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星西墜。
黃昏將至。
回家的途中，李初夜想起一事，家里已經沒有菜了。
沒有菜，便是導致妹妹早上用毛雞蛋做雞蛋粥的罪魁禍首。
菜必須得，去買了。
但李初夜并不打算在新月城正規(guī)的市場買。
原因很簡單。
那里所有商品都沒法講價，菜更是如此。
一些白菜哪怕是買到剩，買到菜葉被曬干，甚至枯黃發(fā)霉了，價格也不會下降一分一毫。
更離譜的是，只有所有的菜、菜無論好丑，都要銷售得一干二凈，才會有新的菜補充上市場。
因為，這里的市場都是機器人自動管理的，沒有一個人。
在市場買菜還有一個不成文的規(guī)矩。
所有人都不能過早的去買。
當然，也不用等到菜葉都被曬干了才買。
過早買，會讓菜市場的菜價格上漲，太遲了也卻不會降價，得不償失。
頗為麻煩。
恰準時間去買菜，對李初夜來說不是啥問題，問題的關鍵是他死在了不能議價的道路上。
終究是他沒啥錢。
父母都是在外星球打工的貧民。
父親在法締爾星上給人做奴隸。
很慘的。
啥都要干的奴隸。
母親則好點。
在法締爾星上當公主。
不是什么當紅的公主。
而是最底層的。
每天接客十來個的樣子，一單一星元，平均每單都要被人干上一個小時。
就這樣。
相較于父親的工作，母親的的確確輕松了許多。
工作性質沒啥好說的，就是搞得李初夜有點不確定自己認識的那個父親，到底是不是自己真正的父親了而已。
新月城護城河。
雜草叢生。
李初夜看到了河對岸的商販。
這河流出來的都是新月城里的廢水。
途中雖有經過一些小處理。
但還是很臟。
李初夜直接下了河，河水流得很緩慢，河水浸到了他的肚臍。
他到對岸的商販菜鋪時，已是下半身全濕。
拖著浸濕的下半身，李初夜來到一個商販的菜攤前。
“紅薯葉，多少？”盡管知道價格，李初夜還是問了一下。
紅薯葉是李初夜買的東西里，為數不多不需要議價的菜，而且這東西也便宜到了他不好意思再議價的程度。
“一毛一星元一斤?！鄙特溍f道，他一身破裂的衣著，回話時顯得異常的慵懶，
“不可以再砍價，我就算餓死也不行?！?p> “我知道?！崩畛跻拐f道，他沒有整理濕了的下身，任由骯臟的污水留在身上。
他知道，偉大的力學定律，是不允許讓臟水留在他身上多久的，終有干時。
“那好。”毛生枯槁的手抓向了一捆捆的紅薯葉，挑選著最好的紅薯葉。
周圍其他商販都羨慕的看著。
看吧看吧毛生又賣出東西了。
現場很安靜。
他們都沒有出生吆喝。
也從來不用吆喝。
該來的顧客總會來，這個世界上，窮人還多著呢。
窮到沒有上進心，不愿自己種菜吃，寧愿從牙縫里擠出一點錢來買菜的則會更多（據說，至少還能保留一些可笑的、作為買主的優(yōu)越感）。
就看來的顧客，花落誰家了而已。
“九斤吧。給一星元有找零?！崩畛跻拱岩粡埌櫚櫚桶偷?、一星元給了毛生，“一星分，找零吧?！?p> “紅薯葉泡在河水中過河嗎？”毛生知道李初夜，這是他的老顧客了，摳門的很，時常都會因為要砍價一星毛，跟他掙得面紅耳斥。
李初夜愣了一愣，才反應過來，“哦，過橋費啊，差點忘了?！?p> “嗯，小伙子，剛剛過河的時候怎么不叫我呢?！泵聪残︻侀_了起來。
商販們?yōu)榱硕惚艹枪艿亩愂眨贾鲃拥碾x開了新月城管轄的范圍，平時過河的橋自然是沒有架起來的。
李初夜笑笑道，“我不確定要買誰的菜，不好意思叫?！?p> 毛生明了李初夜的意思，他一時也沒有了話說。
毛生的名字很有意思。
毛生取自謀生的諧音。
可以遇得見的是。
他祖輩的生活也是不怎么好。
毛生謀生也體現出了，他們都也只要活著，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
他們自己的名字都時時刻刻警示著自己，每天都要為生活，艱辛的謀生，其他別無選擇。
毛生很懂得李初夜，他很容易就能感覺得到，如若沒有意外，李初夜的未來，差不多也和自己一類人并無太多出入的了。
新月城，護城河岸邊。
“謝謝?！崩畛跻箤χ鴮Π兜拿f道。
他拿著九斤紅薯葉，過著獨木橋，有些心驚。
“下次過河叫我，就算你不幫襯我也沒干系的，我給你放橋?！泵悬c心酸，差點淚目，看看，這孩子多卑微啊，何嘗不像他們這討生活的人呢。
他也很想給李初夜再降降價的。
但自己是怎么個屌樣，毛生很清楚。
夜晚來臨，黑暗也漸漸來了。
被太陽星照射了一天的地面上，依舊余熱未散，悶熱的很，李初夜拿著紅薯葉輕車熟路地回家。
黑暗到難于下腳的路上，李初夜時而停下，時而行走。
仰望天空，星星點點的星光看得他很舒適。
仿佛能自愈他憂傷的心靈似的。
面對美麗星空盛景，李初夜總是不禁地停下看著，路都不想走了。
月球折射到恒河星的光很溫柔，也很亮，照亮了路。
與月亮一樣大的星球還有很多。
幾顆星球，散發(fā)著幽蘭的微光。
雖遙遠，但很燦爛，那都是有人類在上面生存的星球。
它們是這個大千世界輝煌文明的象征，李初夜明白，他永遠只有仰望的份。
李初夜明白自己窮極畢生的時間去努力，還真不見得，有機會星際移民到他所仰望得到的巨大星球上去。
“走吧，唉，與我無關，著實浪費感情?！崩畛跻箛@息，真沒有星際移民上線就當人上人的實力，不幻想才是最好的。
偶有幻想也沒事，就當是親春期的幻想，來對待就行了。
像父母一樣雖移民到了法締爾星，卻過著人不如狗的生活并不是他想要的。
多年未見父母，但李初夜對父母的情況還算了解，一個是公主，一個是給大家族做奴隸。
李初夜在表示理解的同時，難免也有些失望。唉，這年頭誰特么不想有個首富父母呢。
可是那一切終究是不著邊際的幻想啊！
晚上，七點多。
遲遲不見哥哥回來，李厲嵐又一次進入了廚房。
她身上沒有錢，也就沒有新買回來的菜。
這不是她的生活拮據。
而是真的沒有一分錢，搞得她就連市場都不敢進，平時路過時都是繞著走的。
“要煎毛雞蛋嗎？”李厲嵐自問著。
做吧。
她有點怕自己一旦做了又被哥哥罵。
不做滴話，晚上的菜又沒有著落吶。
沒多猶豫，李厲嵐就下了一定要做的念頭。
多少心靈雞湯告訴過她，
你還沒有開始去做就想著成功了？
可笑么，至少要努力去做了才有可能成功的吧。
你沒有做，又怎么知道問題出在哪里呢。
源自內心的自我感化和鼓勵是很強大的。
李厲嵐幾乎沒有抵抗力的沉淪了。
灶臺前。
她擰開煤氣。
打著火。
把火調至最小。
只留下點點藍色的火苗。
多次煎雞蛋失敗的經驗告訴李厲嵐，絕不能放大火，不然絕對會把雞蛋煎成火屎炭的，那不是她要的結果。
熟悉的步驟，放油，然后撒上鹽。
李厲嵐把一個雞蛋打到鍋里，落在鍋上的赫然是一個成型的小雞，她小心肝猛地一驚。
怎么會呢，早上小雞都還沒有成型的呀，孵化的速度也太快了吧，李厲嵐小腦子里瞬間爬滿了疑惑。
顯然，她沒有想過雞蛋是如何來的這個問題。雞蛋是雞一個個生出來的，還是一下子就能生出來一堆的這個問題。
李厲嵐真沒有想過。
在她的概念里，雞蛋當然是雞一下子就把十幾個雞蛋生出來的了。
沒見過殺母雞的時候，里面的悶蛋，大大小小一大坨么，就跟玻珠似的。
這些雞蛋都是李初夜從商販那里買來的，不僅僅雞蛋有種，不適合在高溫的環(huán)境下保存，
還就只有那幾個母雞生的，母雞們的營養(yǎng)還不怎么足，生的時候間隔時間長，平均每個蛋都有兩天。
說來，母雞們也是夠可憐的。
“這還能做嗎？”李厲嵐真有些拿捏不準了，鍋爐的火很小，時間尚短，鍋子沒有多熱。
就在小雞落在鍋里的那一刻，李厲嵐看見小雞掙扎的動了動。
立即的、第一次的，李厲嵐有了罪惡感，她不應該把這小雞扼殺在搖籃里的，應該等待它孵化出來，至少見一見陽光再做決定。
“你，你還有救嗎？我怎么救你呀！”李厲嵐忙地關掉煤氣。
看著鍋上的小雞，她曾知道早在很久以前，恒河星上的科學家們，就完成了，把整個雞蛋抽離雞蛋殼，在外孵化小雞的實驗。
并且收集到了雞蛋孵化的整個過程。
“妹妹，你又在廚房搞什么啊，廚房還有什么可以搞的嗎，你該不會是把毛雞蛋拿去煎了吧?！崩畛跻拐f道，他推門而入，就真見到了妹妹煎毛雞蛋的一幕，也是無奶。
他遠遠的就看見了廚房亮著的燈火。
只是走來時想著妹妹在做什么，沒有說話而已。
“哥哥，你怎么知道的？”李厲嵐身子一縮，“哥，你說這小雞還有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