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凍死骨

四 公主打人

凍死骨 摘明月 4065 2021-06-03 23:30:21

  雍朝的五公主出世的那日,當(dāng)真是異香滿殿,彩蝶繞梁,看著她出生的侍女仆從私下里都在傳言五公主乃是天帝的女兒下凡渡紅塵來了,所以出生會有此異象。

  五公主生來容貌有異,她那胡人娘親給了她一張中原人的臉龐和一對異族人的眼睛。

  那雙眼睛說不清,眸色淺近灰,瞳孔卻大,進貢的波斯貓倒有一對和她相似的眼。

  公主剛出生時,她娘親還只是昭儀,沒過兩年,便成了皇上最愛的貴妃娘娘了,而五公主,自然是皇上最寵愛的孩子。

  自打出生到五歲上,傳聞公主的腳從未碰過地上的塵埃,到哪都是被抱著去的,直到五歲那年皇太后看不過,借機訓(xùn)斥了一番抱著小公主的宮人,才引得愛女的皇上意識到自己有些過分了,這才放了小公主下地,所以到了六歲時,小公主走路還有些不利索,踉踉蹌蹌宛如蹣跚學(xué)步的稚兒。

  小公主自小就生活在雕梁畫棟,金鑲玉砌的宮室之中,穿的是綾羅綢緞,吃的是珍饈佳肴,用的是各地進貢的奇珍異寶,身邊的人,為奴者,匍匐在地,姿態(tài)卑微,任其作賤,上位者,則將其視為明珠,愛護寵溺,不在話下,所以小小年紀(jì),小公主的性子已是刁蠻任性,唯我獨尊,貴妃娘娘對著這個罵不得打不得的刁蠻女兒也是無法。

  寧和三年,小公主六歲那年,因為在飲食上長期的不節(jié)制而長得十分圓潤可愛,全身都是肉乎乎的,凡是捏過的抱過的人都舍不得撒手,連最討厭小公主和她胡人母親的三皇子也不外如是,雖然抱著她的時候一張嫌棄的臉,但若是誰要和他爭,他又要發(fā)火。

  五月初五這日正是皇太后的誕辰,宮內(nèi)一個月前就開始準(zhǔn)備給太后過生辰的各項事宜,貴妃娘娘輔佐皇后一起主持,也是忙得不可開交。

  這日,貴妃娘娘一早就喊了小公主起床,親自給她梳妝打扮,剛過卯時,一個冰雪可愛的紅團子就出爐了。

  紅團子連連打著呵欠,拉著貴妃的衣袖撒嬌道:“阿娘,雁兒好困呀,可不可以再回去睡會?!?p>  明瑤公主,名朝妍,小字雁兒。

  貴妃點了點她的額頭,道:“平日里慣著你睡懶覺,今日可不行了,今日可是你太后娘娘的誕辰,等會你要和哥哥姐姐們一起去向太后祝壽,你是不是忘了?”

  紅團子困頓地點著頭,又驚醒過來道:“沒忘沒忘,祝太后娘娘福如東海,壽比南山?!?p>  說著說著又瞇上了眼睛。

  貴妃哭笑不得,將紅團子從椅子上抱起往殿外的轎子走起,讓她趴在自己肩上能多睡一會,只是這手中的分量可是重了不少,沒走幾步就覺手臂酸軟。

  正當(dāng)貴妃汗流浹背時,后面?zhèn)鱽砩倌昵謇实穆曇簦百F妃娘娘留步?!?p>  貴妃轉(zhuǎn)頭一看,朝少年點了點頭,“太子殿下安好。”

  “貴妃帶著雁兒可是要去福壽宮?”

  “正是?!?p>  太子看著酣睡的紅團子點點頭,“那正好,孤也正要去福壽宮,同路。孤見娘娘抱著雁兒甚是吃力,不若孤來吧?!?p>  貴妃頷首,將小公主交到太子手中,期間小公主鼾聲大作,直到要進福壽宮的大門了,太子才悄悄掐了把小公主的耳垂,小公主這才迷迷瞪瞪地醒來,吞了吞口水,抬頭盯著太子的下頜和喉結(jié),軟軟道:“啊,到啦?”

  太子輕聲笑道:“總算醒了,換了個抱你的人,你都沒反應(yīng)?!?p>  小公主得意一笑,“反正來去就只有母妃父皇,還有哥哥們,雁兒一點都不吃驚?!?p>  說著摸了摸太子的喉結(jié),“太子哥哥什么時候長得這個,雁兒怎么不知道?”

  太子握了她的手,道:“男孩都有這個,不同的男孩顯出來的時間不同,哥哥是在舞勺之年。”

  小公主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下午的春芳宴在御花園里舉辦,由太后坐鎮(zhèn),皇后和貴妃主持,湊了后宮的妃嬪并兩位公主與一眾皇城里的高官夫人們談笑賞花。這樣的宴會不外乎是利于女眷之間聯(lián)絡(luò)感情,交換信息用的,只是小公主卻甚感無聊,一是皇城中和她這般大的女孩不多,其次是即使有那么十來個,她也不愿與之交。

  她是誰,她可是天下獨一無二的明瑤公主。

  她只會等著想要討好她的人上來,不過她也只想搭理她看得上聊得來的,如果和她聊琴棋書畫、詩詞歌賦的,她就裝聾作啞不理人家,如果是聊人生未來和夫婿的,她就賞耳一聽,但絕不搭話,如果聊化妝服飾美容的,她倒很樂意聽,順便插一嘴之前哪國上貢的云霧綃不錯,母妃說哪兒的螺子黛細膩好用。

  只是還不曾遇到過誰,能說些讓她喜歡到愿做知己的話。

  小公主一個人躲在花叢里一朵一朵揪著玫紅的月季花,旁邊的涼亭里坐著兩三位夫人,喝著淡茶,聊著閑話,其中一人突然壓低了聲音道:“我剛才聽說呀,午門那剛拉了個人進天牢,說是不日問斬呢?!?p>  “啊,怎么回事,說來聽聽?!?p>  “聽說這人呀姓王,是一個芝麻大的縣令,趕了兩月好不容易來到皇城,其人衣衫襤褸,履穿蹱決,宛如乞丐,還沒休息就又馬不停蹄地在午門那足足跪了三日,為的就是將民情上達天聽?!?p>  一位珠光寶氣的夫人捂著嘴嗤笑了聲,“這王縣令怕不是個瘋子吧,我倒要聽聽他要傳達什么我們不曉得的民情給皇上。”

  講話的夫人看了她一眼,道:“就是遼東旱災(zāi)一事?!?p>  遼東從去年五月起到今年五月,嚴(yán)重的旱災(zāi)已經(jīng)整整持續(xù)了一年,朝廷撥了銀錢糧食下去,又派了官員前去主持,卻遲遲沒有效果,遼東因饑荒餓死的人越來越多,往周邊逃難的難民也越來越多,導(dǎo)致周邊幾個縣不堪重負(fù),驅(qū)趕難民之聲越發(fā)洪亮。

  小公主聽見不怎么說話的那位夫人問道:“那怎么,又要將他下天牢呢?”

  “還不是這人的一張嘴惹的禍。他跪在午門那,大聲呼號,歷數(shù)自天災(zāi)發(fā)生以來,其縣死亡人數(shù)幾何,逃亡人數(shù)幾何,所余人數(shù)幾何,又將朝廷所撥錢款到手?jǐn)?shù)額精細到毫厘,所撥糧食幾擔(dān),一一稟告?!?p>  “又詳呈難民之慘狀,死去的人,尸橫遍野,多至隨意挖個坑掩埋尸體都趕不及餓死和病死的,活著的人,啃樹皮,吃觀音土,還有那易子而食的。”

  一夫人驚呼,“呀,真真是成了一群禽獸東西了?!?p>  “誒可不是,聽聞那王縣令痛呼哭嚎,聲聲泣血,當(dāng)真是聞?wù)吡鳒I。只是他最后竟破口大罵起上面那位。”

  三位夫人湊得極近,只作耳語聞。

  小公主躺倒在花叢里,不用細聽她也知道,罵得無非是昏庸無能四字,她早已耳熟能詳。

  父皇是個好父親,卻不是個稱職的好皇上,他挑不起天下這樣的重?fù)?dān),六歲的小公主腦海中隱隱有此大逆不道的想法,但是一瞬間又被無聊蓋過。

  算了,去找點樂子,懶得聽她們聊些父皇的壞話。

  她今日穿了絳綃所制紗裙,上面由八位繡娘用金線花了半月所繡鳳凰花紋,腳上著一雙紅色云紋皮靴。她一下從花叢中站起,動靜頗大,涼亭里的那幾位紛紛驚訝地看向她,面露驚恐之色,嘴里道:“見過明瑤公主,公主千歲?!?p>  那位講話的夫人面色尷尬,道:“公主是何時在那花叢中的?怎不去和姑娘們玩耍?!?p>  小公主看了她一眼,并不理會她,轉(zhuǎn)身往玉橋那走去。

  夫人只覺這一眼里,含著幾許自家相公未卜的仕途,聽聞皇上極寵這位小公主,若是這小公主在皇上面前搬弄幾句是非,那……

  可轉(zhuǎn)念又想這不過是個才六歲的小兒,能掀起什么風(fēng)浪,于是又靜下心來,轉(zhuǎn)身和幾位夫人繼續(xù)喝茶聊天,只是話題再也不敢往那朝廷之事上繞。

  小公主剛上了玉橋,杏兒就氣喘吁吁地跑來道:“公主您是去哪了,奴婢找了您許久呢?!?p>  小公主默默瞅了她幾眼,杏兒剛滿十四,長得粉面桃腮,身段風(fēng)流,一雙狐貍眼,小公主勾了勾手指,杏兒低下頭,迎面卻是毫不留情的一個巴掌。

  她捂著臉不敢看發(fā)怒的小公主,只聽到她又冷又軟的聲音:“滾,讓春柳過來?!?p>  杏兒不知自己犯了什么錯,只是這五公主素來性子有些暴戾,對待奴仆時常非打即罵,幸好她年紀(jì)尚小,打人還不至于傷其性命,頂多落個皮肉之苦。

  她不敢遲疑,含著淚點頭應(yīng)是。

  春柳到的時候,小公主正看著不遠處幾個貴女在一起放風(fēng)箏。

  她哆嗦著上前,“公主?”

  小公主一臉平靜,“鞭子帶了嗎?”

  春柳從布袋中掏出那條牛筋編織的黑色鞭子,低著頭雙手呈上,“帶了?!?p>  小公主接了鞭子,圓潤的臉上總算掛起了笑容,“無聊的緊,今天就和諸位姐姐們比比武好了?!?p>  春柳嚇得就要哭出聲來,知道公主拿了鞭子,不見血是不會收的,可這底下都是些高官大臣家的小姐,哪一個都是不好得罪的呀。

  她顫顫巍巍地道:“公主,您,您要不打我吧,春柳皮糙肉厚,禁得住打,您也打得開心?!?p>  可是小公主卻不理她,瞪了她一眼,“在這等著。”

  這廂,丞相大人家的小女兒許瑞仙放了只雀鳥風(fēng)箏,風(fēng)向一變,與戶部尚書之女的風(fēng)箏線纏到了一起,兩只風(fēng)箏顫巍巍地掉了下來,女孩倆個拉著手跑去撿,卻不想一雙紅靴踩到了風(fēng)箏骨架上,那細弱的竹骨一下就斷裂開來。

  兩人驚懼抬頭,迎面卻是一道凌厲的鞭風(fēng)。

  “啊!”許瑞仙只覺額角一疼,后頭跟上來的丫鬟驚呼道:“小姐!”

  然而下一鞭卻沒有給她喘息的機會,一鞭又一鞭,又準(zhǔn)又狠地抽在許瑞仙的身上,小公主也不說話,手上發(fā)泄般地動作著,只聞許瑞仙的哀聲叫喚,公主心里升起陣陣快意。

  周圍的人見打人的竟是五公主,都不敢上前去求情,只怕誰求情,誰也要遭殃。

  只有這小丫鬟護主,也被抽了幾鞭子,直到有人喊了太后前來,這才止了小公主單方面的凌虐。

  此時許瑞仙身上的薄紗已滲出了血跡,一位夫人從人群中哭著撲到了她身邊,“我的兒呀,你怎么被打成了這樣?!?p>  原來那位珠光寶氣的夫人竟是丞相續(xù)娶的妻子。

  丞相夫人看到懷中的寶貝女兒氣息奄奄,行兇者卻拿著那條染血的鞭子一臉無所謂地靠在貴妃身邊,心中頓時氣極。

  她將孩子交到丫鬟懷里,鄭重地跪拜叩首道:“太后娘娘在此,臣妾不知瑞仙做錯了什么,竟招來明瑤公主這番毒打,請?zhí)竽锬?,為臣妾做主??!?p>  太后皺著眉頭,指了指小公主,“明瑤,過來跪下?!?p>  貴妃緊張地低頭看了她一眼,小公主不情愿地跪在地上,“皇祖母,明瑤累了,想回去休息了。”

  太后的聲音頓時沉了三分,“你說,為何要打丞相之女?”

  小公主看了一眼許瑞仙,道:“明瑤只是想和姐姐比比武,沒想到姐姐這么弱?!?p>  太后聽了,閉著眼搖了搖頭,“夫子教你的仁義禮智信你這是吃到狗肚子里頭了?行事如此暴虐,毫無仁心?!?p>  貴妃立馬跪到小公主身旁,求情道:“太后莫氣,我回去定會好好管教明瑤?!?p>  皇后和眾多妃嬪也出聲相求,太后最后嘆了口氣,擺擺手道:“罷了罷了,明日起,明瑤公主禁足一月,抄寫論語百遍?!?p>  小公主輕聲道:“謝過皇祖母?!?p>  丞相夫人自知皇家之人都在袒護這兇殘跋扈的小公主,卻無法,只好壓住憤懣,咬牙道:“謝過太后娘娘?!?p>  許瑞仙傷成這樣,自然無法繼續(xù)參加后面的宴會,丞相夫人陪著她在偏殿,御醫(yī)把脈看了會后,道:“夫人莫擔(dān)心,只是些皮肉傷,涂用這玉容膏一月,疤痕自會消退?!?p>  “只是小姐收了驚嚇,還需多多安撫?!?p>  臣相夫人點了點頭,“謝過大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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