訴說（二）

　　成燃在說這一切的時候，語氣平靜的像是在說一件與他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只是眼里躥出的仇恨依然那么明顯。

　　他轉(zhuǎn)頭笑了起來，但那笑容卻比哭還苦澀。

　　葉錦拿著酒杯，碰向成燃的杯子，“你失去了母親，但是你的家庭教師也失去了孩子，并且永遠(yuǎn)做不了母親，她不見得活得開心。”

　　“我根本不關(guān)心那個女人的感受，我只是替我母親感到不值，她付出了那么多，但最后卻被傷成那樣？我不敢想象她躺在病床上時該是多么絕望。所以我恨我父親，遠(yuǎn)甚于恨那個女人。但是……”成燃頓了一下，轉(zhuǎn)過頭望著葉錦，他英俊的臉上覆著濃濃地愁緒，但奇怪的是平添的那幾分憂郁反而讓他更出彩了。

　　葉錦揉揉眼睛，不再看他，轉(zhuǎn)而低下頭去呆呆地望著酒杯。

　　“但是，我今天在醫(yī)院看到他，我卻怎么都恨不起來了。隔著厚厚的玻璃，他就躺在里面，隔的是一墻生死，那時有個聲音不斷地在說，別恨他了，他不是別人，他是你爸！”

　　“所以呢？你已經(jīng)不恨他了對嗎？只是自己不愿承認(rèn)而已。”

　　成燃搖頭，“我不知道?！?p>　　葉錦往成燃杯子里加了些酒，然后自己也一連喝了好幾口。接下去是一陣不長不短的沉默。

　　葉錦覺得自己的酒量是真的很差，此時此刻，腦子正在哄哄作響，但是奇怪的是思維卻是順暢的，而且最大的好處就是，她感到自己無所畏懼。就像現(xiàn)在，她完全可以忽略成燃是她的老板這一身份。

　　她伸手，在成燃的肩上拍了兩下，“我知道你痛苦的根源在哪里了。你為你母親不值，所以一直以來，你覺得只有不忘記你父親對她造成的傷害，才能讓她的過世變得有尊嚴(yán)。但是現(xiàn)在，你突然發(fā)現(xiàn)對你父親已經(jīng)恨不起來了。于是，對母親的內(nèi)疚、自責(zé)，便都一下子涌了上來，頓時讓你失措。”

　　成燃看著葉錦，燈光映在她緋紅的臉頰上，透出一種微醺后的狀態(tài)，她唇角微揚，似笑非笑，眼里閃爍出晶瑩的眸光。平時的小心行事、察言觀色仿佛只是她的一張面具，現(xiàn)在這個會洞察人心的葉錦，才是真正的葉錦吧。

　　正在成燃思緒飄渺的時候，葉錦接著說道：“但是你知道嗎，父母與孩子之間，是至親血親，所謂的‘恨’，是根本維持不了多久的。只是很多時候，我們不知道怎樣面對自己最親的人，所以，給自己與他們之間筑了一道屏障。其實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你，既然你講了個故事給我聽，那么我也講個故事給你聽。”

　　成燃拿起酒杯，跟葉錦碰了一下，“敬故事大會。”

　　葉錦喝了一小口酒，感到喉嚨沒有那么干澀了，才開口道：“有個女孩，從小懂事乖巧，到了讀書的時候，又是不用父母擔(dān)心，不論大考試小考試都能考第一的那種‘別人家的孩子’。雖然只是經(jīng)濟普通的一般家庭，說不上錦衣玉食，但是父母對這個女兒百般疼愛，所以女孩的前二十年，過的真心順風(fēng)順?biāo)??！?