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回寨
在火車上晃蕩了兩天兩夜，黎湘月終于抵達云城，又坐了大半宿長途巴士，轉(zhuǎn)到了岫云縣。
岫云縣是距離他們村寨最近的小縣城，小到半山腰上的人能將它的全貌一覽無余。
黎湘月出生在比岫云縣還要小的黎寨。
黎寨周圍有綠水青山，有危峰林立，也有岑巒疊翠和茂林修竹。
山霧重重，云霧重重。說是世外桃源，也不為過。
黎湘月的家鄉(xiāng)，就是這么一座深處在山窩窩的小村寨。
如詩如畫，卻封閉落后。
黎湘月下了巴士，還要走三個多小時山路，才能到黎寨。
從岫云縣到黎寨本無路，人走的多了，便有了路。
但山路崎嶇，極不好走，尤其是雨后。
好在她在暴雨來臨前，就到了家門口。
她在籬笆門前喚了一聲：“奶！”
白墻黑瓦，一位頭發(fā)花白的老奶奶聞聲從堂屋里出來，扶著門框往外一瞧，看到籬笆墻外的黎湘月跳著朝她招手，頓時喜出望外。
“噫！是俺家妮兒回來了吧！”老人家生怕是在做夢，老手猛的往大腿上拍了一下。
哎喲，真疼！
不是做夢！
她忙跑去開門。
“奶，您慢點兒?！被h笆門一開，黎湘月緊緊將奶奶柳氏抱住?！澳?，我好想您~”
她大學四年都沒有回家來一趟。柳氏對孫女兒也思念的緊，每每想得難受時，都會偷偷掉眼淚。
盼啊盼啊，這可把孫女兒盼回來了，柳氏歡喜得一直沒合攏嘴。她抱著孫女兒，一直打量，眼里的歡喜漸漸化作心疼的淚水涌了出來。
“奶，別哭。我這不是好好的回來了嘛?！崩柘嬖乱贿呎f著安慰的話一邊為奶奶擦去眼淚，“走吧，咱進屋。我看這天兒，馬上就要下雨了?！?p> “哎哎！”
祖孫倆進屋沒多久，豆大的雨珠子便嘩啦啦落個不停。
黎湘月在回來的路上，手機短信箱里就收到了云城氣象中心轉(zhuǎn)發(fā)的暴雨橙色預警。
外頭雨大的愁人。
好在她趕在下雨之前就到家了，不然肯定要被這場大雨困在半道兒上。
那才是真的愁人！
進了堂屋，黎湘月放下行李箱，到案前祭拜已故多年的爺爺和父親。
“爺，爸，我回來了！”
案上那兩幅灰色的遺像，仿佛變得生動了許多。
柳氏用干凈布子擦拭著被她拖臟的行李箱，咧嘴笑著說：“你擱縣城下的車吧，那你去小滿、小朔他們學?？戳藳]有？”
黎湘月：“我看要下雨的樣子，就沒去。”
柳氏：“那倆孩兒一放假回來就問我，俺姐啥時候回來、俺姐啥時候回來。你要是去學校讓他們見著，倆孩兒肯定撈著你不讓走。”
黎湘月笑說：“過兩天吧。等禮拜五下午，我去接那倆放學?！?p> 她有兩個弟弟。
堂弟黎小滿12歲，上小學六年級。
她還有個同父異母的弟弟黎小朔，今年8歲，上小學三年級。
她這倆弟弟都在岫云縣的寄宿學校上學，周末放假的時候才回家來住。
在小滿兩歲那年，他父母也就是黎湘月的親叔叔和嬸嬸進山采藥，被毒蟲咬死了，被寨子里的人找到的時候，倆人緊緊挨在一塊兒的身子都已經(jīng)涼透了。
打那之后，小滿就被她父母收養(yǎng)。
但是好景不長，她生母病故。父親在她十二歲那年給她找了個小媽，次年小朔出生。小媽在生下小朔沒多久，不滿家里的一切，撇下大人小孩兒和老人，離家出走了，至今都沒有回來。
再后來，她爺爺和父親也相繼辭世。家里沒了頂梁柱，等于是塌了大半兒。好在奶奶身子還健朗，再加上寨子里的人扶持，他們家才得以撐到今天。
柳氏說：“等雨停了，你上你幾個爺家里看看去。你上學走那會兒，你幾個爺家里給你貼了不少錢。你回來這事兒，咋也得讓他們知道。你十三爺家里就暫時不用去了，他們前兩年就搬縣城去了，還擱縣城里開了個小飯館?！?p> 黎湘月笑道：“那小滿、小朔還不得天天上他們家蹭飯啊。”
“那可是的。”柳氏望著外頭滂沱大雨，“這天兒一時半會兒晴不了。你這一趟回來，又是坐車又是地走的，累了一路吧。你進里屋歇著去。奶給你做飯。飯好了，奶喊你?！?p> “奶，您就別忙啦?！崩柘嬖吕棠套聛?，握著奶奶的手說，“我不累。我?guī)啄隂]回來了，咱倆說說話。小滿和小朔擱家里聽不聽話？”
提起這倆小孫兒，柳氏可有的說了。
“小朔還好，就小滿，皮的很啊?！闭f起小滿，柳氏又愛又恨，“今兒跟這個打架，明兒跟那個打。老師好幾次叫家長。你九爺心疼我，不讓我走恁遠的路。哪回叫家長，我都沒有去過。你這回回來，可得好好管管他！”
黎湘月問：“我九爺，還是那個勁兒??？”
“還是那個勁兒。”柳氏無奈，“不認你江叔。誰跟他提你江叔，他跟誰急眼。你說你江叔現(xiàn)在那么有名兒，你九爺他還有啥不知足的！”
“我九爺跟我爺一樣，都有想守住的東西。你們這一輩兒的，可能不是太能理解我們這些年輕人所謂的追求和夢想?！崩柘嬖戮従彽?，“江叔走出去了，好在九爺跟前還有個川兒?！?p> “你川叔都多大了，還不成個家，我看都快把你九爺急出病來了！”柳氏笑出了聲。
黎湘月也笑了，“川兒是個清心寡欲的出家人嘛?！?p> “他是個道士，又不是和尚。”柳氏說，“有的道士，他又不是不能成家。三十好幾的人了，不成家像話嗎！回頭你把你女同學給你川叔介紹一個！”
黎湘月連連搖頭，“奶，您可別給我出難題！”
“也是。”柳氏神色黯然，唉聲嘆氣道，“哪個城里的姑娘愿意嫁到咱這邊兒來?！?p> “我不是這個意思。”黎湘月無力解釋。
讓她在她的女同學中給她自己找個嬸兒，她總覺得別扭的很。
柳氏拍著她的手囑咐：“那你抽空上觀里頭，開導開導你川叔去。也開導開導你九爺。都多少年了，一提起你江叔，他還擱氣頭上。你九爺從來不跟你發(fā)脾氣，你好好說，他會聽的。”
黎湘月應下來，“那我試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