　“寧皇一生平庸，倒有一麒麟女。不過，朕也不差，生了你?！?p>　　羅鵠鳳拿著桔子，微微一愣之后，不好意思的笑了，“母皇這話說的，讓太女和老三知道，又該怪您偏心了。”

　　安皇哈哈一笑，“朕倒盼著她們不服氣，立志與你一較高下。”

　　羅鵠鳳又是羞赧一笑，將手里剝好的桔子放在安皇面前的瓷盤里，又伸手從桌上的瓷盤里拿起一塊兒點心。一邊收回手，他一邊像是忽然想到了。

　　“老三征山南之事，進行的還順利嗎？”

　　安皇已經(jīng)拿起羅鵠鳳為她剝好的桔子，正準備往嘴里送，聞聽此言，笑容不禁都淡了一些。羅翳鳳從最開始就一直與羅鵠鳳爭搶征山南的事兒，她還以為在這么久的時間里，她多少總有所準備；更何況，她還特意出言提聽。卻不想，這丫頭還是個冒失鬼。不過，動作上，安皇也不過是微微頓了一下。

　　“朕還未收到山南那邊的消息，想來，這會兒，她還未到山南的地界。朕聽說，任玖在鳳城的動作也頗大？”

　　這話題，可謂是轉(zhuǎn)的相當(dāng)生硬了。提到“鳳城”二字，羅鵠鳳就知，安皇必然是知道了驁皇在驁都的動作。驁皇的反擊，在他和任紫琳的預(yù)料之內(nèi)。驁都的消息傳到他案上的時候，他幾乎是立刻就在腦中構(gòu)建了多個聯(lián)合任紫琳反擊的方案。只是，不管哪一個，都需要安皇的配合。

　　垂著眼瞼，他沒有急著接話。

　　“任玖是聰明人，她在鳳城搞那么大的動作，不會不清楚勢必會驚動驁皇，和，楚漢濤?！?p>　　最后三個字，安皇的聲音好似從肺里輕吐出來一般，帶著不加掩飾的厭惡和些微的忌憚。寧國鳳城，可以說是完全毀在楚漢濤的手中，他不會看著它重建。雖然，季叔楊登基后，對陳瑾一派大力打壓，但到底楚漢濤還是不一樣的。他在三國戰(zhàn)亂中揚起的名號實在太響，百姓對他的事跡知道的過于清楚，若沒有光明正大的由頭，季叔楊輕易動不得他。季叔楊這小兒，原本在驁國也不過是依附驁?zhí)?，一朝翻身，手段倒是直白狠厲。雖然沒有明言，但他的舉措，無疑是以整個驁國的財力對上了鳳城；另一方面，又輕易調(diào)動了楚漢濤，不得不自愿成為他探查鳳城或?qū)巼南蠕h！

　　羅鵠鳳吃了一塊兒點心，又從果盤里拿起一顆桔子開始剝，“自從去年寧三王襲擊了涼城，驁國上下一直謹慎的很；兒臣猜測，寧九公主如此作為，大概是想要尋求一個直面驁皇的機會。蠻人在我安國、她寧國肆虐，沒道理會放過驁國?！?p>　　“呵，她倒是仁慈?！?p>　　依著安皇，若是她知道了此事，正好一邊肅清國內(nèi)，一邊等著坐收漁利。同為皇權(quán)，安皇才不相信任玖只有好心。不過，羅鵠鳳不說，她都險些忘記，蠻子心懷不軌的事兒，是任玖提出來的。

　　想到梅侑，和這會兒仍在天牢里的梅氏兄弟、誠郡王妃，以及在錦衣衛(wèi)監(jiān)視下的一鳴書院……安皇心中不由升起緊迫的忌憚。倒不是對蠻子的，而是對任紫琳的。在她看來，任紫琳有這樣的遠見，又妄想憑她一己之力調(diào)動三國殺蠻，目的必然不簡單。而她，不是坐以待斃的性子。

　　任玖，絕對不能再留了。

　　再次垂下眼瞼，安皇慢慢道，“季叔楊小兒偏于謹慎，任玖此舉，只怕還引不來他，反而可能會引火燒身?！?p>　　不是可能，驁都的動靜兒，她可是聽說了消息。若是任玖準備不夠，鳳城只怕會比當(dāng)年還要凄慘；可她若是有把握應(yīng)對驁皇的反擊，安皇雖然絕對不相信她有這樣的能力，但若是有這樣的萬一……

　　任玖啊，還是必須死。

　　羅鵠鳳慢慢的剝著桔子。過了好一會兒，他的臉上才緩緩露出一抹微笑，“聽了母皇如此說，兒臣倒是有些明白，寧九公主為何會讓人與兒臣透露合作紡麻廠之事了?！?p>　　紡麻廠的事兒，是任紫琳對羅鵠鳳送織機的回報。此事，是任紫琳早半個月前就在信里提到的事兒，偏讓羅鵠鳳此時提起來了。

　　“紡麻廠？”安皇來了興致，任玖雖然惹人忌憚，但的確常有創(chuàng)新之舉，“任玖想要如何合作？”

　　羅鵠鳳道，“她說，愿意收購原料，再以低于市價的價格賣我們麻布。不過，兒臣覺得她這提議實在有些突兀蹊蹺，還未與她商談具體的事宜。”

　　這事兒，羅鵠鳳當(dāng)然是早知道了。只是最近才勘察清楚，任紫琳的紡麻廠也建的差不多了，已經(jīng)初步投入了生產(chǎn)。只是，她需要的麻料似乎有點兒過于多了。羅鵠鳳懷疑，任紫琳那里又有新的發(fā)明。

　　對的，發(fā)明，這詞兒還是告訴任紫琳的。羅鵠鳳緩緩的將剝好的桔子，往嘴里塞了一瓣。

　　“謹慎些好?！卑不士隙ǖ狞c了點頭，“你這孩子，著實讓朕省心?！?p>　　“母皇夸早了?！绷_鵠鳳好似有些不好意思的看著安皇道，“寧九公主雖然還未明確說此乃讓我安國共同對付楚漢濤、乃至驁皇的條件，但依兒臣看，八九不離十?！?p>　　安皇冷笑了一聲兒，“任玖如今倒是精于商事，但她所談也不過是商事。若是與她寧國聯(lián)合，那就是國事了。而且，我安國可沒那么多的麻料給她?！?p>　　羅鵠鳳等的就是安皇這句話。他故意沉默了一瞬才慢慢道，“據(jù)寧九公主說，倒是有的，而且，量超乎我們想象的大。只是，她還不肯說出這產(chǎn)麻的具體地點。若是母皇所猜不錯，兒臣覺得，她那邊也差不多快到時候開出條件來了?！?p>　　寫給任紫琳的信，羅鵠鳳已經(jīng)發(fā)了出去。她應(yīng)該很快就能了解到他的心意。

　　安皇不禁微微皺眉。才幾件事，她對任玖的本事已經(jīng)信服了。一方面，她不愿意放棄聽起來極為甜美的餌料，一方面，她又不想讓任紫琳如意。

　　“以你看，麻料這事兒，有幾成把握？”

　　“寧九公主行事詭譎，為人卻是從不撒謊，依兒臣看，此事八成是真的。實話說，兒臣極為心動?！?p>　　安皇也極為心動?？扇羰侨绱?，她覺得任玖更該死了。她一個寧國的公主，何以對她安國如此了解？只是，若是合作，倒不好貿(mào)然出手了。

　　不過，還有一個對寧國懷疑謹慎的驁皇可以利用。

　　“你還沒讓人對此事進行過測算？”

　　“是。母皇若是覺得此事可行，恐怕還要辛苦戶部派幾個人協(xié)助兒臣核算下其中的成本和售麻價格才行。若真是超乎兒臣想象的巨大的量的麻料，兒臣府中可沒有能核算此事的人才。”

　　安皇一下笑了，似是感慨的說了一句，“你這孩子啊。”

　　她知道，羅鵠鳳府里哪里是沒有核算此事的人才。據(jù)她所知，于貴君留給羅鵠鳳的那個于管事就是個珠算高手。只是此事所涉極大，羅鵠鳳謹慎罷了。

　　“依朕看，楚漢濤很快要有行動了。到時候，著急的，只會是她。”說完，安皇又補充，“等回去，朕就讓謝楠派兩個人往你的府上。”

　　羅鵠鳳連忙站起來，拱手施禮，“多謝母皇。”

　　看似，像是感激安皇同意了他的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