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我無眠。
我開始思考,人活著究竟是為了什么?
錢、權、名、利?
為了它們我們每個人都要帶上面具,在同一張戲臺上群魔亂舞。
陌生短信的到來讓我起伏的內心更加不能平靜。
這一次的內容短而深奧,只有兩個字:“平衡”
我是懂非懂。
手機的光亮裉去,夜,變得更加靜謐,我覺察到了孤獨,渴望有一種力量能夠重新喚起我的激情,讓我豪邁的來一句“與人斗其樂無窮”。
“我想燃燒的生命……”
這是我自己錄制的歌詞,胡編亂造的禮物,我將它作為手機鈴聲。
這個時候它響了起來。
號碼很熟習,是王桃,零晨三點,這貨又想拿什么瘆人的東西來惡心我?
我剛準備接通,電話斷了,對方什么也沒說。
正當我以為他夢游時,微信在叫,他準備與我視頻。
去你大爺?shù)?,這種孤獨的夜晚,老子想要的是女人,你個大男人來送什么溫情。
我在心里報怨,勉強自己接通連線。
一剎那,眼前頓覺煙熏火燎,耳朵里充斥著噼啪炸裂聲。
王桃在視頻中大吼大叫:“‘棒頭’不好啦,咱們廠燒起來啦!”
“什么燒起來啦?”
“我們的廠房燒起來啦!”
我一躍跳起來。
王桃移動手機讓我看清狀況。
廠房正在熊熊的大火中燃燒,濃煙和熱浪在天空翻滾??礋狒[的工人已將外圈包圍,估計都是在附近上夜班或守廠房的人。消防車的呼嘯聲由遠及近,估計有人已經報了警。
我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問王桃:“昨晚沒人申請加班,你怎么還在那里?”
王桃指了指他身后的廠房說:“我在那個廠找了份工作,晚上守廠房,包早晚餐,離咱們廠也近?!?p> 說完他提醒我:“快打電話給咱們葉老板,再不來看看,他恐怕連廠房的灰兒都看不到啦!造孽哦!”
這句話我聽起來怎么那么刺耳,有點幸災樂禍的味道。
不過,我還是聽了他的話,打電話告訴了“老混蛋”。他很冷靜,也不知是不是嚇傻了,沒吼沒罵只讓我趕快去廠房,他馬上出發(fā)和我在廠區(qū)會合。
當我們倆都趕到廠里時,消防戰(zhàn)士正在阻斷火勢的蔓延,保住鄰居是他們最好的選擇,我們廠只剩殘墻斷壁,零星的火苗在黑夜里茍延殘喘。
這也燒得太快了吧?
最后,我和失魂落魄的舅舅一起主動進了派出所。
這個時候他的商場只剩我這個外甥相陪相伴。
舅舅雖然沮喪,但對到來的災難好像早有準備。
我從他與警官的對話中終于找到了他派我去工廠的原因。
原來,一年前他接到過兩個陌生電話,一個人對他說:“葉申,你的惡行一定會得到報應,你所在乎的東西都將失去?!绷硪粋€人對他說:“葉總,你的公司已經腐朽不堪,如果你再不管你將會被他們架空?!?p> 舅舅說他并沒什么大的惡行,不過就是把錢看得緊了些,對員工嚴格了些,再就是愛罰款,不愿給工人漲工資。
他說咱們國家的制造業(yè)與發(fā)達國家比還有一些距離,特別是供應商提供的材料很難達到設計要求,現(xiàn)階段他要靠賣車賣房來支撐這個企業(yè),他的日子過得很艱難,就想在一些技術性不強的崗位上少花錢,甚至不花錢。
所以他默許老欺新的現(xiàn)象存在,目的只是利用試用期或新員工工資低來節(jié)約成本。
“老混蛋”告訴我他讓我進廠的真正目的有三個:一來他知道自己得罪了人,希望我進廠幫他調查;二來他對謝菲熊有所忌憚,害怕謝菲熊把他架空,自己變成一個傀儡老板;第三個原因就是他希望我成為他的得力助手,更貼切的說是他的打手,替他趕走那些妄想加薪的工人。
但是我在他心里并不是一個心狠手辣又能沉得住氣的人,所以他選擇什么都不說,讓我自己去體會自己去發(fā)現(xiàn)。
這次消防調查的結果出來得很快,起火原因是有人故意縱火。
我向林燦打探,他只告訴我警方已經開始調查,其它的他也不清楚。
又一次,舅舅垂頭喪氣的來到我家并在我家住下。
老媽什么都不說,只是每天給我們做可口的飯菜,老爸則什么都不敢問。
我和舅舅每天坐在電視機前,里面放的是我小時候最愛看的動畫片,以前他來我家總會樂呵呵的陪我一起看。
現(xiàn)在,絢爛的畫面照映著我們木訥的臉,我們一起在苦苦的等待中煎熬。
廠子沒啦,要錢的工人并沒有散去。
結算那天斷墻外面圍滿了人,憤怒的、高興的、無所謂的、嘆息難過的……形形色色的人足以讓你識透人間冷暖。
有個人的聲音最大,她頭戴一朵大紅花,耳吊一對大耳環(huán),身裹一條胖旗袍,腳登一雙恨高跟,臉抹濃妝,雙手插腰,雙腿劈開,立在僅剩一坨焦炭的大門口,對著所有人賣弄她的學識和人生哲理:“廠燒了就不賠錢了嗎,X媽老子既不是他老子又不是他兒子,憑什么不給老子發(fā)工資,憑什么不給老子賠償金。他的廠燒了那是他的事,關老子屁事!”
莊姍話音一落,大部分人應和,幾個人搖頭嘆氣。
除了莊姍跟著叫囂的還有謝菲熊的兩個表妹,朱玉燕和潘玉燕。
這時,她們的表哥正擠在人群中間,眼里一片茫然。
我掠過莊姍在人群中尋找,尋找那些曾與我朝夕相伴的身影。
袁媚的神情很沮喪,聞佩芳和陸瑤瑤依舊站在一起,只是少了往日的狼狽為奸多了一份難兄難弟的同病相連。
在這些人中獨獨少了兩位我想找的人,一個是小老太謝菲娥,還有一個就是比女人還女人的膽小鬼王桃。
我很好奇,先打電話給謝菲娥問:“姐,你怎么還沒來?”
謝菲娥難過道:“沒多少錢,葉總也不容易,希望他能早日東山再起,工資不要啦,就算我盡點心意吧?!?p> 我又打電話給王桃,沒想到對方的電話已經停機。
我像被一盆正在溶解的冰水澆透全身,陡然驚醒,一種不祥的預感立馬襲來。
我懷疑這個,懷疑那個,卻獨獨從未懷疑過他。
事實是每一次都是經他提醒,我們才注意到墻上那些詭異的畫面,就連最后的斷手也是在他的提示下才被發(fā)現(xiàn),還有廠房的大火,怎么會那么巧,偏偏又是他王桃第一個發(fā)現(xiàn),這個世界哪會有那么多巧合?
這個王桃藏得太深,我細思極恐決定去他說的那個工廠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