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凍死骨

三十七 射殺

凍死骨 摘明月 2531 2023-09-01 21:52:11

  信王離開林府時并沒有乘坐馬車,神色恍惚地走在路上,有石塊絆了他的腳,他踉蹌幾步,低頭看見自己的手背,心頭一陣驚愕,什么時候自己竟這么老了。

  街邊有肉鋪販子拿了木盆接牛血,隔壁的豬肉匠將剛接的豬血分了一部分到他盆里,粗獷道:“我娘子說豬牛血混在一起,煮熟吃下去,可治百病呢,這點豬血就當俺送你的?!?p>  “謝謝大兄弟嘞?!?p>  信王定睛一看,那熱騰騰的新鮮豬血和牛血一下混在一起,不久冷卻凝固成塊,完整的一塊分不出原是兩種血的混合。

  他心頭一陣狂跳,渾然未覺被人從身后一把扶住:“父親!”

  是世子李元熙。

  “世子,你看,你看看。”信王指著那盆血,指頭用力到發(fā)抖。

  李元熙順著信王指的方向,不明所以。

  信王拉著李元熙幾步走到吃茶的小攤那,向店家要了碗清水,抽出佩刀割開自己的手指,渾圓的一滴血墜到碗中,李元熙哪還不懂,接過那把刀毫不猶豫地一劃指尖。

  滲出的兩滴血在水中相撞,直至分離。

  李元熙瞠目。

  “呵呵,滴血認親,認得可是我確鑿的親人?”

  李元熙一下就明白了,臉色驟變:“父親,所以三弟是?”

  信王緩緩點頭。

  李元熙表情瞬間凝重,但還是壓下了心中的驚濤駭浪,勸道:“父親,此處人多嘴雜,我們還是先回府吧?!?p>  他攙扶著信王上了馬車。

  搖晃的車廂里,帷幕將這方天地籠地密不透風,聲息也在此地銷聲匿跡,直到一聲嘆息,信王攏緊拳頭:“世子,你一定要把元鎮(zhèn)找回來?!?p>  喉頭一陣哽咽:“不管生死……”

  “本王總是要給你們娘親一個交代的?!?p>  李元熙眉目間點綴了霜雪之色,他向信王鄭重垂首,可腦中閃過今日李元情帶著阿寶與駙馬上山寺賞景一事,不免眼神帶了絲遲疑:“那阿寶……”

  信王幽幽道:“這孩子畢竟也是我們找來的,元情也喜愛他,就當義子養(yǎng)著吧?!?p>  那口吻不憎不愛,只把這孩子當作了件物事。

  “是?!?p>  李元熙心下卻有些不忍,畢竟是朝夕相對了這么多年,真正看作親人的人,如何一夜之間就能輕易舍棄,但是比起阿寶,他反而更擔心李元情得知此事的反應,他那個多情病弱的二弟啊。

  此刻,在厥國中書右丞相魯賈府上卻是一派歌舞升平。

  作為厥國的權(quán)臣和汗王的寵臣,魯賈這次酒宴上聚集了諸多名流。

  酒過三巡,眾人都喝開了,三五成群聚在一起開始吆喝斗酒。

  中政使阿克約拿著酒杯搖搖晃晃地挨到十一王身邊,噴著酒氣道:“咱們的十一王怎么孤零零坐在這,不見美麗的王妃相伴呢?”

  眾人都耳聞十一王與其從雍朝新娶的王妃感情冷淡,王妃因病住在宮里幾月,都不見十一王去探望,近來更是陸陸續(xù)續(xù)從宮中傳出不少大汗和王妃的艷聞。

  本在大聲逗樂的一群人好像貓兒嗅到了耗子味,頓時壓低了嗓門,一個個豎起耳朵等十一王會如何出丑。

  沒想到十一王只是冷冷地覷了阿克約一眼,那是看骯臟之物的不屑一顧。

  阿克約在眾人或明或暗地注視中遭了十一王的冷眼,心下惱怒,臉上訕笑,越發(fā)口不擇言道:“十一王倒是大度啊,呵,也是,畢竟咱們可賀敦也不是什么貞潔的女人!”

  可賀敦三字戳到了十一王的心口上,他皺起眉頭捏緊了拳頭,本站在身后護衛(wèi)的烏達感受到他身上散發(fā)出的凜冽之氣,上前一步拍了拍他的肩膀:“王?!?p>  十一王這才克制著松開手。

  只是沒想到阿克約今日酒壯慫人膽,察覺到十一王生了怒意也沒停嘴,反而湊到另一堆平日交好的官員貴胄中,滔滔不絕地說起當初可賀敦是如何在一場戰(zhàn)役中被納達部俘虜,八個月后的一日挺著孕肚回到大汗身邊的往事,而大汗又是如何重情重義地接納了她,等她誕下孩子又封王。

  最后涎著臉色瞇瞇道:“不知可賀敦滋味如何,想當初她也是敬延部首屈一指的美人,倒是便宜了擄走她的納達人?!?p>  另一個壯碩的武官仰起被酒醉紅的臉龐跟著笑:“如今大汗冷落可賀敦日久,她在后宮里怕也是寂寞難耐啊?!?p>  一群人頓時發(fā)出一陣陣意味不明的笑聲來。

  十一王壓低眉羽,抬頭喉頭略動一口吞盡杯中酒,酒杯被輕輕放在桌上,他站起身往外走,烏達看他面色不對,趕緊跟上去。

  “王,咱們回府嗎?”

  十一王站定在庭院中,轉(zhuǎn)頭定定地看住他:“你,現(xiàn)在給我站到一邊去。”

  屋里的人大笑起來,“咱們十一王看來還是個小孩子嘛,聽到這么幾句話就氣得要跑回去哭啦?!?p>  “什么戰(zhàn)神,不過小子爾,哈哈哈哈哈……”

  噗。

  呃……

  其中本在大笑的一人不可置信地攥著插在喉中還在顫抖的箭尾,嘴角慢慢溢出血沫。

  院中如石塔般屹立著的十一王不屑地扯唇冷笑,抽箭搭弓向左一瞄,箭如流星。

  厥國戰(zhàn)神的箭術(shù)也是曾為眾人津津樂道的,其速快靶準勢狠,就連草原上疾馳飛奔的獵豹都難逃其箭羽,更何況這群宛如柵欄里的羔羊們。

  十一王一弓搭三箭,疾射的箭羽一支又一支扎進剛才還得意的貴胄的肉體里,皮膚被戳穿,肌肉被貫通,喉管被撕裂,沒喘幾口氣就青著臉倒地。

  其中先行反應過來的武官,一把扯住身邊的人躲到立柱桌椅之后。

  直到阿克約慘叫著倒地后,十一王才放下了手中的弓,逆著光的臉上看不清表情。

  只有烏達在這時哆嗦著走上前,看著滿地血腥和哀嚎,一臉發(fā)愁:“王,這回我們闖禍了……”

  十一王只是冷冷地丟下空了的箭筒和弓,轉(zhuǎn)身朝門外走去,越過舉著大刀卻不敢上前的士兵。

  此事一出,舉國震驚。

  由于在這場屠殺中有太多厥國貴族死傷,歷史上稱之為“阿克約之死/魯賈府變”。

  相傳大汗知道后大為震怒,面對諸多請求懲罰十一王的上奏,大汗先是下令流放,但礙于可賀敦不眠不休的苦苦哀求,最后改令貶十一王為庶人,另杖責三十。

  如此這場風波才勉強平息下來,只是眾人知曉緣由后都惋惜十一王因一時沖動被褫奪王位,但是那些在朝廷上曾經(jīng)搖擺不定的老狐貍們卻意識到,十一王已無奪位的可能,在這場射殺中死去官員們的家人好友以及那些受傷的官員基本沒有輔佐他的可能,而他嗜殺的名號一旦傳出去,名士和百姓又如何敢依附于他,沒有能人輔佐支持,從此十一王的前程是真正斷送了。

  可賀敦從十一王身邊人那知曉內(nèi)情后,不禁委地哭道:“我的孩子怎么這樣任性?!?p>  “烏達,你該阻止釗弱的?。 ?p>  等大汗的禁足詔令下,可賀敦連夜帶著仆從親到王府,而這是十一王成年后,可賀敦第一次踏入他的府邸。

  一見到十一王,如今的庶人釗弱,可賀敦便淚流不止,釗弱也不言語,立在一旁遞了塊手帕。

  “孩子,我的親生孩子?!?p>  可賀敦第一次抱住了成年的兒子,高大的釗弱在她懷里竟然縮著手腳,宛如受驚的雛鷹。

  臨行前,從來溫和柔弱的可賀敦摸著釗弱的臉頰,眼里透出屬于一個母親的堅定,“孩子,以前有你的阿姆護著你,如今阿姆不在了,該讓阿媽好好保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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