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從畫中見到了忠國公家的千金,不過幾日,拜蘇溫言所賜,容溦兮又在一處不為人知的地方見到了忠國公本人。
頭些日子,林芝不知又是從哪里找來的冰人鋪子,尋著容溦兮周旋了數(shù)日,林芝一片好意,不做不罷休,容溦兮不好拒絕,只得順著她的意思行至江邊橋頭的如福酒肆,但腦中已經(jīng)想好了推托之詞,只等著見了人便回去復(fù)命。
江邊垂柳搖曳,霧籠樓臺,月迷津渡,酒肆四周的簾子迎風(fēng)而起,冰人鋪子里的頭牌媒婆瞧著容溦兮的模樣和身子連連點頭,一雙眼睛又圓又亮,像是惡虎撲著了一塊大肥肉。
媒婆子笑呵呵說道,“姑娘放心吧,你出身好,模樣好,尋個人家不是難事?!?p> 容溦兮干巴巴笑道,“您看錯了,我出身卑微,模樣也只算得上中等,給我這樣的人尋良家真是為難您了?!?p> 受人之托,終人之事,媒婆子早就見慣了這些口是心非的丫頭,如今容溦兮說的話云淡風(fēng)輕,等得了甜頭指不定又要如何感謝她,何況她看上的也不是容溦兮,她看上的可是毅勇侯府,若是成了,這樣的活字招牌打出去,以后他們鋪子生意只會蒸蒸日上。
媒婆子笑的開懷,拽過容溦兮的手拍了兩下,說道,“姑娘不必擔心,既遇到了我,咱就不念過往,只盼將來,好日子還在后頭呢。”
容溦兮被一雙帶著褶皺的手摸得心慌,想她在侯府好得也是掌家的,總出來尋婆家傳出去在他們這個圈子里只怕又是一樁笑話。
容溦兮縮回了手,抿下了一口茶水,寒意入胃,竟被心窩里的火瞬間澆發(fā)。
她嘆了口氣,看著笑的癲狂的媒婆,身子不自覺的彎了下去。
“你果然在這。”
深沉的聲音敲在容溦兮的背后,像是一根戒尺打在了她身上,汗毛一下子從尾骨處離了起來,全身在一瞬間繃緊了起來。
“世、、、您怎么會來?”容溦兮掃了一眼旁人,磕磕巴巴的問道。
“我去你府上小九說你來這了,我便來尋你?!碧K溫言從背后繞到前頭,眉宇間溫柔莞爾,語調(diào)卻是疏遠冷漠,“我打擾兩位的好事了?”
媒婆子閱人無數(shù),見此人一身貴氣,與容溦兮的打扮天差地別,一時竟然也分別不出他們的關(guān)系。
容溦兮不敢抬頭,蘇溫言的眼神卻灼熱的燒在她身上,仿佛這酒肆除了他二人再無旁人一般,媒婆子輕咳的一聲,緩緩起身,說道,“姑娘與這位爺是舊相識?”
容溦兮擺手剛要否認,蘇溫言便插了一嘴,“我是她的債主?!?p> 他這是唱的哪一出?容溦兮呼吸一滯,頭皮都跟著發(fā)麻。
媒婆子聽了這話,覺得兩人的身份瞬間合理了許多,但她答應(yīng)了侯夫人今日帶容溦兮探探路,莫說是尋債,就是報仇,她也得硬著頭皮擋回去。
媒婆子瞇眼一笑,拍拍胸脯說道,“瞧瞧今日不巧的,我正給姑娘說媒呢,不知這位姑娘欠了您多少錢?婆子我先墊上了?!?p> 蘇溫言的眼睛掃在了媒婆的身上,惹得人渾身一抖,只見他手指一勾,慢慢的豎起了一根食指。
媒婆拿不準這人的心思,只覺得這人太過深沉,不是個好相處的,瞪眼又瞧了瞧他的手勢,屏住呼吸試問道,“一百兩?”
蘇溫言眉眼笑的更彎,鼻子里輕嗤了一聲,媒婆眼睛瞪的溜圓,這數(shù)字是一,既然不是一百,那只能往上瞧了,她半捂著嘴顫抖著說道,“不會是一千兩吧?!?p> 蘇溫言依舊一言不發(fā),笑窩更甚方才,這樣的默認可嚇壞了媒婆,這樣的數(shù)目別說給了,就是把鋪子賣了也抵押不上啊。
一不做二不休,決不能為了談筆大買賣就把鋪子搞黃了,這媒婆眼睛一橫,終于泄氣說道,“姑娘,這我可幫不了你了,我只聽你家夫人夸你如何知書達理,如何勤快靈巧,哪知你竟是個亡命賭徒!莫怪我說話難聽,你欠一屁股債,就算是月老下凡,也沒人敢要你!”
說罷,她像是逃離瘟神一樣提著裙子嗖嗖的就跑了,想起她方才的花言巧語,如今更是令人寒心。
容溦兮搖了搖頭,霎時間感受到了人情冷暖。
“怎么?遺憾了?不謝謝我嗎?”蘇溫言淡淡說道。
容溦兮站起身來,帶著不情愿的說道,“奴婢為何要謝謝您?”
蘇溫言嘴角一勾,笑說道,“你心里不愿在這,還要委曲求全,那自然是應(yīng)該感謝我?guī)湍憬饬怂说氖⑶橹?。?p> 見容溦兮撇了撇嘴,一副受氣包的樣子,倒像是真的生氣了一般,蘇溫言胸口一動,別過頭,帶著幾分正經(jīng)的問道,“你不會真的這么想嫁人吧?”
誰想嫁人了。。。
容溦兮甩著膀子,死咬著嘴唇,煞有介事的說道,“是啊,奴婢年紀也不小了,世子也看到了,我家侯爺和夫人怕奴婢下輩子孤苦無依,急著給我尋一戶好人家,只可惜,被世子這樣一攪合,只怕全京城的媒人都不敢給我做媒了?!?p> 蘇溫言后槽牙磨得作響,聽見最后一句,心里又莫名的舒坦,半響甩了一句說道,“你這樣的妖精沒人做媒也好,省的去禍害別人家。”
竟然說她是妖精,容溦兮腦子反應(yīng)不過來,想不到如何懟回去,只心里憋了團火,由著怒意燒到了耳根子。
蘇溫言見她這模樣,卻開心了起來,說道,“答應(yīng)帶你去捉鼠的,去還是不去?”
。。。。。。
清平樓里,容溦兮帶著憤憤的眼神跟在蘇溫言的身后,蘇溫言知她方才的氣焰還沒消,如今自己手指一勾又將人順了來,正是氣急敗壞的時候。
只可惜她道法有限,斗不過自己也是理所當然。
想到如此,蘇溫言一日的陰霾一掃而光,取而代之的滿心的歡喜。
捉鼠捉到清平樓,容溦兮眉心一動,眼瞧著前路的方向有些異乎尋常,可見蘇溫言走的坦然,便心中有安定了不少。
左拐右拐,上樓下樓,門開門又關(guān),這不是容溦兮第一次來這里,可今日卻頭一回有了暈頭轉(zhuǎn)向的感覺。
行至家角落里的一面墻邊,蘇溫言忽然的站住了腳步,容溦兮一時愣神差點一頭撞上去。
此時,正欲嘲笑蘇溫言迷路的容溦兮卻見他對著墻面略帶節(jié)奏的敲了幾聲。
空心的。。。容溦兮心中一緊。
還未多想,只見墻面的壁畫突然被人從兩頭拉開,窄窄的一扇門只能一次通過一人,里面的小廝一身黑衣,機敏的朝著兩側(cè)觀望,見只有二人而已,這才抬手將人請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